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节

　　即便是真的出了意外之中的意外，那近圣者就是能在无穷混沌邪神的围堵中成就贤者，也能将祂们逼迫前往初始之火的起源，带着这无尽的邪神集群离开自己的故乡多元星河，前往祂设下的陷阱。

　　至于花时间去剿灭这无穷的邪神？好啊，这正是好事，能拖延一位贤者的步伐，消耗再怎么多的邪神也是值得的，这阳谋就在此处，容不得任何人不进。

　　乔修亚知道这个陷阱，祂不得不进，即便眼前是漆黑的奈落深渊，祂也定会大步迈入其中。

　　但是这并非说，祂就没有应对这个陷阱的方法。

　　“所谓的勇气，就是生命直视自己不想面对的一切。”

　　巨神的躯体上，赤色的神纹仍在蔓延，无尽的神力正在改造战士的躯体，进行一次孕育，一次转换——这本来应该通过沉睡来保持稳定的过程，却在祂无比强大的控制力下，在战斗的过程中逐渐完成。乔修亚平静的自语道：“而最大的勇气，就是自我的牺牲。”

　　【血肉注定无法战胜灾厄，热血永远无法浇熄劫炎，凭借勇气，觉醒，希望和爱，凭借期待，相信祈祷和心，是绝无可能战胜‘黑暗’的。那是名为永恒的劫，名为无限的灾。】

　　【还不明白吗？面对多元宇宙中无穷无尽无边无界无垠无限的永恒的虚无，无限的混沌，绝对的未来，什么众志成城，什么人定胜天，什么齐心协力万事可成——所有智慧生命鼓吹的努力，奋斗，所谓历经艰辛所以百折不挠的意志和信念，都是水中的泡影，雨中的泪水，是必然被时间之轮碾过的烟尘，没有意义的灰烬。】

　　但是……

　　但是——

　　但是，就算这样！

　　火焰，也会燃烧！

　　飞驰向无尽的远方，乔修亚握紧了手中的剑与斧，战士感应着两个同样燃烧着的心智，紧握自己的武器，祂哈哈大笑着。

　　最末的炎，熊熊燃烧着！赤色的巨神在寂静的虚空中，以绚烂的火光照亮了黑暗，就如同流星一般，在黑暗的天幕上划下无比沉重的一笔。

　　一边朝着远方飞驰，乔修亚一边挥动巨剑与大斧攻击，一刹那，虚空中的黑暗集群再一次迸裂裂缝，有赤色的神光从裂缝中溢出，摧毁了亿万混沌与邪神，这璀璨的光芒倘若在多元星河中，足以照彻万千星河，令无数文明沐浴在其圣辉之下。

　　甚至，战士偶尔转身，奋力辟出一斧，这斧与散发无尽光辉的巨剑不同，它漆黑如墨，就像是终结之后，万物毁灭的余烬，它就是这样简单的直劈而下，却能够劈开星河，即便是近圣级的邪神想要抵挡，却也被直接劈开摧毁，混沌化作火炬，无尽可能性消散，复归多元宇宙。

　　但是消灭了一个，还有无数个前来，一个近圣邪神化作火炬被点燃，却有几十上百个混沌涌动，熄灭了火焰，携裹着它残余的力量向前——这力量足以令战士退避，可祂却不以为意，而是继续挑衅着，战斗着。

　　——摧锋于正锐，挽澜于极危！

　　就这样一边战斗，一边飞驰，渐渐地，所有的邪神，所有的混沌集群触须，都彻底汇聚为一条长龙，一条由无穷黑暗混沌凝结而成的镣铐锁链，追逐在战士的身后！

　　【即便是注定要熄灭，注定会失败，努力注定没有成果，但是，智慧生命也注定会进行这样一场注定没有胜利的战斗，没有希望的挣扎，没有结果的抗争！】

　　【正如同愚蠢的人类会愚蠢的和自己的同类自相残杀，愚蠢的智慧生命也会愚蠢的进行毫无意义的战斗——对自己的同胞，对这个多元宇宙，对永恒的，无尽的，没有终点与界限的绝望和黑暗！】

　　智慧生命在获得智慧的那一瞬间，就注定是愚蠢的，希望智慧生命能永远保持理智，根本就是奢求，无论是愚蠢的互相厮杀，还是愚蠢的挑战不可能战胜的敌人，都是这命中注定的愚蠢所致——因为倘若不愚蠢，就永远无法击破必然，去将一切的可能性击碎！

　　——生命如果不愚蠢，不去做明知道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就永远无法挑战‘命中注定的未来’！

