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前,当春日庆典结束之后,失踪数个月的父皇便带着二皇兄找到了他,伊斯雷尔平静的要求两人陪他去‘转一转’,无论是迪摩尔还是少年当然不会拒绝自己父亲久违的亲切要求,所以便干脆利落的答应了,但令他们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这‘转一转’,一转便是三天。
三天的时间,他陪着帝国主宰者走过了许多地方,比如满是法师与学者,距离帝都不远的黑岩之城,比如位于帝国西部边疆,繁华无比的闪金之都,除此之外还有南方要塞,无人荒漠,北方冻土与沿海港口,在传奇强者和传送法术的力量之下,他们数天之内就跨越了常人一辈子也无法走过的漫长距离,将整个帝国最为显眼的土地都踏足了一遍。
直到现在。他们来到了这辽阔的绿海平原,这毫不起眼的宁静渔村旁。
没有人知道伊斯雷尔有什么想法,这位威严的皇帝陛下三天内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是平静的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走遍了自己所统御的所有大地,让两位尊贵的皇子茫然不知所措,只能在心中默默猜测他的心思。
猜不出啊。如此想到,尚且年幼的七皇子不由得再一次轻声叹了口气,自己父亲是何等人物?那是令他们这些儿子都感到敬畏的传奇强者,横扫积祸五百年的兽人一族的当代大帝,他的想法假如不亲口说出来,除了诺查丹玛斯大师外谁能猜出是什么?谁又敢去猜测对方的心思?
与之相反,自己的这个哥哥的想法就能很容易的猜出来。心中如此想到,少年悄悄的瞥视了一眼身侧平稳驾驭着身下战马的冷漠青年,恰好,对方也冷淡的扫视了一眼自己的弟弟,两人眼神一触,然后便双双扭过头。
他恨自己。阿尔瓦如此想到,那种冷漠如冰,仿佛不是看待活物样的眼神寓意很明显。他想要杀了自己。
这简直太正常不过了,七皇子如此想道,因为他的母亲死在自己母亲的手上。
伊斯雷尔·戴尔蒙德是帝国之主,无论是因为他的地位还是因为他的实力,他都不可能只有一位枕边人,这位帝国皇帝继位之时正是残酷的战争时期,为了拉拢诸位大贵族们出力,他毫不犹豫的应下了许多联姻,这是一位皇帝的责任,而后宫争斗,也是任何皇室避不开的问题,所有事情都无关对错,因为一切都是利益使然。
倘若说谁真的犯错了的话,那么大概就是自己皇兄的母亲家族因为一场大败而没落,但他的母亲正好诞下他吧。而自己的母亲却因为体质问题迟迟没有孩子,一方衰弱可因子嗣而显贵,一方强大却因无后而急迫,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这么理所当然。
对于伊斯雷尔,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他常年争战在外,肩负帝国亿万子民的命运,怎么可能时时在意这种‘小事’。
所以二皇兄看着自己的那种冷漠眼神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母亲的仇恨,因为皇位的竞争,因为这种种种种原因,阿尔瓦能够理解这些,但他却无法接受。
尚且年幼的少年已经有些厌烦了,他并不厌烦这个想要杀了自己的哥哥,他厌烦的是这明明是兄弟姐妹却要互相算计的关系,厌烦皇室压抑而冷酷的环境,厌烦因为长辈的原因而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仇恨,厌烦那一定要自己当上皇帝的那个母亲——当然,最厌烦的便是自己这个一直都一言不发,不知道究竟想要干什么的父亲。
不想被束缚,他只想要过自己的人生,一个无论贫富好坏,高低贵贱的人生,一个属于阿尔瓦·戴尔蒙德,而不是帝国二皇子的人生。
与此同时,在与自己的弟弟对视一眼后,二皇子闭上了眼睛。
黄金巅峰的战士,足以称得上是一位强者的迪摩尔当然能看出对方双眼中的压抑与厌烦,但实际上,他心中和对方猜测的不一样,二皇子的心意外的平静,没有丝毫仇恨。
是啊,这个孩子的母亲将他的母亲迫害到走投无路,只能服毒自尽,但那又怎么样呢?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较劲,和自己这个年幼的弟弟纠缠又能得到什么?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无法改变,因为皇室便是如此,千百年来都是这样。
