第301节

　　水雾巨人此时的声音，仿佛自云端传下来那般缥缈空灵，有着重重回音，它用严肃无比去的语气，认真的对着乔修亚解释道：“一种，便是身化大地根系，令自己的身躯愈发庞大，进而成为我这样的山脉巨人。”

　　“第二种，便是凝聚自己的身躯，进而令自身的存在密度提升，最后形成不坏的不灭之躯。”

　　“我选择的，是第一种，但是第二种，对你来说更有意义吧——所以，稍后我将会展示我的第二种形态。”

　　而此时，由凝聚出斗气钢铠的乔修亚，正在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的模仿眼前泰坦的每一个重要的能量节点和身体结构。

　　只见一道道粗大的能量气脉，在原本空无一物，只有生命能的斗气钢铠中凝聚，它模仿着泰坦的血肉根系，模拟出能量节点的流动，充实着钢铠内部的每一处角落，渐渐的，这个看上去原本看上去空虚无比的斗气钢铠，就这样逐渐开始有了骨骼，有了血肉，有了血管神经，有了凝实无比的身体构造。

　　生命能巨人的六条手臂中的其中两条，已经变得凝实无比，明明只是由纯粹生命能组成的虚影，但如今却已经变得带有一丝金属光泽，乔修亚一点也不奇怪，他这一拳下去，能够将一座山峰彻底打塌，打成漫天碎片！

　　而就在此时，眼前云雾的巨人便发出了一声雷鸣般的怒吼。

　　顿时，组成泰坦身躯的无穷水雾中，顿时产生了无数道青蓝色的闪电，这些跳跃的电弧在乌尔班德尼的身体内部闪烁不定，在一瞬之间，就将其化作了一个闪耀的雷霆巨人，但随后，这巨人的身躯逐渐缩小，雷光也愈发凝实，直到最后，它凝聚到只有一百五十米，和乔修亚此时化身的生命能巨人一样的大小。

　　直到这个时候，乌尔班德尼那浑身的雷霆才逐渐消失，重新变成了原本的水雾形态，但这时构筑成泰坦身躯的水雾，便不再是透明的了，而是一种深沉无比，类似海水深处那样，半透明的黑色液体。

　　“我的第二形态，研习并不深，你能学到多少，就学……”

　　乌尔班德尼的话再次终止了。

　　今天巨人已经不知道终止过多少次话，但此时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它震惊的看着眼前，乔修亚化身的生命能巨人，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情景。

　　这个生命能巨人，也在同样的缩小！

　　庞大巍峨，仿若山峰的生命能巨人，在战士观摩过泰坦巨人的压缩，收缩自身的一幕后，仿佛得到了什么明悟，又好像是一直以来，拼图缺掉的那一块被找到了那样，开始发出了无声的大笑，乔修亚的双眼中满是火热，他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

　　轰！

　　伴随着仿佛雷鸣一般的巨响，生命能巨人，也开始了疯狂无比的压缩，而且并不仅仅是生命能，凭借之前观看泰坦第一形态，凝聚周围水雾为己用的一幕，战士同时还在牵引周围的魔能元素——无论是地元素，风元素，气元素还是火元素，周围的一切游离能量，都仿佛没入黑洞一般，开始无止境的朝着乔修亚的躯体汇聚。

　　一百五十米！一百三十米！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此时的生命能巨人，居然就这样被乔修亚压缩到了只有十米大小的地步——这个时候的斗气钢铠，已经足以配得上它的名号，黑红色流露着金属光泽的六臂斗气巨人站立在大地之上，他的躯体之沉重，甚至将身下的岩石大地都压出了一道道辐射状的裂缝，庞大的力量波动溢散在左右，甚至令周围的土石被搅动，开始反重力浮空，在战士周围如同卫星一般环绕飞行。

　　乌尔班德尼看着这一幕，看着一个人类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将泰坦的两大形态模拟的出神入化，它不知如何说才好，所以只能无言以对。

