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师……你……”子临惊疑之际,又下意识地越过史三问的肩膀朝远处看了眼。
结果,他看到的景象居然是……半空中,姬珷正被德蕾雅掐着脖子高高举起,并痛苦的挣扎着;而此刻德蕾雅脸上的铁面具已经不翼而飞,她正满脸是血、神情狂暴地瞪着姬珷。
“我刚才到底失神了多久?”子临定了定心神后,马上问了这么个问题。
“并没有很久。”史三问道,“感应到地球可能会毁灭时,猎霸就急忙忙找到了我,稍微跟我说了几句,他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然后我就发现你在凝视着‘混沌’玩蛇呢,所以我赶紧把你周围的裂隙打碎了,把你的意识拉了回来。”
“那她……”子临低头看了眼史三问怀里的冼小小。
“你在这里和姬珷刚聊上,另一边,受到天一委托的猎霸就瞬移到天选岛去‘回收’冼小小了。”史三问回道,“浪客当初在修改这孩子的认知时,出于善意给了她‘我很强,绝不会战死’这样一个暗示,而当一个现实修正者有了这样的认知后,即使她的能力受到了思维限制,也足够保命了。”
子临闻言想了想,又道:“那她现在怎么在你手上了?”
“猎霸刚把她从一个奇点空间里拖出来,就感应到了你们这边的状况,情急之下他干脆就扛着人直接到了我那儿……”史三问说着,也低头看了眼冼小小,“这孩子的情况我大致上都清楚,你也不必再费心了,以后还是由我来照顾她吧,我想天一本来也有那个打算……毕竟‘洗脑’这种做法用在现实修正者身上也只能是缓兵之计,弄到后来就会变成……”话到这儿时,他也回头瞟了眼姬珷那边,“……那种状况。”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七窍流血的德蕾雅惨叫一声,从半空摔下,停止了呼吸。
而被松开了脖子的姬珷狼狈的摔落在地后,愣是没死,只是脸色发紫地大口喘息着。
“她的面具是你摘掉的?”数秒后,子临又对史三问道。
“不是。”史三问道,“猎霸摘的。”他顿了顿,“那姑娘的防御力场很棘手,就算是我……恐怕也很难在不杀死她的前提下将那力场破坏,不过莱文现在的能力却是可以穿越力场直接摘她的面具。”
“但从结果来看,她还是一样死了不是吗?”子临道。
“不一样啊。”史三问道,“摘了面具后,她至少在死前完成了复仇的愿望。”他顿了顿,“哦对了,一会儿你得负责送我回去,猎霸那家伙摘完面具后就说要把面具送回书店去,先走一步了。”
“呵……”子临干笑一声,“看来这里发生事,也都在天老板的算计之中是吗……”
“你那毁灭地球的决心恐怕不在吧,但这事儿到了他的口中应该也算是‘有趣之处’了。”史三问道。
子临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便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邪气和几分虚假的微笑:“Excuse me。”
他很斯文地跟史三问打了声招呼,然后绕过对方,走向了正跪坐在地、呼吸未平的姬珷,边走边提高了嗓门儿道:“你先前猜他是想‘给我制造点麻烦来取乐’,我本以为是对的……可现在看来,他好像是在‘给你制造希望、玩弄你来取乐’啊。
“呸——”姬珷啐了口干呕到嘴里的胆汁,用袖口抹了抹嘴,翻身坐起,“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说的,成王败寇……你要是还有点人性,就给我个痛快吧。”
“呵……”子临蹲下,让视线与其相平,“我连人都不是……这话可是你说的。”他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姬珷的面颊,“你自己觉得,杀你现在还有意义吗?”
“你……”姬珷的脸上青筋爆现,他一辈子都没受过这种侮辱,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但子临本来也是不会杀他的,子临连索利德都没杀,又怎么杀现在这个败相毕露、已成“废人”的姬珷呢。
“不杀我,你会后悔的。”姬珷憋了半天,咬牙切齿地憋出了这么一句,“我姬珷必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你可以试试,看德蕾雅同不同意啊。”子临悠然接道。
“你说什么?”姬珷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因为德蕾雅分明刚刚死在他的脚边。
“哦……对,你现在已经感知不到能量了。”子临道,“那我提醒你一下吧,刚才她掐你脖子的时候,其实本就不是打算要掐死你,而是在对你用能力。”
姬珷道:“她已经死了,她的能力自然也就……”
“……解除了?”子临顺着对方的话,笑着打断道,“呵……那可不一定哦;很多高位能力就算是能力者死亡了也会继续产生效应,更何况是现实修正者的能力呢。”
此言一出,姬珷的表情变了。
“用一个比较形象的词儿的来比喻,你已经被她‘诅咒’了啊。”子临道,“你那生不如死的漫长人生,现在才刚刚开始哦~”他耸耸肩,站了起来,“你不是觉得自己可以和‘姓天的’一样吗?那正好……从今天起,你也有机会品尝一下他这千万年来曾体会过的绝望……”他说到这儿,还故意顿了顿,才接道,“……的冰山一角了。”
第十二章 血脉
午后,卡门走进了书店。
天一还是坐在他那张老旧的办公桌后,一边看书,一边喝着咖啡。
似乎每次有人拜访时,他都是这个状态。
但其实真正熟悉他的人都明白,当你有了拜访他的念头时,他就已经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来了,所以你也很难判断他平时究竟在干嘛。
“真是稀客啊。”天一主动跟卡门打了声招呼。
卡门走到办公桌前,也不坐下,站着便道:“我想见兰斯。”
“嗯……”天一沉声念道,“张口就让人办事儿,还真是不客气呢。”
卡门道:“你可以提条件,任何事我都可以答应。”
天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仍是看着书,顺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再道:“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动不动说这种台词。”
“我本来也不想求人的……”卡门接着道,“兰斯消失后一周,我就找到了祭者,从他那里问出了兰斯的来历和去向;然后在这几个月里,我做了很多研究,试图找出追踪兰斯的方法,但我最终只得到了一个结论……”
“即‘目前地球上只有我能帮到你’是吧?”天一道。
“当然了……”卡门接道,“我说的这些情况,你通过心之书也都早已掌握了吧。”
“我可不是子临,我对心之书的依赖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强。”天一道,“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我通过单纯的推理就可以知晓了……事实上,从你走进我书店的那一刻,到我嘴里蹦出‘稀客’这两个字之间那几秒,就是我推理所花的全部时间。”
“行吧,怎样都好。”卡门道,“你能不能帮我?”
