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前面‘极限病毒热衷于侵蚀结构复杂的高级生物’这一点,我可以得出一点要素:极限病毒追求的是独自成功的极限化,如果可以,那么这个极限化的生物越强大越复杂越好。”
说到这里,戈达尔已经有些明白了,而自然导师笑着说道:“所以,我根据这个要素,通过多次试验发现,极限病毒寄生在海绵,水母等低等多细胞生物上时,侵蚀速度会变得异常缓慢……这很好解释,因为就算是将海绵水母成功极限化了,那也强大不到哪里去,或许只有魔兽化的海绵才有侵蚀的价值,相比起去在这些弱小的生物上浪费自己的机会和可能性,极限病毒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休眠,暂缓侵蚀过程。”
“所以说!”顺着自然导师的思路,鱼人大祭司锤了下自己的手心,他激动地说道:“只要让极限病毒觉得产生错觉,只要……”
“对,只要让极限病毒产生错觉,让它觉得自己侵蚀的不是什么人类,而是一个大号海绵,大号水母,大号真菌细菌各种单细胞生物,那么就算是感染了,它也不会立刻动手,而是在8~14天后发作,尝试去寻找下一个宿主。”
自然导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她低声道:“简单来说,只要让它觉得你是个废物,它就不会侵蚀你,而是留存能量,等待下一个遇到值得侵蚀的目标的机会。”
——只要你成为一个废物,就没人能够利用你。
听到这里,鱼人大祭司算是彻底明白自然导师的思路了。
是的,极限病毒是先进程度远超如今迈克罗夫文明的超凡生化造物,甚至是某种究极生命体制造的传承,想要从根本上制造出疫苗,其实是完全不可能的任务,至少迦兰诺德暂时做不到。
但是反过来说,利用极限病毒过于先进,过于聪明的特性,却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做文章……只要制造出一种超凡药剂,让饮用它的人拥有海绵水母一样的生物本质,那么极限病毒就会懒得侵蚀这些低等生物,转而去尝试其他目标。
这难吗?太简单了,超凡世界,连龙都能变成人形,连人都能变成中子星乃至于世界,区区伪装成水母真菌,对于传奇强者而言不要太简单。
这样的话,极限病毒转移,固然会催生出什么极限牛,极限草,极限树藤,极限霸王花之类的奇怪东西,但是至少人类是安全的——而这就够了,倘若病毒没有转移,那也有八天左右的潜伏期,只要七神和几位传奇强者隔一段时间去净化人群,那么也没有病毒爆发的忧患。
实在是运气不好,天生抗魔抗变化系法术,导致药剂不起作用,亦或是病毒提早发作……那也没有办法,现在状况危急,迦兰诺德只能保证绝大部分人的安全,而不是保证全人类都毫发无伤。
“能确保成功吗?”
但是,兴奋一过,忧虑便生,戈达尔在隔间内渡步几圈,他的眉头再次皱起:“比如说,极限病毒发现了自己的宿主只是假装海绵……”
“百分之百。只要极限生物的确是究极生命体的超凡造物,只要它的确有那么先进,那么它就必然不会冒着浪费能量的风险,去检测自己侵蚀的是伪装成海绵和真菌的高级动物,亦或是真正的真菌和海绵。”
自然导师的语气十分确凿:“毕竟,它实在是太小了,携带能量的方式再怎么高级也无法进行多次侵蚀,它必须一击必杀,所以就给了我们取巧的机会。”
“我成功了。”
“……不能更好。”鱼人大祭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立刻拿起手中的通讯法阵,戈达尔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其他传奇强者分享这个好消息。
伊格尔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他听完戈达尔的大致讲解后,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一种极其简单,并且具备可行性的预防性措施。