　　但乔修亚，还不满意。

　　“还不够！”

　　看着眼角处出现的，已经跳跃到百分之五十七，马上就要逼近百分之六十大关的力量解放程度，乔修亚心中闪过了一丝明悟：“所谓的力量解放程度，只是我这幅身躯的潜力，并非是我曾经的力量——倘若我完全发挥出自己这身躯的力量，完美的持有钢之力，那么就是我抵达百分之百，进阶传奇之时！”

　　虽然力量解放程度只有百分之六十，可乔修亚如今的战斗力，已经可以比拟当初全盛时期，但他却觉得，自己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

　　他可以将同化了周围所有元素能量的生命能巨人，完全的收回自己的躯体之中！

　　用尽自己全部的掌控力，一点一点的压缩躯体，只听一声仿佛是玻璃碎裂的脆响，原本有十几米高的生命能巨人，再次被压缩，变成了不到十米的形态，而这个时候，战士通体已经变成了黑色，如同真正的金属那样，外壳反射着赤银色的光芒。

　　“大气邪神的故乡……那些云雾能量生命压缩自身的方法！”

　　回忆起了在摩尔多瓦遗迹中所见过的大气邪神的记忆，乔修亚立刻明白，这就是他想要的压缩能量之法——完全由能量和气态行星大气组成的生命，本来就类似于战士如今的斗气钢铠，而它们压缩自身，令自身能够穿过气态行星恐怖到足以吞没一般岩石星球的巨大风暴的方法，毫无疑问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完美的压缩能量之法！

　　“吱——嘎！！！”

　　钢铁扭曲的声音，在山脉之中回荡，凝聚了无穷外界游离能量和乔修亚自身所有斗气和生命能的钢铠，开始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朝着内部坍塌压缩，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数个小时之后，那层黑色，凝实无比的斗气外壳，才彻底没入了战士的身躯之中。

　　此时已经是深夜，由于漫天雨雾被乌尔班德尼纳入体内，所以黯淡的蓝色月光照耀着大地。

　　许久之后，战士睁开了双眼。

　　他看上去无比疲劳，仿佛和七八个赫尔拉斯那样的强者大战过一番那样。

　　“如何。”

　　已经化作树根巨人形态的乌尔班德尼站在他的身前，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乔修亚：“感觉怎么样？”

　　“……非常不错，谢谢了。”

　　轻轻的点了点头，乔修亚看着眼前，突破到百分之六十关卡的力量解放程度，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道路。

　　压缩自身能量，已经大致达成，接下来的，便是学会如何融合其他的元素，并将自己的肉体身躯也同样完善，战士察觉，被自己压缩，束缚进体内的庞大能量只是自己进阶传奇的第一步，他所需要的，是学会如何自如的控制自身的形态，想要化身百米巨人就能化身百米巨人，想要变回原体，就能变回原体，其中不应该有任何凝滞，更不能像现在这样，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大致恢复原状。

　　钢之力，是万物起源的力量，仅仅是能量初步达标没有任何意义，接下来，乔修亚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肉体也迅速进阶，凝聚成足以配得上这力量的形态，而吸收圣石之种中的能量，就是让战士的身体密度和能量密度迅速提升的捷径之一。

　　“说起来，那些亡灵统领身上，应该是有圣石之种的吧？”

　　乔修亚突然抬起头，向乌尔班德尼询问道。

　　“……当然有。”

　　巨人愣了一瞬，然后迅速的回复道，它似乎明白了战士的意图，所以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之前那个操纵水晶傀儡的亡影施法者，它和它的傀儡身上各有一块，一共四块。”

　　“这样啊。”

　　乔修亚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中满是火热。

　　追杀第四圣贤遗物的持有者，又被泰坦巨人悬赏，身上还有数目如此之多的圣石之种。

　　最重要的，它们都是强者，都是这个世界曾经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大豪杰。

　　——和他们战斗？

　　怎么能够放过这种机会！

　　战士，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而他身后的武器们，也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燃烧的心，开始发出轻微的嗡鸣。

