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癞道:“姜小白,你今天不把钱还给我,我就跟你拼命!”
姜小白啧舌道:“得得得,真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还给你还不成吗?”说着就从怀着掏出一个半鼓的布袋,扔向路边,铿锵作响。道:“拿去吧,连利息都给你算上了,以后别来烦我!”
王二癞心下一喜,冲过去就把布袋捡了起来,打开一看,却是傻眼了,里面只是几个石子。再看姜小白,已经骑马跑了,一路哈哈大笑。气得王二癞跺脚大骂。
姜小白骑马到了城门外,李元生几人正在等他,连他一共六个人,几人商议一番,便去了几十里外的白云山。
李元生几人都是这一带的地痞流氓,以前姜小白刚接手侯府的时候,变卖家产手头富足,几人跟他称兄道弟,亲如手足。待后来姜小白穷困潦倒以后,手足也就变成了手口足,对他敬而远之,有时还冷嘲热讽,好在姜小白脸皮厚,也觉得无所谓。
今天不知为何,这几人对他相当客气,都是兄弟相称,热情无比,甚至打猎的时候还故意让着他,说是兄弟多年,也应该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如愿抱得美人归。这让姜小白感觉有些飘飘然,真有了做侯爷的感觉,带着一帮手下出来打猎,好不威风。
虽然几人当中,姜小白的弓马技术最烂,但有几个好兄弟鼎力相助,忙活了一天,收获颇丰。
傍晚时分,姜小白提议回城,但那几个好兄弟却不答应,说是兄弟难得相聚,又有野味助兴,刚好来时又带了几坛美酒,不如对酒当歌,把酒言欢,畅饮一回。
说心里话,姜小白也是想巴结这几个人的,机会难得,况且盛情难却,所以想都没想便应下了。
几人便捡来树枝,燃起了篝火,又剥了一只狍子,放在火上细细烧烤。这时天就黑了下来,几人围坐在篝火旁,一人一坛酒,放歌纵酒,划拳行令,好不快活。
然而,姜小白还没快活够,却觉腹中隐隐伤痛,起初还以为是野外受了风寒所致,不以为意。没想到疼痛却愈演愈烈,腹内翻江倒海,如同刀绞一般,疼得他满地打滚,再看李元生几人,刚刚还热情如同兄弟,现在却是一脸漠然,无动于衷。
姜小白暗道不好,一口鲜血就涌了上来,视线也渐渐模糊,便知道自己是中毒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现在已经穷困潦倒,无财无色,这几人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人在临死之前,都会回首这一生,可是他这一生却不堪回首,除了挥霍青春,吃喝嫖赌,他没有做过一件像样的事情。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堂堂侯爷之尊,却被他活得像一条狗,甚至死得也像一条狗,任人杀戮,无人怜惜,甚至要曝尸荒野。
他想仰天大笑,可是一口鲜血就从口中喷洒而出,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没了知觉。
李元生几人互相看了看,就过去一个人,探了下姜小白的鼻息,李元生问道:“如何?”
那人嘿嘿一笑,道:“这药还真管用,立竿见影,死得透透的,一点气都没有了。”
李元生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那人又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呢?”
李元生道:“还能怎么办?挖坑把他埋了呗!你还准备把他扛回家啊?”
那人吐了下舌头,道:“我可没那个胆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姜小白竟渐渐有了意识,不过头沉如石,眼皮仿佛被粘住了一般,费了好大力气才睁了开来。
期间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见自己去了一个名叫地球的星球,那里有座寺庙,名叫少林寺,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几年,当了二十几年的和尚,还上了十几年的学,梦醒之前还遇到一个名叫达摩的人。
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眼前的一切还是他临死前的模样,一片婆娑的树影及满天的繁星。而他,正躺在一堆篝火旁,火上还架着那块狍子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地上散落着几坛美酒。
他便知道自己没有死,至于为什么会没有死,他也没有心思去考量了,反正没死就好。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他也不敢大意,动也不敢动,眼睛微睁,缓缓将头转向另一边,果然见到那五个好兄弟正以剑当铲,在不远处挖坑,正准备埋了他。由于剑使着不顺手,几人吭哧吭哧,挖得汗流浃背。其中一人发着牢骚道:“这个小侯爷真是不省心,活着不省心也就罢了,死了还不让人省心,做人折腾我也就罢了,做个尸体都没有觉悟,还要折腾我,累死老子了!”