“现在,立刻,马上。”
他如此说道,然后掏出通讯法阵,准备通知其他人:“让迦兰诺德将伪装药剂的配方写出来——然后我们把它写进乔修亚的那些兑换光柱内。”
“谢天谢地,拉德克里夫总算是在战斗之外帮上了大忙……没有兑换光柱,单单是支起生产线的时间,恐怕就要多死几十几百万人——倘若是多元星河的话,恐怕就是数以千亿计。”
想到此处,老教皇犹豫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果断到:“——也要通知其他文明,告诉他们这个方法。哈,这方法也不难,我觉得应该不止我们才能发现,就当做个顺水人情吧。”
“毕竟……这个多元宇宙,残存的文明已经不能再覆灭了。倘若刚才的那个声音说的是真的话,那么,恐怕这就是最后的机会。”
——倘若到了这最后的机会,所有文明还无法齐心协力,去互相分享资源,去面对那最大最恐怖的威胁……那么,这名为自私的瘟疫,就必将断绝希望,令注定的毁灭与末日到来。
“这是我的责任,一个智慧生命的责任。”
教皇伊格尔并不觉得自己聪慧过人,他知道,自己只是天赋好,运气好,得到的传承够好,成长的条件也好,自己的才智并无法成为‘圣光的继承者’,亦或是‘万界万族的教皇’,他最多只能当迈克罗夫人的教皇,一个强大,和善,喜欢看日出的好人。
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迈克罗夫人,迈克罗夫人的教皇就不能心系多元宇宙——没有任何一个种族可以这么说,说自己能够独立于万界之外。
因为在席卷诸天万界的灾祸面前,所有智慧的心智都是一个整体,并非是独立的孤岛,在火焰之光的照耀下,秩序必然永存。
他如此坚信着,所以他才走到了今天。
而这,就是与极限病毒完全相反,名为文明的道路。
“我们是最终的,最后的,自此之后,就再无未来与希望。”
响彻多元宇宙的声音,在混淆的时空中回荡,所有强者,所有觉悟者都已经明了,这的确是最后的时刻了,通向‘源头’的道路即将断绝,初始之火将会在不久之后的未来彻底与多元宇宙失去联系,自那之后,一切都将迎来注定毁灭的结局,化作火焰熄灭之后,再也无法燃烧的黑色灰烬。
所以。
——我必须成功。
——我们必须成功。
——只要我能成功就好。
——只要有人还有未来就好。
——必须是我,只能是我,如果不是我,那么多元宇宙就毫无意义,无论是毁灭还是消亡,都没有意义。
——是我最好,我希望是我,但倘若实在不能是我,那至少,我希望我和我的后继者,能够拥有未来的可能。
渴求着‘明日’的野兽,与渴求着‘明日’的文明。
两者之间,有着一条明显无比的分界线,这界限如同深渊,名为‘明日之渊’的深渊,它将两种思想,两种行为模式,两种底层的逻辑分割,裁决了多元宇宙的未来。
即便有一些个体无法分辨这两者的不同,但至少作为一个整体,哪怕是倾向于毁灭所有异族,毁灭所有非我者的种族洁癖文明,至少他们也是文明,是由无数人组成的集体——绝大部分文明是能够理解的。
但也仅仅是绝大部分。
阿摩司王庭,王庭穹顶,由群星构成的虚空苍穹。
巨大的发光星云団,因为那远方野兽的呼声,陷入了深深地思索。
直到一艘艘虚空战舰从远方飞驰而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第四十章 随心所欲之兽(上)
“这里就是入口,恕我们不能继续前进,接下来的路途,需要您一个人走完。”
王庭穹顶的中央,一艘艘造型各异虚空战舰被王庭禁卫引导着进入勤见通道,他们用羡慕混杂着崇敬的眼神,注视着一个个因为消灭了‘极限生物’,得以被大帝召见的英雄们,注视着他们缓缓步入被星云光团光晕笼罩的‘内圈’。
“觐见大帝……”他们叹息着感慨道,目送对方的影子在星云中逐渐消失:“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么一天?”
