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的确如此，哪怕占据着城墙和各类魔法炼金器材的便利，三千人的守军加上预备役，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和没有智慧的狂兽勉强对持，二十万，召集他们五十个骑士有什么用？哪怕他们都是白银级别的精锐战力，也不可能在无穷无尽的兽潮中坚持多久的。

　　而战士却摇了摇头，看上去并不同意这个说法。

　　“和守城的时候不同。”他如此说道：“那个时候你们人数上占据劣势，平均实力也没有优势，而在高端战力上，对方有黄金魔兽，而你们也只有三位白银巅峰的长官，这种情况下都能坚持如此长的时间，足以证明狂兽并不强大。”

　　“摩尔多瓦有一位黄金级的法师镇守，所以他们才能在二十万的狂兽下支撑到现在，并发出求援信，更何况……”

　　说到这里，他露出了一个狂傲的笑容：“因为这次有我，有我带领你们，所以我们就必将取得胜利。”

　　如此自傲而豪迈的话语从这个身穿黑色铠甲的男人口中说出，却没有半个人有异意，面对这位以一人之力击退五万魔兽的强者，哪怕要面对数目更多的狂兽之潮，也没人会对他的信心提出任何疑问，骑士们理所当然的点头，并一齐发出了自集合之后的第一场欢呼：“必胜！”

　　“必胜！”

　　“必胜！”

　　“既然如此，上马！”

　　“是！”

　　随着这一声令下，所有骑士便在同时戴上头盔，跨上战马，他们将放着干粮补给的包裹挂在马侧，而有着地行龙血脉的战马也在此时打了个响鼻，白气喷涌而出，蒸腾而上。

　　乔修亚也缓缓将自己那冰冷沉重的头盔戴上，V字形的缝隙中，两点红光如火燃烧，他翻身坐上战马，然后将身后的萤拉上，直到这时才有人注意到第二个人影是一位银发的少女，不过现在已经没人在意这件事了。

　　黑铠的战士发出命令：

　　“听我号令，目标东北，摩尔多瓦，前进！”

　　说完之后，他便立刻驾马，率先出发。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带来必定的胜利吧！

　　胸中的火焰熊熊燃烧，骑士们再次大声回应道：“前进！”

　　伴随着号令，冰尘溅起，马蹄轰鸣，在这漫漫大雪之中，飞速急行的骑士们将雪尘掀起浪潮，沉重的脚步震动地面，他们逆着自北吹来的狂风风，如利箭海啸一般朝着远方急速奔袭而去。

　　一往无前。

第二十一章 战斗（一）

　　太阳落下。

　　黑金双色的巨龙卧在灰白色的石崖上，静静的眺望坐落在远方山脉与河流之间的巨大要塞。

　　这龙的身躯一半如白金的太阳般闪耀，一半却如深空的黯夜般深邃，可以看出金色的身躯比左侧黑色的躯体更加强壮，单独竖立在一侧的龙角宛如长枪一般直指苍穹，宛若金石般坚固无比。

　　紫黑色的鳞粉从它轻轻挥舞的双翼上不断的脱落飘散，混合着雪尘与灰沙化作了混沌的雾，这雾顺着风，朝着下方的森林蔓延，然后没入了黑暗的阴影中。

　　在阴影中，有着无数寂静的身影，它们双眼中闪烁着紫蓝色的光，混沌迷住了这些野兽的双眼，如毒一般腐蚀了它们的神智。现在，群兽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沉浸在嗜血狂乱中的它们除了敌人和‘王’之外，已经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只有在这黑紫色的雾中，它们才能得稍得安抚，保持最低限度的平静。

　　“……嘶。”

　　一般的黑蚀龙是没有智慧的，不过是顺从本能行动的野兽，但是它不同。

　　双翼挥动，将身上的积雪扫落，巨龙缓缓站起，立于石崖上，扫视这支属于它的军队，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辉，仿佛正在思考。

　　纯种的黑蚀龙是散播瘟疫的古龙后裔，它们诞生于深度感染的狂兽尸体中，如同孢子真菌一样繁殖。在大陆的中央黑森林深处，有着数百上千的黑蚀龙繁衍生活，但其中只有一只能够突破自己的极限，觉醒为白金色的‘真神’。

　　沉思中的巨龙曾经是其中的一员，它成功了，不过也失败了。

　　在深山的巢穴里，它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开始彻骨的痛楚中进行彻底的蜕变，可当它转换到一半的时候，在群山的另一侧，另外一只同类比它更快的觉醒，莫名的感应之下，铺天盖地的杀意穿过森林和山丘，将黑金色的巨龙牢牢锁定，为了生存，巨龙只能抛弃自己的巢穴，中断这一生只有一次的觉醒，落荒而逃。

　　它穿过黑色的群森，破开浮云，以一个夜晚就能跨越人类和精灵国度的急速，抵达了其他同类从未来过的南海，这才摆脱了一直在它身后追逐的初生金色古龙……那时还没有智慧，无比虚弱的它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本能的选择了一个无人海岛降落。

