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但是再快点。”

　　乔修亚却如此说道：“还有什么手段就全都拿出来，我来拖住它。”

　　短暂的交流只有一瞬，因为被囚禁的极限空间，似乎是因为愤怒，受阻，从而爆发出了更大的力量。

　　扭曲的异空间，因为远比之前大上几十倍的压迫而被迫改变了形态，正在从四面八方被压缩，逼退的它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可以看见，它已经不再是那个漆黑的异度空间了，而更像是一团散发淡色白光的无定型光雾——无数朦朦胧胧，细微无比的丝线，气泡还有微尘在这光雾中忽隐忽现，在其周围，还能看见众多因为空间被压缩，所以被迫显露出真形，如同密密麻麻齿轮般的隐藏符文阵列。

　　初始状态，为无比坚固，除了黑洞的奇异性什么都不惧怕，哪怕是空间撕裂也都是毛毛雨的茧丝，展开之后，为可以任意支配体内所有能量物质，无论其来源是谁的绝对支配空间，两者转换，接近于无敌，两个形态都能很好的保护住核心的符文阵列。

　　但是，在转换的过程中，它却会暴露出这个唯一的弱点——此时的乔修亚，能够清晰的看见，那即是这个极限空间隐藏起来的核心，空间压缩，让其被迫倒推了一部分形态，被强制固定在介于‘初始’和‘展开’的形态之间，换句话说，就是被打出了真形。

　　就在这些东西的最中心，那符文阵列保护的最核心处，是一个微小，但却无比明亮白色光点——无穷的漠然恶意从中浮现。

　　乔修亚不需要思考也能知道这是什么。

　　那正是通向极限升华聚合体本体的端口，对方用来控制，侵蚀群星世界的源点。

　　——能看见敌人的要害。

　　——确定核心目标。

　　——确定自身力量。

　　——模拟敌人可能的防御，反击手段。

　　——共计三百七十七套进攻方案确定完毕。

　　——开始凝聚，准备。

　　“哈——”

　　深吸一口气，那是身为人类的本能，被乔修亚刻意残留下来的一部分，凭借‘呼吸’这个仪式，究极的超凡强者，开始进入自己的完全攻击状态。

　　巨大的世界开始无限制的汲取周围宇宙的能量，就如同漩涡正在虹吸，就像是龙卷就在席卷，就像是虚空大漩涡，创世大漩涡那样，将周围的万事万物，所有的一切都纳入自己的体内，然后‘支配’。

　　——食天地者开始呼吸。

　　所以周围的恒星熄灭了，被三重帷幕传送而来，数以千百计的恒星一个接着一个熄灭，就如同房间中被风吹熄的蜡烛与灯笼，空间也开始扭曲，因为异常的引力，开始挤压，依附于那银色的世界之上，光线在这被引力和空间共同扭曲的路径中，被迫只能和蛇一样蜿蜒盘旋，不断地蠕动，能量越来越集中，越来越庞大，直到最后——

　　银色的世界，被‘点燃’了，狂暴的能量烈焰，以最激烈的方式开始燃烧，就算是黑洞引擎的周边，也同时出现了壮观的光芒吸积盘和喷流，美丽又壮阔。

　　紧接着，他开始突进时空。

　　——‘无论是谁都能支配’，谁都会这么说，任何超凡者都是支配自身与万物的大师，毕竟倘若连自己都无法控制，谈何向前迈步？

　　不要把基础，当成手段。

　　“来试试吧，是你支配我，还是我摧毁你。”

　　银色的光芒化作闪电一般的烈光，但周围的一切都无比寂静，机械波的能量也被收敛，即便是在星云层中也毫无声息——乔修亚曲翘了空间，在黑暗的宇宙真空中冲锋，银色的世界，与黑色的万物，呈现出了无比分明的对比。

　　闪光冲击（Shining Spark），就像是燃烧着的银河正在进军，令人战栗，但却辉煌又壮丽，但是这看似气势磅礴的一击，却没有带出任何余波，因为所有的能量都被收敛，集中，就像是伪绝对零度那样，只对外汲能，但却不对外释放，只有一些超凡力量被动显化的光焰点缀。