并没有人听见禁卫们的自语。
进入内圈,穿过由日冕构成的拱门,步入由星云铸就的厅堂,然后走上无数级虹光台阶,那是实质化的魔力和以太构成的加速通道,但这通道仅仅是能清晰看见的部分,就足有数百公里长——王庭内圈的一切是如此宏大,以至于犹如梦幻。
自己根本就不需要用力,澎湃的以太流便推动着埃尔玛与克雷勒急速前进,在三十分钟之后,他们结束了这一场短暂的旅途,来到了一个巨大的,通体发光的纯白色高台顶端。
这高台呈现上窄下宽,顶端平整的近圆锥体,它约有数千公里高,倘若是放在行星上,那必然是一个极其惊人,突破天际的构造,但是由于它放置在王庭穹顶中,位于阿摩司大帝分身的周边,所以这明明异常雄伟的高台给人的观感并不比一根针好多少,几可忽略不计。
高台的顶端,是一片半径七公里左右,密密麻麻的符文阵法,它在埃尔玛进入后便开始启动,制造出了一个规整的半圆形能量罩——而无论是高台还是之前的一系列步骤,其实都并非是浪费时间,它们是为了能让其他阿摩司人在靠近大帝的时候,不受到伤害而采取的必须措施。
倘若不这么做,恐怕传奇之下的存在,根本就无法靠近大帝,更别说与之交流了。
“就在这里等待吗?”
注视着埃尔玛来到符文阵法的中央,将自己固定,准备硬接接下来的冲击,人类舰长心怀忐忑,紧张的他对此表示疑惑,因为这一切和克雷勒想象的并不一样。
他原本以为自己和埃尔玛会在一个大厅中,等待阿摩司大帝分身的一道神念降临进行交流,就如同地方官员觐见帝国的皇帝那样。但是现在,他才反应过来,阿摩司人又不是人类,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异界生命,是隔着无数个星河的异类种族,他们的文化,习俗乃至于生活习惯都和人类完全不同,自己能和埃尔玛通畅的交流,是因为埃尔玛是异族中的异类。
对于曾经以山岳为领地,以谁占领的山岳更高更大区分实力的种族来说,在觐见更强大的存在时,必须要修筑最高最显眼的高台,让位于更高处的‘强者’,能勉强看见自己,而不是麻烦对方低头。
——强者是不会低头俯视弱者的,他们只会和能看得见的存在交流。
这就是阿摩司人的文化。
对于克雷勒的问题,埃尔玛没有回话。
因为‘他’已经来了。
高台之上,朦朦胧胧的星云雾气开始颤动,一个巨大的正圆形金色气旋开始出现在其之上,这气旋直径超过一万五千公里,每隔数千公里有一个明显无比的断层,这让它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巨大的,活动着的眼睛。
随着这足以将行星吞入的巨眼成型,一道沛然莫测的威压感充斥了整个空间,能看见,高台上的半圆形护盾开始噼啪作响,淡银色的电弧在其上方剧烈的闪烁,似乎正在抵御某种极其强大的攻击,这甚至令高台整体都开始微微晃动,但由于有着护盾保护,所以埃尔玛和克雷勒并没有感受到那威压,只是都口干舌燥的看着这一切,大气都不敢出。
能看见,巨眼转动着方向,逐渐对准高台——在它面前,数千公里高的虚空高台也就是一根竖起来的小针,但至少也能勉强称得上是‘差不多’的事物。
“埃尔玛——泛用个体19090763号。”
巨眼对准了高台,对准了高台中央,那一艘半透明的虚空战舰——于是瞬间,令人窒息的精神压迫感如同海啸洪水一般在埃尔玛的精神世界内席卷。
如果不是早就被加持了精神防护的法术,埃尔玛觉得自己的灵魂恐怕会瞬间就遭到重创,但即便是加持了保护,她也仅仅只能勉强听见精神洪流中蕴含的信息。
“思维个体,泛用个体,战斗个体……很优秀的履历,你是一位才能出众的阿摩司人,如果不是因为最近这些年有些懈怠,你可以成为大将。”
巨眼传达的信息平白直述,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就像是人类对着一份蚂蚁的身高数据重复资料一样。但是在话的后半段,信息中却带上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感情:“你在集众区击杀了一个‘极限个体’,保护了众多思维个体安全撤退,做得很好。但是,该极限个体由于融合进化,很快就抵达了一般意义上‘称号大将’的地步,他足以轻松捕食行星,甚至在超新星爆炸中勉强幸存。”
“很不正常,埃尔玛,以你的实力,即便是重伤的极限个体也是无法战胜的。即便对方思维中枢故障,你也爆发出了远超平时的爆发力,也不应该能赢的这么轻松。你绝对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胜对方的。”
巨眼旋转着,凝视着高台的中央:“你的身上,有那个迈克罗夫人的味道,啊,居然还有一个迈克罗夫人的幼体。我感觉到了,他已经将手伸到这里来了吗?”