另一人道:“你就知足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小侯爷活着虽然败家窝囊,没人看得起,但他毕竟是侯爷,先皇御封,货真价实的侯爷。你可知道,整个中夏国几千亿人口,不过才七个侯爷,其中一个还被你给杀了,此事若是传出去,你就是名震天下的人物,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原先那人嘿嘿一笑,道:“那倒是,如果他不是侯爷,我都不稀罕埋他。不过名震天下虽好,但还是命重要。此事若要传出去,万一惹得皇帝震怒,我连怎么死都不知道。”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们想想,我们几人连侯爷都能杀,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我们不能做?说明我们是做大事的人!”
李元生道:“做大事先得掂量掂量自己。过了今晚,这件事你们都给我烂在肚里,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不管是谁泄露出去,都别怪我剑下无情?”
原先那人道:“万一是秦少爷自己泄露出去呢?”
李元生瞪了他一眼,道:“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就行了。”
正如达摩所说,这虽然是一场梦,梦里的一切却又是真实存在的。若换作从前,姜小白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现在却又要眼睁睁地再被活埋一次,肯定吓得屁滚尿流。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在少林寺浸染了二十几年,佛法涤心,功夫荡骨,心智早已今非昔比。
只可惜中毒太深,手脚软弱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但他也没有因此乱了阵脚,缓缓闭上眼睛,苦思脱身之策。
他没有看到的是,达摩送给他的制天神剑此刻也没有闲着,在体内颤动如铃,忽然蓝光大盛,化成一道道流光,顺着体内经脉游走。此剑可以制阴阳克五行,而毒药属性又跳不出五行之外,所过之处,如火烧毛发,毒性触之,瞬时灰飞烟灭。
但姜小白能感觉到,他的神智正渐渐清醒,手脚也有了气力。
又过了半个时辰,坑已经挖得很深了,几人还没有罢手,仿佛不把小侯爷埋得深深的,随时都能爬出来似的。其中三人跳入坑中挖土,俩人蹲在坑边接土,都是面对着他。
此时姜小白的体力已经恢复如初,甚至更甚从前,刚刚他还想着如何脱身,但现在神智清明,精力充沛,反而没有了这种冲动。这么多年他一直在逃僻,如同丧家之犬,受尽冷眼,回首往昔,自己都觉得恶心。
他可是清凉侯,先皇御赐,集万千恩宠于一身,理应傲视天下,如果连这几个小杂碎都怕,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当然,最重要的是,就算他跑,也不一定能跑得掉,这几个人肯定不会放过他,肯定要追杀他,与其把后背暴露给别人,不如先下手为强。
地球人告诉他,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打猎的弓箭就躺在不远处,姜小白偷瞄了坑边二人,趁二人不注意,像蚯蚓一般慢慢挪着身体,到了弓箭旁边,从箭壶中抽出箭,迅速坐起,搭箭拉弓,对准其中一人就射了出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箭若流星,撕裂着空气嘶嘶作响。如果换作从前,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但他的魂魄已经在少林寺锻造了二十余年,神识早已今非昔比,箭势如虹。
那人头还没来得及抬起,只觉胸前一凉,箭已穿胸而过,人就倒了下去,连呼喊都来不及,死得透透的。
姜小白一箭既出,丝毫没有迟钝,另一箭又满弓射了出去。但边上那人已经有了察觉,慌忙避让,但他毕竟只是个小混混,没有临敌经验,如果侧卧,倒是能躲过这一箭,可他却出于本能,受了惊吓就跳了起来,结果箭就穿过了他的大腿股,痛得他杀猪一样大喊一声。
坑中三人吓了一跳,连忙跳了出来,横剑护胸,剑上还沾满泥巴。李元生见小侯爷竟又活了过来,大是惊骇,怎么也想不通这么毒的毒怎么会毒不死他?何况刚刚明明见他已经死得透透的,怎么会又活过来呢?难道他会起死回生之术?直怪自己太过大意,刚刚没有补他几刀。平了平心绪,忙堆起笑脸说道:“兄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姜小白又拉满一张弓,瞄准他冷冷说道:“你们又在干什么?不会告诉我你们在挖坑栽树吧?”