　　而就在此时此刻，三重帷幕受到了乔修亚延后的留言。

　　“这个极限空间，肯定会和我对抗，它会以自身为诱饵，诱导我进行攻击，然后在对抗的中途，我无法完全支配我自己力量的时候，借助我的力量去打开永恒虚空锚点更大的通道，以付出自己这个空间毁灭的代价，召唤更大的极限空间入侵。”

　　“对我们这个级别的超凡者而言，但凡是已知的一切，再怎么样都能施展出手段去对抗，亦或是逃开，绝对没有永远无法解决的事情，所以，想要真正的对敌人造成伤害，需要的是‘未知’。”

　　三重帷幕理解乔修亚的意思，那正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而一切正如乔修亚所预言的那样——闪光的银河，撞上了正在不断被压缩的异空间。

　　过于短暂的时间，过于庞大的能量，过于强力的支配，令极限升华聚合体，也无法在这一瞬间支配这一整个世界外加八颗黑洞撞击带来的破坏和能量，根本就没有现有形容词可以描述的高温高压在一刹那制造出了多重足以令世界崩灭的光爆，但它们的爆炸又催生了银色世界外层汇聚的能量和时空的畸变，催生出令光也不知道该去向何方的扭曲时空。

　　但即便是这样的攻击，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完全地摧毁极限空间的核心，远比人类，乃至于一个银河系所有文明加起来所绘画过的符文还要多的法阵，就像是不要任何代价一样，疯狂的阻拦在那冲击的世界与黑洞之前，它们阻拦，消磨，转移，爆炸，扭曲，用无数种手段，近乎无限的能量去阻碍。

　　但是一切都没有用处，在绝对的能级碾压下，全大小方圆只有六十天文单位的极限空间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攻击，支配，哪怕是有着无限的储备，单位时间内能做的功永远都是有限的。

　　在被迎面撞击而来的黑洞彻底碾灭的瞬间，极限空间使用出了自己最后的力量——它完全地支配了除却乔修亚本体之外所有溢散的能量，化作一条完全由光芒组成，像是蛇又像是龙一样的东西，在自我被塞进黑洞，被奇异性彻底磨灭的前一瞬，它控制着这条能量长蛇朝着矛盾螺旋的核心区扑去。

　　没有人能阻止——即便是乔修亚，此时也处于被反震的神志模糊的时刻。

　　所以它顺利的没入了永恒虚空锚点……然后凭借这足以刺穿时空的力量，里应外合，打开了更大的门扉。

　　在这一瞬间，能够看见，在那黑白分明的时空轮盘，矛盾的螺旋中央，又有一根茧丝突破——然后就是两根，三根，几十上百根。

　　一根就让乔修亚和三重帷幕认真作战的茧丝，仿佛就像是不要钱一样，如同真菌增生那样急速增殖。

　　是绝望的时刻吗？

　　当然不。

　　“三重帷幕！”

　　支离破碎，还未愈合的时空中，乔修亚近乎是怒吼着大喊盟友的名字：“快点！”

　　【全面启动：正在拔除时空干扰，正在人工激活世界意志，最高权限赋予使命，灵能网络置入，迁跃系统安装确定……开始无延迟超光速信息传递】

　　因为过度运算，三重帷幕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出现在战士的耳中。

　　【开启：守护！观测！展望！吾等乃为一体——启动，群星世界完全自主防御装置·星海之蟒！】

　　滴答。

　　世界的内侧，至高的王座。

　　三点银蓝色的水滴滴落，落入璀璨无比的星海虚像之中，发出宏大而带着回音，无比沉闷的水声，紧接着一切又归于平静。

　　但是，随后，微缩的星海开始颤抖，波纹开始出现，它在摇晃，就像是地震和海啸的前奏——然后，便是一声咆哮。

　　轰——微缩的星海，被打破了，而一只无比巨大，就连银河都能轻易囊括于怀中的巨蟒从中窜出，高悬于穹顶之上，能够看见，三颗银蓝色的水滴滴落在其头顶，然后自然而然的溅起，化作一顶王冠，而与此同时，一道细密无比的银蓝色网络开始在这巨蟒的周身扩散，它以思维的速度扩张，蔓延，贯穿其突破天际的首尾每一个角落。