　　海岛上，它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洞穴，其中有许多人类的骸骨，洞壁上也有许多诡异的花纹，邪恶至极的图腾和祭坛散发着不祥的味道，不过，疲惫至极的黑龙怎么能理解这些东西？它迅速的进入其中，然后便沉沉的睡去。

　　可即便是在近乎昏迷的沉眠里，中断蜕变造成的无尽痛苦依然折磨着它，那是深入骨髓，如同蚂蚁噬咬般的痛苦，是龙也无法忍耐的折磨，就连没有智慧的黑龙也不禁产生了怀疑。

　　或许，它不应该中断蜕变，而是拼尽全力尝试一下，看看能否在对方赶来前觉醒成功。

　　或许，哪怕是中断觉醒，它也不应该如此狼狈的逃离，而是奋力一搏，就算失去生命也要让敌人付出血的代价。

　　但这又如何？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它现在活着，也只想要活着。

　　无穷无尽的痛苦伴随着深邃的绝望侵入了龙的内心，让它的意志不断堕落。

　　而就在此时，似乎感应到了这沉沦的气息，洞壁上的邪恶符文逐渐点亮，祭坛上也浮现光芒，不久后，一个诡异的声音便于沉眠的黑龙心中响起。

　　那是晦涩无比的龙语，是最为博学的学者也不敢宣称自己精通的繁复语言，可它却能清楚的理解，并在一瞬间就得到了思考和回复这声音的智慧。

　　“付出，得到。”

　　“混沌在上，愚昧的龙，做出你的选择。”

　　……

　　回忆结束，黑金色的巨龙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独眼。

　　究竟付出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就连它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但不管怎么说，已经拥有智慧的黑龙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只觉醒失败的黑蚀龙了，混乱的力量在体内孕育改造，并借着它的鳞粉和病毒传播感染，它比过去更加睿智，更加强大。

　　真正的混沌之间，也有着秩序，纯粹的混乱意味着永恒的寂灭，生命和灵魂就是最为秩序的混沌，或者是最为混沌的秩序……

　　神秘的声音交付给它的使命，是尽可能的杀死拥有智慧的生命，以他们的灵魂和血肉为祭品，打开位于天地极北处的几个封印，祭品越多，封印打开的越快，而它得到的力量和寿命也就越长，甚至还有可能进行第二次的觉醒，彻底祛除这因觉醒失败而造成的永恒痛楚。

　　太阳彻底落下，双月的光辉逐渐亮起，银白色的光芒覆盖大地。

　　“嘶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混沌之龙的狂啸，原本寂静的黑森林在瞬间沸腾了起来，伴随着大如地震动一般的脚步声，无数被混沌侵染的群兽从黑森之中奔腾而出，嘶吼鸣叫之声响彻天际。

　　它们的目标，是远处的要塞。

　　战争又一次开始了。

　　——要塞

　　双月升起。

　　手持灰色的铁木法杖，有着紫罗兰发色的女人站在覆满霜雪的城墙上，她沉默着的遥望远方的白色山脉和黑色群森，以及奔腾而来的狂兽之潮，然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维尔丹妮·斯卡雷特，一位黄金级的法师，虽然面容因为黄金级进阶超凡躯体时的重塑导致看上去很是年轻，但自她从父亲手中接过伯爵的爵位，成为摩尔多瓦领的领主后，已经有十几年了，三十三岁的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也击退过十几场历年的黑潮，可称得上是经验丰富。

　　但即便如此，见识过无数风浪的法师也不由得为眼前的场景感到一阵茫然。

　　暴雪从黑灰色的天空里倾斜而下，寒风呼啸之间，数也数不清的魔兽从远处黑色的丛林中奔涌而出，无穷无尽，无边无际，仿佛黑色的怒涛一般袭来，在这其中，有数以万计的冬狼狼群，也有着巨大的寒冰猛犸，狂暴的白熊和低等龙兽混杂在一起组成阵列前进，在半空盘旋不休的巨蝠和飞龙更是如黑云一般密集。

　　“二十万……”

　　点数如潮水般盖满平原，以急速涌来的狂兽，维尔丹妮苦笑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能轻声的重复道：“二十万魔兽，这可是差不多整片黑森林都倾巢而出了啊。”

　　紫发法师的估算并没有出错，事实就是如此，整个大埃阿斯山脉附近的魔兽都被某个存在聚集到了一起，并控制着它们来回冲击着这座摇摇欲坠的要塞。

　　已经撑不了几次了。

　　维尔丹妮看着和几天前相比，似乎没有任何减少的兽群，又看了看自己脚下，已经遍布碎坑和裂纹的城墙，有些绝望的想到。

第二十二章 援军（二）

　　狂兽没有智慧，它们只会使用蛮力进行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爬墙和吐息，但就算是如此，也已经足够可怕。如果不是维尔丹妮脚下的这座城墙被施加过传奇级别的钢化祝福，恐怕早就被如海啸一般的魔力吐息打了个粉碎。