　　此时，是夜。

　　战士辞别泰坦，一路西行。

第十四章 消失的少女

　　一本表皮发黑，纸页泛黄，还有零散腐蚀痕迹的旧日记。

　　六月十九日—晴

　　今天带着老亚伯去赶羊，它看起来气喘吁吁的。莉亚说的对，羊群越来越大，亚伯是有点力不从心，或许我应该换一条牧羊犬，让辛苦了七八年的老亚伯好好休息休息。

　　六月二十二日—多云

　　今天有两头母羊要生了！本来是一件大好事，但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小羊看上去状态不好，呼吸有点困难，是不是母羊怀孕的时候没有安好胎？不管怎么说，我的羊群又大了，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卖掉几头羊，让我的小埃布拉去城内的学院学习，看看能不能成为一名魔能武士！

　　六月二十三日—阴

　　小羊都死了……或许是的确是没有安好胎吧，更是我没照看好的错，虽然莉亚劝我别太难过，但的确还是有点伤心。母羊们看上去也很难过，毕竟这也是它们的孩子啊。说来也怪，草原怎么会有这种阴沉沉的天气？这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六月二十七日—阴

　　羊群不敢离开羊圈——老亚伯费劲了力气大吼大叫都没赶出哪怕是一只小羊，外面的阴天也愈来愈黑，甚至都有点看不清路了，这雾气蒙蒙的，却不潮湿，也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真古怪。

　　六月二十九日—大雾

　　草都枯死了，这雾气似乎有毒，感觉所有植物都开始枯萎……那几头母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发现的时候尸体好像是腐烂了很久的样子，说起来，小羊死的那个时候，它们看上去就很奇怪，难道那个时候……黑色的污浊痕迹将后续的几页黏在一起，似乎像是血，又似乎像是墨水。

　　七月七日—晴

　　雾气终于散开了！那些夜晚出现的诡异存在似乎害怕阳光！祖先保佑，我们全家安然无恙，可周围的牧羊人全都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说，真希望我这本日记能继续写下去。

　　七月九日—暴风雨

　　地震！我本来打算带着全家清早出发去城里，结果刚刚起床就遇到了地震！家还好，但羊圈被震垮了，可没有一头羊跑出来，我不敢去看……中午暴雨又来了，只能收拾好东西呆在家里等着，现在这种天气，去城里的路肯定早就变成了一地泥潭，说起来，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亚伯的踪影，它去哪里了？

　　七月十一日—大雾

　　那个吃了所有羊的怪物……还有那些夜晚突然出现在武器中的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莉亚的胳膊受伤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止不住血……现在缠上了绷带睡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转……

　　之后的日记一片混乱，上面有被水迹打湿的痕迹，和胡乱挥舞的黑色痕迹，似乎是泪水混杂着墨水涂抹上去的，期间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些凌乱到几乎无法识别的字迹。

　　莉亚……死……怪物……亚伯……埃布拉……

　　八月一日—晴

　　穿过草原，我终于来到了庇护所，这片森林中有神圣的气息……但我快要死了。

　　我的孩子……愿你在这疯狂的世界里，一生平安。

　　深夜，大雾，格拉迪亚大陆西方，一片茂密的原始丛林之中，有一个简陋的人类村庄建立在一座河中岛上，在河水奔流声中，能看见村庄中燃起了大火，断断续续的黑烟在摇曳的火光中拂过木质的屋檐，跳动的火焰之光明灭不定。

　　一座快要崩塌的木屋中，黑发赤眼的战士沉默的放下了手中的日记，他皱着眉，手中牵着一个浑身沾满鲜血，脸色惊慌无比的小男孩的手，面色阴沉。

　　“你的爷爷，看上去很爱你的父亲。”

　　乔修亚喃喃自语道：“而你的父亲，也很爱你。”