母亲临终之前的遗言没有丝毫怨恨,只是安详的要他忘记这一切,好好的活下去,但迪摩尔无法忘记,他至今还能回忆起母亲停止呼吸的模样,那是深扎在他心中最底部的梦魇,也是催动他拼了命去奋斗的压力与动力,正因为被人夺走了母亲,所以迪摩尔发誓,这一生他再也不要成为被他人掠夺的弱者。
他要变得强大,强大到无人能夺走他重视的事物,强大到能改变这一切——他成为皇帝,改变皇室甚至是帝国这愚昧的制度,从最底部修正这悲哀的根源。所有阻止这一目标的人都是他的敌人,对于敌人,迪摩尔绝不会手下留情。
当然,在达成这一切之前,他要向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后’收一些利息。
而伊斯雷尔只是凝视着眼前的小小渔村。
渔村没有名字,实际上,绿海草原中的大部分小村庄都没有名字,朴实的本地人只会笼统的用‘月牙湖的那个渔村’‘东边放牧的羊村’来互相称呼,总而言之,这些健壮并且习惯放牧渔猎的帝国居民很有一些粗犷的草原风采,对于这种小事向来都不在意。
月牙湖边的村庄并不大,约莫只有两百户人家,石木垒砌的小屋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湖畔平缓的结实土地上,周围有一圈用泥土堆成的粗矮土墙充当壁垒,毕竟绿海草原辽阔,那少有人探索的中心的确有许多未曾剿灭的魔兽需要防备,月牙湖的边缘处有一座简易小码头,周围是做工简单的小渔船,而村庄的中心有着一所做工同样简单的石质小教堂,墙壁上刻有七神的徽记。
此时,有一伙人正在灯火通明的教堂前争吵,皇帝陛下注视着这一幕的同时,也同样在关注自己的两个儿子。
他们是不一样的。皇帝陛下平静的回忆自己其他几位子嗣,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完全不一样。
大皇子亚伯想要成为皇帝。他的人生和奋斗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无论是要求去东部行省执政,还是其他暗地里的谋划与合纵连横,都是为了成为他的继承人。
三皇女纳迪娅,一个活泼到有些过分的开朗小家伙,她想要成为帝国历史上的第二位女皇,并不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她觉得这样很酷,很非同凡响,所以就这么做,并这么去努力了,她的弟弟六皇子艾德里安,一个有些阴柔的少年则向来无条件支持自己姐姐做的一切事情。
看似愚笨的四皇子埃尔维斯实际上心思深沉,但他却一点也不想要当皇帝,这个藏拙小家伙的目的伊斯雷尔一眼就能看明白,他不想被皇位纷争束缚,所以干脆装扮成毫无威胁的模样,准备找个机会去游历世界,看看那些从未看过的风景,一直躲在东部平原贯天白塔不回来的五皇女阿芙拉欲望清晰而简单——她喜欢魔法,喜欢艺术,喜欢清秀可爱的美少年,皇室阴暗的争斗她毫无兴趣,所以永远不会参与其中,她甚至永远不会回来看他这位父亲一眼。
伊斯雷尔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有子嗣的野心,欲望与渴求,所以他知道,这些人都不适合当皇帝,至少不适合当他心目中,能够继承他所开创的新时代的皇帝。
唯有迪摩尔与阿尔瓦,唯有这两个人心中有着超越‘皇帝’这一位置之上的欲望。
一个想要不被任何事物所主宰,一个想要改变这个正在渐渐固定的世界。
这很棒。所以伊斯雷尔很喜欢他们,他喜欢狂妄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因为正是因为这不甘的心,才能让人不断的踏上更高的阶梯,年轻人本来就应该狂妄——才活多少年就一心想着争权夺利,戴尔蒙德家才不需要这种庸俗的后裔。
“迪摩尔,阿尔瓦。”
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打断了两位皇子的沉思,伊斯雷尔开口呼喊着自己子嗣的名字,这是他三天来第一次开口说话,所以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七皇子都匆忙的抬起头,注视着自己父亲的背影,等待着他的后续。
皇帝陛下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举起手,站在山丘顶端遥指不远处的小渔村,低声道:“看看这个村子。”
“你们有什么想法?”