李元生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借口,倒真想说是在挖坑栽树,但估计肯定骗不过他,小侯爷虽然窝囊懦弱,但并不傻。况且不知为何,此时小侯爷的眼神里竟再也看不到以前的怯弱,目光变得深邃,仿佛暗藏刀锋,气势逼人。忙扯开话题,陪笑道:“兄弟,你肯定是误会我们了。你刚刚睡着了,中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你先把弓箭放下,咱们毕竟兄弟一场,你有什么疑惑,兄弟一定会敞开心扉告诉你的,刀剑无眼,伤着自己人可就伤感情了!”
姜小白冷哼一声,道:“就你这样的杂碎也配跟本侯称兄道弟?”
李元生见骗不过他,估计事情已经败露,姜小白有几斤几两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虽然死伤他两个兄弟,但也不过是偷袭得手,十个姜小白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他还有两个帮手,心中权衡过后,脸色便阴冷如铁,嗤鼻道:“小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姜小白眉目一蹙,道:“既然你们自掘坟墓,本侯就成全你们!”
话音未落,箭就射了出去。
第2章 灭口
李元生虽然不是修士,但也学了多年拳脚,身手敏捷,侧身避开箭锋,不等姜小白再次拉弓,几个雀跃,就跳了过来。其他两人也冲了过来,三人呈品字形把姜小白包围其中。
姜小白知道弓箭不适合近搏,一箭失手就果断弃弓,脚尖一挑,地上的佩剑就握在了手中。这把剑唤作素兰剑,是先皇御赐给姜家先祖的,也算是姜家的镇宅之宝。这些年姜小白虽然穷困潦倒,外债累累,倒也没有舍得把他卖掉,要不然他都不敢死,地下的列祖列宗肯定要把他再死剐一遍!
李元生冷笑一声,道:“小侯爷,你真把自己当作猴子了?在耍把戏呢?现在把剑放下,大爷我高兴还能赏你个全尸,否则将你碎尸万断!”
边上一人附和道:“直接将他剁成肉酱,也省得我们去挖坑埋他了。”
姜小白没有答理他们,面无表情,暗中攥了下剑柄又松开,再攥紧,如此几次,待意识操控无虞后,才放下心来。毕竟这他的意识已经离开肉体二十几年了,难免要暗中磨合一下,万一到时不听使唤可就麻烦了。口中喃喃说道:“达摩祖师,希望你不要骗我!”
话音未落,剑已出鞘,直刺李元生的面门。此剑式正是“达摩剑法”中的第一式“开门迎客”。少林寺虽有七十二绝技,但使剑的甚少,剑法只留下一套,便是“达摩剑法”。正因为只有一套,所以平时备受青睐,被姜小白练得滚瓜烂熟。
李元生没想到他敢主动出击,但见他剑法稀松简单,不免冷笑一声,道:“不自量力!”挥手准备挑开他的剑。
姜小白的这一式“开门迎客”看似简单,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仿佛只是礼貌性的试探,其实一式三变,暗藏杀机。李元生的剑还没碰到他的剑,剑锋已变,又刺向他的下阴。
李元生吓了一跳,被刺得手足无措,慌忙侧身避让,谁知姜小白剑锋又是一变,顺着剑势又横向砍了过来。李元生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使尽吃奶的力气向后跳去,但终究还是迟了一小步,肚皮贴着剑锋划过,就出现一道几寸长的伤口。
看到李元生狼狈的样子,任谁都认为姜小白肯定会乘胜追击,反手再补上一剑。谁知姜小白剑势未停,顺手却刺向边上那人。
那人原本见到姜小白偷袭李元生,刚上前准备救援,哪知姜小白醉翁之意不在酒,前面打得火热,竟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一下猝不及防,被一剑封喉。
剑离喉,人倒地,风呜咽,只剩人惶。
趁此机会,李元生赶忙察看了下伤口,见衣服虽然已被鲜血染红,不过只是皮外伤,不足致命,心中略定,不过仍是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我要将你碎尸万断!给我上!”不敢再大意,招呼另一人就冲了上来,双剑齐发,一剑砍向姜小白的脑袋,一剑刺向他的心窝。
这两剑对于姜小白来说,有若干种破解方法,但毕竟肉身资质有限,没有那么快的速度。思绪一动,便满脸露出惊恐,盯着他俩身后大叫一声:“鬼啊!”表情真如见鬼了一般。
这俩人只是两个小混混,平时也就欺负欺负老实人,哪有临敌经验?一听有鬼,这还了得?出于本能,赶快转头望去,仿佛头不受控制,自己转过去似的,一点都没有耽误。
他们只是缺少经验,但并不是傻子,就在脑袋转过去的一瞬间,就知道上当了,肠子都悔青了,但是一切都迟了,就算身上带着后悔药,也来不及吃了,转过去的是两个头颅,转回来的却只有一个,其中一人已被一剑刺穿心窝。
李元生活了下来,姜小白没来得及刺第二剑。
侥幸存活的李元生,心中却无半分感动,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快要被气死了,把他当傻子一般欺骗,欺人太甚了,此仇不共戴天!