　　——思维前所未有的通畅，一切都映照于心，啊啊，这就是思考的感觉？这就是清醒的感觉？这就是不需要等待几千年的时间，去感应一颗星球上传递来的波动，不需要花费几十万年的时间，将视角从星系转移到另一个星系的感觉？

　　钢之蟒·星的目光明亮，它感应到了，有什么庞大的存在居于自己的头顶，那是上个远比自己古老，早就在‘世界意志’这一概念诞生之前，就已经诞生的超凡存在，正是它带着灵能网络，降临于自己身上，为它开启了所有的束缚，所有的拘束，然后将它真正的力量还给了它，还给了它原本不可能会有的清醒意志。

　　在这一瞬间，群星世界内，所有灵能的使用者都感觉心中一空，就像是有什么极其庞大的东西离开了自己，不再与自己同在，那个给予他们安心感，守护者他们的灵魂，让所有灵能者不至于因为过于敏感的感知，被外界的信息干扰而发狂的庇护者离开了自己。

　　为的是更好的保护他们。

　　【议题：合作驱逐外敌】

　　“乐意至极。”

　　物质世界，茧丝正在狂舞，极限升华聚合体躯体的一部分，在突入这个世界之后便开始急速的展开，这一次，它要依靠绝对的能级将那些阻碍它前进的存在全部抹灭，不然的话，花多少时间都是徒劳无功。

　　它们就快要成功了。

　　直到一声从世界的内侧响起，足以令宇宙万物都为之震颤的咆哮。

　　时空——扭曲，匪夷所思的伟力降临。

　　在恍惚之间，一切的图景都变幻了，在扭曲的光与色彩之后，仍然位于永恒虚空锚点，矛盾螺旋中的茧丝发现，它们并没有遭受什么攻击。

　　只是，位置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

　　轰隆隆……三百分贝起跳的轰鸣响起，超过十亿度的超高温的物质流咆哮着吹息，所能观测到的区域，一切的一切都是光，都是聚变的河流，甚至有恒星的雏形再其中生成，超高压力甚至令不少物质都化作简并态，一切都是最极端的温度，和最极端的环境。

　　——它发现这里是哪里了。

　　银色的世界，紧接着降临，同时降临的，还有一个宏大的，不可预测的，无法知晓其尽头和来源的意志。

　　——它知道了。

　　这里是。

　　黑暗银河，银心大黑洞边缘。

　　它正位于这黑洞的吸积盘中。

第四十四章 破局

　　“居然如此，是‘万物的意志’——如此庞大，古老，简直就是多元宇宙中所有‘世界意志们’的原型。”

　　即便是极限升华聚合体的声音，也再也无法保持原本的淡然，无数茧丝乱舞着，惊讶的声音响起：“不，并非是原型，应该是模仿天然神力创生的‘天生之神’，进而创造出的第一个‘人造世界意志’！通过扩展世界，令其在后天随着世界的成长而成长，以至于其力量超越了心智的极限，常态只能休眠。”

　　“或者说，本来就是这么设计的，为了避免过于强大的世界意志干扰世界本身运转——多么美妙的设计，多么精细的造物，究竟是谁创造了这个世界，又创造了这个世界意志？我越来越好奇了！”

　　面对已经降临于它面前的钢之巨神，以及注视着此地的世界守护者，钢之蟒星和三重帷幕，极限升华聚合体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它只是惊讶，就如同见到未曾预料事物的惊喜。

　　“这个世界，果然隐藏着‘有关于古老的历史起源’相关的秘密和线索——我一定要得到它。”

　　此时此刻，永恒虚空锚点中，所有的茧丝都被镇压，巨大的黑白轮盘陷于银心大黑洞的吸积盘中，钢之蟒‘星’作为世界意志对世界的支配力，抵消了极限升华聚合体的支配力量，双方支配的空间正在黑洞吸积盘中对峙，碰撞，令这可观测宇宙中最庞大一级的物质河流都弯曲，化作如同蝴蝶翅膀一般的弧线。