　　侧头看向身边不远处，正在忙碌的调试各类防御器材的城卫军和正在迅速布防的战士们，紫发法师知道，摩尔多瓦的所有可用之兵都在此处，哪怕是能够战斗的平民也都全部用上，可就算如此，相比起仍在增加的狂兽大军，也如杯水车薪般不值一提。

　　“援助信已经发出去三天了……没有任何回信，没有任何援助。”

　　狠狠的将手中的法杖朝着地面一顿，维尔丹妮的心中不知道是焦躁还是痛苦，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道：“那群人，为什么就不明白！假如摩尔多瓦要塞被攻破，那么整个北地全境都逃不了！没有以山脉改造而成的要塞作为阻拦，这群狂兽可以肆意奔袭任何一处庄园和村镇！”

　　发泄过一阵后，法师知道这没有任何用处，所以她重新恢复了冷静。摇了摇头，女伯爵看着正在逼近的兽潮，皱眉沉思。

　　嗒嗒。

　　紫发法师的背后出现了脚步声。

　　转过头，维尔丹妮看见了一名金发红眼的剑士。

　　“你来了。”

　　面对这个身穿朴素的褐色皮甲，腰间挎着两把长剑的剑士，法师轻叹了一声，然后不再言语，而这剑士走至法师的身前，沉默的抱住了她，然后平静而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从帝都赶来了，丹妮……和我走吧。”

　　放开双手，直视紫发法师的双眼，没等对方回复，他就继续道：“这次兽潮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规模，我看得出来这背后有混沌的气息，这已经不是一位伯爵，一个领地能够处理的事态，我会禀告皇帝陛下，请求他出动五大军团助你剿灭兽潮……但在此之前，你绝不能呆在这个险境。”

　　说话时，金发红眼的剑士目光坚定如磐石，看得出其不可动摇的意志。

　　“布兰登·卡欧斯……”

　　摇了摇头，女伯爵苦笑着拒绝道：“先不说五大军团为了剿灭帝国中央地区暴乱的兽潮早已应接不暇……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我的领地和领民，一个人苟且偷生？这不可能，我理解你的好意，但恕我不能答应你。”

　　“面对二十万带着混沌气息的狂化魔兽，你是不可能守住的。”

　　名为布兰登的剑士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单纯的指出一个问题：“作为一名黄金法师，你牺牲在此处没有任何价值。”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一转，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丹妮，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陪你一起坚守这座要塞，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死亡我也甘之若饴……但现在你已经是我们孩子的母亲，哪怕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女儿们着想，她们不能失去自己的妈妈。”

　　紫发的法师陷入了沉默，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两名年幼女孩的身影，年长的继承了母亲紫罗兰般的发色，年幼的则是和父亲一样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

　　女伯爵的目光柔软了一点，但她仍然拒绝道：“布兰登，我承认我的确不是一名合格的母亲……女儿可以交给你带走，而我将和我的领地同生共死，这是我的命运。”

　　“你的意思就是要同为黄金级的我看着自己的女人死在魔兽口中，然后自己一个人卑劣的逃离吗？”

　　而且这根本不是你的命运！

　　紫发的法师静静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不知如何去劝说眼前的女人，金发的剑士心中烦躁无比，却不能说出自己说知道的信息。

　　作为数百年前，封印异界时空狭道的传奇法师，卡巴拉·卡欧斯的直系后裔，布兰登·卡欧斯自然知道这片土地背后的真相。北地四大家族，其中有三个是当初探索异界，封印时空通道的英雄后裔，但如今，除了那个最近爆发内乱，新伯爵才刚刚继位没多久的拉德克里夫家，其他家族都放弃了这份坚守，选择成为一名普通的贵族。

　　而这次兽潮中掺杂着少数荒神，这明显有混沌信徒，甚至是邪神亲自出手的痕迹，迎击它们的应当是他和那位拉德克里夫家新任的混沌看守者，而不是眼前这位油盐不进的女法师！

　　面对所爱之人的坚持，黄金剑士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只能站在她的身边，一起看着远方的兽潮不断逼近。

　　（实在不行，就在最危险的时候，打晕她强行带走！）

　　就在布兰登心中暗暗想着这事的时候，狂兽的阵列已经跃过了最近的一处山丘，马上就要来到城墙附近，所有守城的士兵们都严阵以待，虽然由于接连不断的战争而疲惫无比，但他们也掌握了丰富的经验，各式各样的炼金火炮和附魔弩车都备弹齐全，而战争法师和元素弓手也都做好了准备。

　　白银战士组成的巡查团时刻戒备，假如有魔兽冲上了城墙，就是由他们将其击落，只要城墙没有崩塌，那么无论再怎么多的魔兽也只需要同时应对那么一两千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