姜小白现在只剩下两个受伤的对手,压力顿减,淡淡说道:“你非主谋,跟我道个歉,赔我十两黄金,我饶你不死。”
李元生目眦欲裂,大吼一声,道:“做梦!今天不把你碎尸万断,我誓不为人!”就疯了一般挥剑冲了上来。
姜小白也有些生气,妈的太小气了,十两黄金买你一条命,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又没有宰你,竟然还舍不得出,泥人尚有三分火性,真当我好欺负不成?既然你誓不为人,本侯就成全你。不过李元生虽然受了伤,但体形彪悍,力有千斤,剑一接触,便被震得虎口发麻,险些脱手。
姜小白不敢再大意,忙施展“达摩剑法”第二式“借花献佛”。此招有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之效,据传太极剑法就是从其中演变而来。李元生力道虽重,但姜小白却不硬接,剑锋一触,便借力打力,将力道引向它处,化解于无形。
李元生毕竟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剑法,几招一过,破绽百出,姜小白一招“虎穴取子”,一剑刺入他的心窝,便取了他的性命。
夜,忽然变得很静,仿佛只剩下流血的声音。
不远处的篝火还在燃烧,发出噼叭的声响,姜小白提剑四顾,看着地上的几具尸体,心中百感交集,长叹一声道:“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小侯爷饶命啊——”
一声凄凉的呐喊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姜小白转头望去,原来还有个漏网之鱼,就是刚开始被他射中大腿那人,名叫许来,此时正在坑边跪地求饶。
姜小白慢慢走了过去,俯视着他,道:“想活?”
许来又是一拜,道:“小的上有老母尚未尽孝,当然想活。”
姜小白道:“你活着的时候也没看你尽过孝啊?”
许来道:“我以前是因为年少无知!”
姜小白呵呵一笑,道:“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你可知道,想活是需要条件的。”
许来连忙道:“我知道,我非主谋,跟你道个歉,再赔你十两黄金,就可以饶我不死!”
姜小白道:“所有人都死了,就你活了下来,果然不是没有理由的,你很聪明!”
许来摇头道:“我不是聪明,我只是会见风使舵!”
姜小白道:“既然会见风使舵,那我有话问你。”
许来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小白道:“是谁让你们杀我的?”
许来果然会见风使舵,丝毫没有犹豫,回答得很干脆:“是秦少爷!”
秦少爷即是清凉城西亭亭长的儿子秦上天,也就是秦玉莲的哥哥。
姜小白冷哼一声,道:“我跟他无怨无仇,只不过欠了他一点钱,为何要杀我?”
许来道:“他想得到你的封侯挂印和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又称丹书铁契,是帝王封爵时赐给功臣的一道凭证,如同契约,但究竟长什么样,连姜小白也没有见过。
姜小白冷笑一声,道:“我姜家的侯爵之位乃是先皇御封,世代传袭,就算他拿到了挂印和丹书铁券,难道就可以封侯了吗?他以为他名叫秦上天,就可以上天了吗?”
许来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姜小白道:“既然你们是为了挂印和丹书铁券,可我身上并没有这两样东西,你们为什么还要杀我呢?杀了我就不怕永远找不到这两样东西了吗?”
许来道:“秦少爷说了,如果你身上没有,估计也是藏在了侯府之内,如果你死了,你欠他的钱最多,到时侯府就是他的了,他挖地三尺也要把东西找到。如果你不死,他就永远都进不了侯府。”
姜小白连连冷笑,点点头道:“果然是机关算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