迪摩尔与阿尔瓦齐齐抬起头,看向远方,两位皇子严肃的观察着不远处的渔村,他们的实力让他们能够看见这个小小村庄中的每一丝细节,在伊斯雷尔的暗中帮助下,他们甚至能听见村庄中心,教堂前两伙人的争吵。
争吵的原因很简单,很朴实。这个小小渔村中有着两伙渔夫,双方的领袖互相竞争着村庄的领导权,暗中互相下了不少黑手,而不久之前,一方的领头者因为前几日一时不慎,意外淹死在了湖中,另外一方的领头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许多直白的威胁和迫害下,这一帮人要将那位意外身亡的前竞争对手全家都赶出村庄,彻底消灭这个隐形威胁。
乡村级别的阴谋和争斗,别说两位成长在皇家的皇子,就算是大城市里面的地痞无赖流浪汉都不会因为这种稀疏平常的小事儿有什么想法——太正常不过了,难道人还会因为每天日升月落而感慨吗?
但与之相反的却是,两位皇子都皱起了眉头。
“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年轻的阿尔瓦如此说道,他面露不愉,并没有因为提问者是自己的父皇而畏惧,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竞争很正常,但赶尽杀绝就太过分了,我想要阻止这件事。”
“愚蠢的内斗。”
迪摩尔的回答冷漠,且干脆利落:“他们合作能得到更多的财富,我看不出这有什么意义。”
伊斯雷尔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他并没有评论自己孩子的想法究竟是对是错,是幼稚还是简单,他只是转过头,继续看着村庄的中心,那一伙仍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到不可开交的渔夫,平静地说道:“对于普通人而言,的确是毫无意义的行为,但对于皇帝而言,这一切就都是我的责任和过错。”
“他们为何而争吵?为何而竞争?为何一方要在另一方失败后赶尽杀绝?”
没有在意迪摩尔与阿尔瓦古怪的表情,帝国的主宰者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高高在上,他只是如同普通人那样,注视着渔村,轻声道:“因为利益。这种小事不用我说,你们也能理解,但归根结底,是因为人们的欲望无法被满足。”
“而身为皇帝,身为统治者,就应该满足人民的欲望,想要吃的就让他饱腹,想要穿的就让他有衣,想要安宁的就为他剿灭敌人,想要更进一步的就为他提供阶梯。皇帝统御着万千子民,有着世界上最大的权利,所以皇帝也应当有着这世间最大的责任。”
口中说着与全世界所有的国王,所有统治者的想法彻底相反的话,北方帝国的主宰者面色平淡:“这渔村中,平凡到让人有些无聊的争斗,便是整个世界的缩影,天空之下的任何一处大地都发生着同样的事情,如何解决它们,让它们再也不发生,便是我与诺查丹玛斯老师用半生思考的问题。”
“阿尔瓦,这世间不对的事情千千万万,你能解决这一件事,解决不了所有。迪摩尔,自私是一切合作破碎的缘由,更是人的天性之一,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圣贤。”
看着仍然有些不是很明白的两个儿子,伊斯雷尔摇了摇头,他知道,接下来的一些话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有些太早了,但皇帝陛下总是感觉自己的时间不够多,忍不住想要告诉他们。
恰好,迪摩尔同样忍不住开口了。
“那么作为皇帝,究竟应该怎么做?怎么才能改变这一切?”青年急迫的问道,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口气不对,但此时二皇子也没有心思纠正自己的语气问题,而是认真的盯着自己的父亲,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的父亲。
“作为皇帝,你们需要想的不应该是肤浅的正确与否,愚蠢与否,而应该透过现象看本质。”