　　这便是愚者的道路！

　　这也是战士的道理！

　　而就在乔修亚冲出多元星河中的存在，可以观测到的极限尽头，就在祂带着所有邪神的集群和黑暗，朝着无尽的远方离去之时。

　　永不回首的战士，还是忍不住侧首，用眼角最后的余光，看了那黯淡的多元星河一眼。

　　乔修亚夺走了失落星河所有钢之蟒的力量，掠夺了多元星河的光辉，祂让无数世界归于死寂，不再可能孕育出生命与超凡……而无数文明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无法复归母世界，只能在庇护所中休养生息。

　　但是祂也留下了重生的种子，如有一天，还有新的燃魂之王觉醒，那么这些星辰就必有复归明亮的那一天。

　　也正是如此，倘若祂失败了，邪神失去了永恒的目标，那么它们也不再会前往这个黯淡的多元星河，而是挑选其他光辉灿烂的多元星河……这大概，就是战士最后的自私。

　　黑暗追逐着光，混沌追逐着火，赤色的星朝着远方飞驰，留下漫天混沌邪神的残骸，无数星辰因此而熄灭，无数生命因此而消亡，但是寄宿在这无穷毁灭中的，却是无尽的拯救。

　　“这一切……”

　　于是，在多元星河将要彻底消失在眼角余光处的瞬间，战士决绝地转回头，注视着空无一物的虚空前方，他轻声地，念出了生而为人的最后一句话。

　　“我所……”

　　——怜爱的众生。

第二十八章 最末之炎

　　“怎么办，真的无法检测到乔修亚的信号吗？”

　　“不能，实在是太远了……”

　　比罗斯星河，多元星河边缘处，一个临时架设的大型虚空观测阵列核心处，面对一众传奇和神祇，疲惫的符文掌控者巴尼尔摇了摇头，他略带不甘地说道：“真的不是我们的技术问题，他……已经离开了虚空的极限观测距离，你明白吗？就像是我们基本不可能看见虚空中其他的多元星河那样，哪怕是我们再架设一个比现在这个观测阵列更大百倍的超大阵列，也没可能检测到。”

　　“最多，也就是凭借观测邪神集群的活动——也即是那一片虚空黑暗的变化，侧面判断乔修亚的状况。”巴尼尔身侧，同样疲惫的精神掌控者威廉正揉着自己的额头，他苦笑道：“假如黑暗集群还在活动，就证明乔修亚还活着，我们也只能办到这一点了……更何况你瞧，天上不是有一颗以前从未观测到过的，赤色的星吗，我猜那就是乔修亚的神力显化。”

　　“可恶！”

　　询问这问题的正义与强权之神想要愤怒的锤一下旁边的控制设备顶盖，但是在锤下去前，祂还是收住了手，神祇咬牙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这些力量，这些准备，根本不是一时半会能准备好的！”

　　“大概是在消灭‘死之邪神’之后吧。”

　　亚尔娜弥洛，来自光耀纪元的传奇强者，她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千言万语，只能汇聚成一声叹息：“他曾经单独找过我，询问过‘重生计划’的讯息……斩杀死之邪神后，乔修亚就一直都在忧虑，日后会不会遭遇‘世界星河级’的敌人，也即是如今我们知道的近圣者。”

　　“‘一个世界星河就能孕育出死之邪神，可单单一个多元星河，就有近乎无穷无尽个世界星河。倘若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有许多个死之邪神已经诞生了，而它们正朝着我们袭来，我们该怎么办？’。这是乔修亚的原话。”

　　“我当时还在想，这个人怎么老喜欢思考这种事情？倘若真的有那么多近圣者，反正我们也打不过，大不了战斗，然后死……没想到，他的忧虑是正确的。”

　　回忆着过去的记忆，亚尔娜弥洛忍不住想要掩面，如果不是乔修亚没有和她想的一样，而是真的因为忧虑而做好了一切完全的准备，倘若他仅仅以寻常‘近圣者’的力量去对抗那无尽的混沌集群，恐怕如今的多元星河早就被冰冷的劫炎点燃，就如同极限升华聚合体的故乡那般，最后在一片黑暗中化作不存在的虚无。

　　“那我们该怎么办？”

　　巴巴罗萨嘶哑地说道。元素掌控者一直以来都在前线战斗，在这多元星河最大的战场上，法师寻找着属于自己的真理，如今，他的实力的确更上一层楼，但这并未让巴巴罗萨感到欣喜，他恼怒的挥舞着自己的法杖：“束手无策，就这样在这里坐看——不对，我们看都看不见——乔修亚一个人去战斗？”