克雷勒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甚至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带,但是由于太过紧张,他连口水都没办法分泌出来,只能干呕一声……这巨眼带来的威压实在是太过恐怖了,虽然说,大元帅和七神的威压同样可怖,甚至有之过而无不及,但是在面对普通人时,他们都会尽可能的压制这威压。
面对明显已经发现乔修亚手段的阿摩司大帝,他的腿并不软——因为软了就没办法逃命了。但就算再多给他十几条腿,他克雷勒难不成还能逃掉不成?想到埃尔玛之前的分析和解释,再加上他和埃尔玛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机会规避这次觐见,克雷勒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呆在埃尔玛的体内,一言不发。
而大帝分身的分神——那金色的风暴巨眼却并没有在这方面多话,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埃尔玛,转告那个迈克罗夫人,懦夫才在背后耍手段,他可以带着舰队来袭击我的世界,我欢迎至极,期待与他再战一次。”
无论是埃尔玛还是克雷勒,都能从这浩大的精神洪流中听出一丝‘期待’的味道,甚至还能感受到些许摆脱无聊的‘振奋’。总而言之,对方的情绪和预想的‘愤怒’,‘漠然’完全不一样,令人极其费解。
对于克雷勒而言,他只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来阿摩司大帝并没有预想的那么残忍嗜杀,居然略过了这件事。
但是埃尔玛在一阵恍惚后,却明白了为什么阿摩司大帝会是这个态度。
——你会因为一个人用糖诱惑了你蚂蚁窝里面的一只蚂蚁,而对此感到生气吗?
当然不会。无论怎么想都是他赚了吧?就算有什么后手,一只蚂蚁而已,大不了不要了,蚂蚁巢穴的资料让对方知道也不重要,哪怕要生气也会是对那个人生气,而不是对蚂蚁发火。
尤其是这只被诱惑的蚂蚁,因为吃了糖力气大增,还帮忙铲除了一个巢穴中的害虫——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巴不得多来几个更好,还真是要谢谢这种多元友人无私的帮助。
简单不能更简单的思路。
但却令人感到不甘和愤怒。
——对于背叛者而言,倘若连背叛本身,都无法令被背叛者感到有一丝伤痛的话,那么她的叛逆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即便是她早就猜到了阿摩司大帝的思维模式,埃尔玛还是感到无比的屈辱。
背叛?弱者配吗。
埃尔玛心中在这瞬间闪过的茫然和屈辱,愤怒与不甘,超过过去数十年的总和,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她真的是宁肯阿摩司大帝把自己杀了才好,也不想这样被视而不见。
或许只有到了迈克罗夫文明,克雷勒口中大元帅的那个地步,才能让大帝重视,甚至亲自派遣分身去试探和战斗,表露出愤怒和其他情绪。
金色巨眼自然不会在意埃尔玛的情绪,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但是无所谓,甚至感觉到有趣,总而言之,在确定埃尔玛的身上的确有乔修亚相关的力量后,阿摩司大帝的分神就颇为漫不经心的道:“不管你是不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总而言之,你铲除了一个极限生物,很有意思,值得奖励。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大方的给出了一个祈愿的份额:“只要不和其他人的愿望冲突,我都会满足你。”
埃尔玛张开口,虚空战舰正在微微颤抖。
“为什么……”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终于能够面对面的和大帝交流,终于能达成自己长久以来的愿望。
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分身的分神,哪怕对方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自己,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埃尔玛还是感觉到无比的紧张——所以她只能用苦涩且不带任何波动的声音,轻声说道:“为什么大帝您不出手,扫灭这些极限病毒呢?”
金色的风暴巨眼转动了一下,就像是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