　　而作为背景的，便是总质量为寻常恒星六十亿倍的‘黑暗银河中央大黑洞’，一个事件视界半径超过了一百八十亿公里，以百分之七十光速急速自转，如同亘古之眼凝视这个世界的庞然大物。

　　“野兽，退去吧，你去寻找你的源头，再也不要回来。”

　　真空中，威严的精神在周围的星域震荡，钢之蟒星与三重帷幕的声音共鸣，如同重重叠叠的回音，他们肃穆道：“否则，我们就将你躯体的一部分连带整个永恒虚空锚点都扔进银心大黑洞，彻底断绝你入侵这个世界的端口，还要将你其他的身躯拉扯过来，充当我们世界的肥料。”

　　“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但是我会尽可能的加速，让你走的安详。”

　　虽然听上去像是狠话，但实际上，这是一个屈辱的决定，钢之蟒与三重帷幕要求极限升华体离开，不再入侵群星世界，双方罢手，放弃争斗——这相当于说，让数千年间无数亡于邪神的生命都白白死去，讨要不回半点代价，只是让敌人放弃入侵。

　　但是为了如今群星世界数千文明，亿亿兆兆仍然存活的生命，为了更多人的未来，他们愿意做出这个屈辱的决定。

　　因为，极限升华聚合体实在是太强了。

　　近圣者……不愧于这个名号，仅仅是躯体的一部分，就展现了压倒性的力量，如非必要，可观测多元宇宙中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存在想要与它决一死战。三重帷幕和钢之蟒星是为了守护群星世界和其中的生命，所以才必须全力以赴的战斗，但他们倘若真的和极限升华聚合体展开死斗，恐怕会影响到群星世界的平衡，造成不可避免的世界级破坏，这样就算是胜了，也得不偿失，更不用说失败。

　　至于乔修亚，他是为履行诺言，所以才来到此处战斗，当然，战士也想要见证‘近圣者’的力量。

　　如今，位于黑洞吸积盘之外，在那浩荡的物质天河之前，他见证了这一切——乔修亚已经深切的了解这一等级所拥有的力量。

　　——倘若说，当年的圣贤和丰饶，就是有着这种级别的实力，那么他们的战斗把整个失落星河打出大裂隙，仅仅是前进就会产生虚空大漩涡，余波就把创世大漩涡毁灭这种事，根本就不足为奇，他们的战斗完全超越了河系，是可观测宇宙级的破坏、毁灭与创生。

　　不过，即便敌人如此强大，他们自己却也不弱。

　　乔修亚抬头，看向似乎空无一物的真空——但实际并非如此，以钢之视界观察，就能知晓，那里有一个无比庞大的庞然大物正在盘旋，它躯体的一截就胜过了整个恒星系统，一个鳞片就蕴含着星辰的力量，而它的鳞片数量无穷无尽，一时之间根本无法用数字道尽。

　　一个超大世界的世界意志，与三重帷幕的合体，这两者联合1+1，其结果绝对远大于2，此时此刻，他们的力量完全压倒了极限升华聚合体，能看见，原本数光年大小的矛盾螺旋早就急速缩小，已经不比一个太阳系大多少。这是因为世界壁垒的被加固，令虚空中紧贴在群星世界外侧的极限升华聚合体本体无法继续全力投送自己的力量，而剩余的那一小部分，也正在被强行压进银心大黑洞中。

　　对于三重帷幕和钢之蟒的话，唯我的野兽没有回答，它似乎根本就没有打算交流，只是单纯的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我有预感，倘若我继续朝着魔潮的源头前进，朝着初始之火前进，那我的死亡就必然来临，就像是路途中那些死去的其他存在。”

　　“但是我必须前进，因为我知道，倘若不前进，那么未来也必然是死。”

　　“我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怖，我看见了在光芒的幕后有着隐匿的黑手，这个多元宇宙最后的文明纪元就要终结了，你们不能幸免，即便是我也不能，所以我要奋力一搏，去追求真相，追求最后的希望。”

　　已经被钢之蟒星强行压缩了无数倍，直径缩水到只有两百亿公里左右，还正在不断被推向银心大黑洞的永恒虚空锚点，在这瞬间突然静止了后退。它似乎就扎根在原地，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