　　面对这句与其说是询问他人，还不如说是质问自己的话语，在场的所有传奇和神祇都沉默了。

　　——毫无疑问，无论是他们还是祂们，都，被守护了。

　　混沌的集群，如今的确已经远去。

　　那不可计量的黑暗触须，绝对能淹没整个多元星河的邪神大军，因为乔修亚无比果决且迅速的行动，擦着多元星河的边缘离开了——它们与战士一齐深入无尽的虚空深处，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被守护，是一种什么感觉？

　　幸福，安心，放松，喜悦？

　　不，不。

　　是愤怒，自责，痛恨自己的无力，还有无可奈何的悲伤与茫然。

　　守护与被守护，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也是最冰冷的关系，因为只是一方单方面的付出，以至于，被守护的那一方都感觉无所适从。

　　“这是远比当年还要更绝望的情况。”

　　被乔修亚直接从光焰之路打下，回到多元星河的秩序与破坏之神耻辱的握紧了拳，蓝发的美少年似乎回忆起了当年的情景，回忆起了圣贤拖拽着大批邪神与丰饶一同坠向深渊最深处的场景，他压抑地说道：“我们……一直以来……都束手无策。”

　　“所以，才需要变得更强。”

　　一直以来，都异常沉默的生命之神此时却开口，祂语气肃穆，带着决心：“我们，必须要变得更强。”

　　“无论任何代价。”

　　而此时此刻。

　　‘神’却并没有刻意去想过‘守护’。

　　只是因为能做，所以就去做，只是因为需要这么做，所以就去这么做，从头到尾，祂都只是遇到了恰好只有自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祂便理所当然的恰好将它们全部都解决，所以不需要特意的夸张，也不需要特意的去歌颂，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在遥远的虚空，曾经无数多元星河覆灭而成的空寂废墟之中，在这空旷到无论从什么方向什么角度用什么方法都看不到边界的虚无境界内，一直以来，全速带领邪神大军朝着远方飞驰的巨神，于此刻转过了头。

　　祂回头，看向正在涌向自己的无穷敌人，那正如同天倾地覆一般汹汹压来的黑暗，乔修亚没有尝试回首眺望自己离开的多元星河，而是抬起手，看向在其上燃烧的猩红神力。

　　在这漫长追逐战中，所有赤色的神纹，都已经蔓延完全，它们与钢之力一齐化作轮转的圣徽，神性和神力终于完全的被巨神所掌控，成为了祂的力量。

　　所以，是时候开始了。

　　“我乃与万物敌对的‘相对’，我乃‘超越’一切的唯一。”

　　声音，响起。面对无穷黑暗，四臂的巨神展开四臂，如此庄严的宣告自己的圣言，祂无比认真地说道：“面对善，我就是更善，面对恶，我便是更恶。”

　　“敌为水，我便为火，敌为暗，我便为光，敌若是带来覆灭，我便以更大的覆灭，实行拯救。”

　　这声音回荡于虚空，就像是巨钟震鸣，荡起剧烈的时空风暴，而连‘未来’都舍弃了的神祇，祂胜过钢铁的灵魂，就这样在这宣告中，开始燃烧：“我为一切混沌与邪的审判，一切黑暗与恶的制裁——我乃战斗，相对与超越之神！”

　　“为了，与你们一战。”

　　“所以，降临于此。”

　　真神的转换，彻底的完成——之前，只是近圣者操控着强大的神力，而现在，澎湃的神力彻底与近圣者的本源混同，成为了祂的一部分。

　　不为任何人而战的战士身上，正寄宿着奇迹，从不因为‘想要守护’而得到的力量，正在守护整个多元宇宙！

　　虚幻的虚空中，巨大无比的裂缝异象再次出现，赤色的裂缝再次扩大，令无穷无尽的战斗之神力从大源之中倾泻而出，灌注于巨神之身！

　　轰！

　　追逐而来的混沌，为首的近圣邪神，都被巨神身上溢散的神力波纹硬生生的定在了原地，它们就像是在巨浪中奋力挣扎，但是始终无法向前哪怕是一步的鱼——而就在同一瞬间，整个多元宇宙中，从未出现过的‘近圣之神’，于焉降临。

　　而与此同时，周围的多元星河，乃至于寂静虚空更远方的多元星河，甚至是整个多元宇宙，所有正在与混沌战斗，仍在与混沌战斗，将要与混沌战斗的存在，全都听见了，那神祇的声音。