　　昨日夜晚，战士辞别泰坦之后，便一路西行，顺应着圣辉之镜的指引，朝着第四圣贤传承的方向疾驰而去。

　　庞大的生命能巨人，是他释放出天青宝珠中蕴藏的绝大部分生命力这才塑形成功的，那是远超他身体极限的能量，所以乔修亚才需要学习泰坦和大气邪神的压缩之法，将这些能量逼入体内，令能量血肉融为一体——不依赖圣贤遗物，而是依靠自身的力量进行这一步。

　　肉体得到进一步升华，战士的速度比起以往更加迅捷，仅仅是一个夜晚，他就彻底飞出了沙雅山脉，穿越了一片大草原，但随着愈发阴沉的天空和浓厚的雾气，圣辉之镜的指引也逐渐开始不稳定了起来，直到最后，它干脆就变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再也无法提供圣光之力传的方位。

　　乔修亚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圣辉之镜能在异界这种基础游离能量都大为不同的世界中，居然能运转这么久，已经算是伊格尔教皇准备充分了，要知道，就连他这个极意强者都被束缚了大半的实力，而它一枚小小的镜子却能支撑这么久，只能说明其制作者不愧是传奇巅峰中的最强者，行走于人间的神明。

　　按照镜子最后指引的方向，乔修亚朝着稍微偏向西南的方向飞去，此时阳光照耀大地，让战士在这一路上，见到了许多令他心中一沉的场面。

　　被蛮力摧毁的村庄，被山崩掩埋的洞窟，被沉入湖底的湖中小岛，被大火焚烧一空的庇护森林……一路飞来，便是一路死寂，战士甚至能看出来，这些都是不久之前，深夜时分出现的痕迹，能分辨出有强者曾经在这些废墟的周边进行过战斗，但结果无一例外，便是村庄被毁，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类皆尽横尸于此。

　　直到这里。

　　乔修亚感应到了，一股微弱无比的生命气息。

　　这是一座建立在河中岛上的简陋村庄，它看上去毫无防备，零零落落的粗矮木墙似乎连野猪都挡不住，但是战士知道，这些不过是村庄的表象，那些看似简陋的防御手段和无处不在的木桩，只要由精通植物系法术的施法者，抑或是能够操纵自然之力的德鲁伊控制，便是一面高不可攀的屏障和无处不在的陷阱。

　　但现在，这些魔化植物的手段都没有用上，乔修亚还原不久之前的场景——一团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球直接将整个村庄点燃，那位操纵植物的强者在河水的另一头与一位会飞行的敌人战斗，并战败，而无处不在的亡影趁着骚乱，杀死了所有的村民。

　　除了这一位。

　　带着人走出快要崩塌的火屋，看着自己手中牵着的这个失魂落魄的小男孩，来到村庄中心的乔修亚不禁摇了摇头。

　　这个孩子，被他的父亲打晕，藏在一个用来装面粉的大瓦罐之中，而那个男人就这样用身体压住了瓦罐的盖子，就算是自己被那群没有智慧的亡灵硬生生的撕去了背上的全部血肉，掏出了大半内脏，也没有松开过手。

　　这个父亲用自己残存的血肉气息，掩盖了自己孩子的生命气息，瞒过了亡灵与它们背后的那个存在，直到乔修亚来临，将这男孩从瓦罐中拉出为止。

　　“你叫亚岱尔。”

　　从那泛黄日记的后半段，由埃布拉所写的一些信息中，乔修亚知道了对方孩子的名字，说来也是奇特，这个男孩就算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甚至亲眼看见自己父亲血肉模糊的尸体也没有哭，他只是浑浑噩噩的站在原地，目光游离不定。

　　但乔修亚却不管这些，拍了拍小男孩的脑袋，战士示意对方看着眼前正在熊熊燃烧的村庄，声音毫无起伏波澜：“亚岱尔，这里是你生活的村子，它已经被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