闻言,伊斯雷尔轻笑一声,他平淡地说道:“既然一切都是因为利益相关,那么只要发展国力,只要生产力极大丰富,人人都能满足最基础的欲望,那么人世间的绝大部分争斗都会因此而不复存在。”
“想要阻止,就制定法律,想要根绝,就发展国力。”
“这才是王者的思考方式。”
看着若有所思的两个儿子,伊斯雷尔有些欣慰,却又有些无奈,他知道,想要让这两个小家伙真的明白自己的理想或许需要很长时间,而且,他们都忽视了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王者和民众,还有伟力归于自身,一人相当一军一城甚至是一世界的‘强者’。
仅仅是当上皇帝,却没有实力,这是没有用的,除却王者之道,他们还需要学习更多有关于‘强者’的东西,但那些他并不熟悉,因为在传奇强者之前,他首先是帝国皇帝,他的强大不够纯粹,对于某些概念,他不够了解。
而整个迈克罗夫大陆,大概只有一个人的强大是纯粹,毫无杂质的。
想到了那个现在应该正在深渊中的人,伊斯雷尔不禁笑了一笑,他知道,再也没有任何人比那个人更加合适,当他子嗣‘强者’方面的老师。
第三十八章 燃魂凝视
此时,第六深渊。
自一千二百五十七年前,第六深渊中所有黄金级以上的大恶魔因不明原因而全灭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更加糟糕了。
至少对于恶魔们而言,便是这样。
熔岩熄灭又凝结的第五百二十八个轮回,一个平凡血腥如以往的日子,幸运诞生的小恶魔们刚刚睁开它们黄色的双眼,流浪恶魔们为了能量而在第六深渊的每一个角落互相狩猎,巨大的战争恐兽接受领主的饲养,悠闲的嚼着一只又一只死去魔物的尸体,但就是在这平凡到不足为奇的一天。
它们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噩耗。
一位位恶魔领主们对这片土地的统治正在迅速崩溃。
城市被摧毁,坚固的要塞被烈焰和龙爪蹂躏,不知从何时起,有一个毁灭正在大地之上行走,它以黑海大平原为起始点,然后用超乎恶魔们常识之外的急速朝着外界奔驰,然后将死亡平等的赐予所有不幸遇见它的存在。
一座,两座,十几座恶魔要塞全军覆没,由上至下,由领主至深渊蠕虫,没有任何生命幸免于难,短短数日之间,便已有近七万恶魔被屠戮,焚烧尸体的黑烟升上高天,成为了黯淡云层的一部分。
绝大部分被杀死的恶魔甚至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实际上,它们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杀死了,因为许多恶魔其实并不存在能够用于理性思考的器官,在没有成为大恶魔之前,众多低等恶魔的思维器官只是一个略微复杂的神经节和由无数碎片糅合而成的混乱灵魂,这也是它们会被恶魔术士轻松操控的原因,但除却那些普通的恶魔之外,还有很多恶魔领主早早的就收到了秘密消息。
它们其实知晓毁灭的真相,也知道对方的行动路线和目的。
可惜的是,傲慢让这些领主不想不避开对方,它们选择见识见识对方的力量,并尝试着与之对抗,而这决定,最终夺去了它们的生命。
现在,那无名的毁灭开始蔓延的第四天,所有恶魔领主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那就是,以往一直都肆意侵略其他世界的第六深渊,现在正在被一位来自其他世界的强大存在入侵。
宽广的黑色岩浆岩平原之上,一座座灰黑色的岩石建筑星罗遍布,其中有着数万中低阶恶魔在其中生活。这些岩石建筑虽然做工粗劣,样式扭曲,但确是深渊中少有的文明景象,而就在这座粗糙的城市边缘,有无数小恶魔苦工正在一位位翼魔监工的鞭打下挖掘黑色的火山岩,然后将其堆积成小山,十几位低阶眼魔转动着自己的巨眼甄别,然后挑选出一些蕴含有少量魔力的碎片放在一旁,这些碎片最后会被一整队狂暴魔运送至城市中心,一座巨大的黑色粗壮巨塔中,成为它的一部分。
一个狰狞巨瞳徽记在塔身闪烁着明灭不定的黑红色光芒,整座巨塔通体流动着明显的魔力波动,那正是此地的恶魔领主展现自身实力的方式,在资源贫乏的深渊,想要建成这样一座魔法塔并不简单,倘若不是君王,那么至少也要是大恶魔巅峰的领主才有实力将其建起。