　　而其他世界中的战神，乃至于一切和战斗，战争，决斗，挑战，杀戮和毁灭等概念相关的神祇，都完全地失去，亦或是失去了一部分力量，祂们惊恐的发现，那无时无刻永恒开启的大源之门，正在对祂们——不，对他们关闭！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们就已经不再是神祇，而是凡人，而造就他们曾经神祇之身的神性更是如同风雨中飘摇的火焰，即将熄灭。

　　——有什么更加庞大的存在，遮蔽了源头的一切，这并非是完全阻止战斗方向相关的神祇使用神力。打个比方，原本的神祇抽取神力，就像是在海中抽取水一样，即便是千千万万神祇同时抽取，也不会令这无限之海降低分毫。但是如今，海洋冰封被一个庞大的意志支配冻结，原本的神祇还想要抽取神力，就要击碎冰层，前往大洋仍未被支配的深处……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有史以来，最强的神祇，最强的战神，就在此处。

　　“不对。”

　　举起手中的大剑与巨斧，对准眼前仍然跃跃欲试，没有任何恐惧的邪神之群，天神大笑着摇头道：“我才不是什么战斗的神祇——”

　　“我就是战斗！”

　　话毕，燃烧着的巨剑，开始在神力的灌注下，开始疯狂的膨胀——不，那已经不能说是剑了，那就是一个完整并特异化的世界，在神祇的手中孕育壮大！它的世界屏障释放璀璨光华，近乎无穷无尽的神力在其边缘化作其锋刃，制造出亿千万层层叠叠，不断运动，不断流转，其势足以粉碎一切的时空风暴！

　　甚至能看见，这世界的内部，有无尽神力正在构筑符文，那是如同群星世界一样，被用于加固，增幅，赋予其无尽延伸性与吸收一切能量成长特质的世界符文，它们绽放无匹威势，甚至无需乔修亚用力，就开始自发的运转，吞噬混沌来成长！

　　巨神挥动此剑，庄严的横扫过虚空，无数混沌眷族仅仅是感应到这世界之剑的气息，就化为乌有，消散无形，而普通的邪神也像是阳光下的冰雪，迅速的消融，被这巨剑吞噬，化作它的力量。唯独传奇极限极的大邪神，与近圣邪神可以挣扎着反击，不会立刻湮灭当场，但即便如此，这一剑仅仅是扫过，就镇压了十七头极限邪神，一头近圣邪神，它们如同燃料，被囚禁在剑之世界中，不断地被磨灭。

　　没有丝毫犹豫，既然一剑起效，那就再来一剑——乔修亚将其高高举起，直劈而下，赤色的神力之痕与之前的剑痕贯通，在虚空中斩出一个巨大无比的十字，再次朝着无穷黑暗荡去。

　　但追逐了如此长的时间，如今靠近邪神大军前方的，已经没有多少弱小的眷族和普通邪神了，绝大部分都是极限邪神，近圣邪神与它们的眷族。甚至，随着乔修亚催发神力风暴，那黑暗的集群中如同呼应一般，震荡起数个不遑多让的恐怖气息！

　　毫无疑问，近圣者之间，也是有差异的，凝聚邪神那一种，文明在归亡前仍不是近圣级的存在，毁灭后化作近圣邪神，就注定不可能强到哪里去——但倘若那化作近圣邪神的文明，在毁灭之前，真的有一位近圣者，甚至说，它们就是这个多元宇宙中最早的那一批，推演出‘无限’‘永恒’与‘绝对’这三条道路，曾经比邻于初始之火的‘最初文明’之残骸呢？

　　那么这些邪神之强大，恐怕寻常近圣者是无法比拟的。

　　一团黑暗的星云，从混沌集群中溢出，它就像是某种沸腾的烟气，一种不断变化，不断波动，宏观而无法观测的电子云，这星云迎向世界之剑，它不仅没有被剑痕斩断，反而造就出‘剧变’，令世界之剑的剑锋扭曲，时空风暴溃散，甚至覆盖在其之上的符文都开始因为极其诡异的变化而开始暂时的失去效果，令世界屏障破损了一个口。

　　见状，乔修亚不禁严阵以待，眼前的这一位邪神，应当就是摧毁了极限升华聚合体的故乡多元星河，仅仅是存在就令万界破灭的【剧变】邪神。昔日的极限升华聚合体还无法看出它的能力本质，只能将其描述为剧变，但是现在的巨神却能一眼明了，对方持有的力量，正是‘混沌未来’的本质，操控‘未来与可能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