而现在,黑塔核心中枢,一个黑暗的房间中,一只强大的千眼眼魔挥动着自己镶嵌有十几只副眼的触腕,沉默的聆听着眼前魔力投影中十几位恶魔领主的争吵。
腐墟之森,火河,冥河港口,脓血城……第六深渊黑海大平原周围,几乎所有实力强劲的恶魔领主都加入了这次魔力投影会议,这些平日相遇肯定互相会将脑浆给打出来的凶暴存在此时正强行压抑着自己的破坏欲望,气急败坏的和其他领主互相争吵交谈。
而原因,便为了商讨如何应对那位正在急速行动,进行大规模屠杀的异界存在。
恶魔自由散漫,领主和领主之间很少进行有意义的交流,它们互相之间和平见面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同时被深渊领主召见,一个是一方对另一方表示臣服,这恶劣的交流环境毫无疑问使得它们对突发事件的反应极慢,尤其是这种来自外界入侵者的事情。
要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来到过熔海火狱了?恶魔精通破坏与掠夺,通晓一切征服和毁灭相关的事宜,可‘防御’和‘应对入侵’就实在是超脱于它们的能力之外了,更何况那个强大的异界存在的行动是如此的迅速,即便是在其他强大的正常世界也极难防范。
“我的精锐部队被主宰陛下带走,参与【血战】去了。”
十几面投影中,绝大部分恶魔领主都在互相争吵,亦或是发出毫无意义的怒吼,但仍有少数几位还在进行理智的交谈和信息分享,投影中,一头巨大到即便是魔法也无法完全照下的骨魔用它浑浊的声线道:“包括黑海大平原内联系不上的几位恶魔领主,所有被毁灭的恶魔要塞也都是如此,我们这些留守的领主只能留下不到万名的军队,面对强大的存在,这点军队简直毫无意义,拖延时间都办不到。”
它说的是事实,实际上,因为此时的第六深渊正在对外界入侵,同时还在和另外一层深渊进行血战,所以绝大部分恶魔领主与它们的部队都被深渊主宰者征召,参与厮杀去了,它们这些留守的领主只是正好轮空而已,但手下的部队也大多都被送上前线,此时第六深渊本体前所未有的虚弱。
“对方的行动路线是一条直线,没有丝毫拐角。”另一位恶魔领主也开口道,它浑身被寒冰笼罩,这是一头熔海火狱极其少见的噬冰魔,它的声音尖锐:“所有死去的领主都是因为主动出击挑衅才被毁灭,实际上,腐蚀泥潭的那位脑魔领主的领地就在对方的行动路线上,可因为它反应迟钝,没有出手,所以现在苟活一命。”
这样的交谈在整个大环境中属于少数,而且实际上的内容也不多,主要原因是所有亲眼见过那强大存在的恶魔都死无葬身之地,没有任何信息流出,老眼魔又听了一会,然后厌烦的舞动了一下自己的触须,它的身躯好似一只有着几十只爪足的章鱼,但中心处却不是造型古怪的脑袋,而是一只幽暗宝石般的巨眼,眼魔没有发声器官,只能通过心灵波动交流,所以面对这种魔力投影会议,它只能聆听。
但也正是因为无法交流,所以专心的它能注意到每一个魔力投影中的变动。
所以,当某一个同样一直沉默的魔力投影出现奇怪的变化时,它是第一个发现的。
那似乎是一个侦测法阵的实时转播,视角是从高空往下俯视,镜头很平稳,拿着侦测法阵的应该是一头高阶翼魔,它正急速在云层下方飞行,朝着不知名的方向移动。
并非是只有眼魔发现了这古怪的变化,其他恶魔领主争吵的声音逐渐微弱了下来,不知为何,或许是本能,它们皆不相同的狰狞面容同时注视着这个没有任何声音,似乎只是一只拿着侦测法阵的翼魔每日巡逻的镜头。
“这里是灰盐山脉。”
之前的噬冰魔领主突然开口说道:“按照行动路线,那个异界强大存在现在应该就在这里。”
没有恶魔回答它,所有领主都皱着眉头,看着这镜头,一种隐约的危险预感在它们这些在场者的心中回荡,但理所当然的,没有恶魔会承认自己的心悸。
翼魔仍在飞行,一路下来,灰盐山脉周边的情况都很安定,在侦测法阵的视角中,没有任何流浪恶魔厮杀,也没有任何魔化野兽亦或是其他深渊本土生物游荡,整个世界一片少有的安详,没有任何纷争。
看起来很正常,但对于深渊而言,这便是最大的不正常!偌大的山脉中居然没有一头流浪恶魔和魔化野兽?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