“当然可以。”天一用很随意的口气应道,“你再怎么说也是我一位老朋友的直系后代,他这次也帮我做了不少事,一句怨言都没有,这点人情我还是应该还给他的,只是……”
他话锋刚转,卡门便急切地问道:“有什么难处吗?”
“我没什么难处,有难处的是你。”天一接道,“你也做了好几个月的研究了,以你那和兰斯不相上下的智力,应该也已明白,人类这种生物……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是无法安然的在两个平行的宇宙之间穿越的,就算是极其高位的能力者也不行。”
“的确,这我知道。”卡门道,“但应该还有我所不知道的例外不是吗?”
“呵呵……没错。”天一笑着放下了书,又喝了口咖啡,不紧不慢地言道,“首先,‘道门’那边是有些带着肉身直接穿越的方法的,古人们口中‘飞升’的那些人就是找到了方法的人;但是,道门的那些法子,都得看‘机缘’,有些人从童子功练起,练到老死了也没成功,还有些人随随便便练个半年就穿越了……以你这种过于认真的性格,应该是不适合走这条路的。”
“那还有呢?”卡门道。
“还有就是,少数的神级能力者,能力正好和穿越相关的,也可以安然穿越。”天一回道。
“看来这个我也不合适了。”卡门道。
天一点点头:“亦或者,可以借助‘鬼神’的力量。”
“你是吗?”卡门直接问道。
“我……不算是。”天一道,“至少不是那种‘魔法’体系里的鬼神,顺带一提,我们这个宇宙的现实维度里也没有那种高位的鬼神存在,除非你死掉,去往另一维度,那样或许还有机会遇上几个。”
卡门道:“我还得先死掉?”
天一摆了摆手:“不必啦,因为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科学’。”
“‘科学’的方法我已经都研究过了。”卡门道,“不过……我想你说的应该是我所不知道的、某种超越当前人类文明水平的科学吧?”
“正是。”天一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卡门道,“我现在就能动身。”
“别急嘛。”天一道,“还有几件事我得先跟你说清楚。”
“说吧。”卡门还是很急。
天一道:“一般来说,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兰斯不在这里,我为什么要回来?”卡门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道。
天一又笑了笑,再道:“我的法子,只能保证你的灵魂和记忆完整的过去,但你的身体会在穿越的过程中被粉碎成宇宙中的基本粒子,所以你到了那边之后,会类似‘借尸还魂’那样,附身到某个刚断气的人身上。”
卡门想了想,接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有可能附身在某个正在ICU里接受抢救的濒死者身上,比如晚期肿瘤的病人、交通意外的受害者、还有突发脑溢血的人等等?”
这的确是她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万一她刚穿越过去,被抢救了两分钟又死了、或者穿越到命不久矣且没有行动能力的人身上、又或者被抢救过来后成了瘫痪或植物人……那她等于白去。
“这你可以放心,我会跟‘那边的朋友’打个招呼,让他把你安排在一个生理年龄和兰斯接近的小女孩儿身上。”天一道,“如果你有需求,我甚至能让他特别关照一下,把你安排到有钱人的家里,毕竟那边的地球也好几十亿人呢,找一个有千金小姐意外死亡的时间点并不难。”
“时间点也是可以挑的吗?”卡门问道。
“当然可以。”天一道,“‘时间’本来就不是线性的,在两个平行宇宙之间互相穿越可以去到任意的时间点上;比如A宇宙一个1900年的人穿越到B宇宙,度过了20年再穿越回去,他可未必会回到A宇宙的1920年,他有可能重新回到A宇宙的1900年,回到自己离开的那天,也可能回到1980年,或者1400年。”
“原来如此。”卡门沉吟了一下,接道,“但你刚才说要把我安排在一个‘生理年龄和兰斯接近’的人身上,这就有时间限制了吧?”
“是的。”天一道,“因为我打算把你送到兰斯回去后刚过不久的某个时间。”
“嗯……”卡门又略一思索,念道,“虽然已经听祭者说过了,不过我还是确认一下……兰斯这家伙在‘那边’还是个孩子对吧?”
“生理上十来岁吧。”天一回道,“不过心理年龄可比你还要大上不少。”
“呵……好。”卡门道,“那小女孩就可以了,或者说刚刚好……”
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竟罕见地露出了一个透出几分邪恶的微笑。
“看样子你不但没什么牵挂,还挺期待的,那我就放心了。”天一说着,站了起来,打开了自己身后的门,“走廊到底左手边第一间,记得敲门……我老婆会跟你讲解一些和穿越相关的细节知识,免得你到了那边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我一会儿去准备点东西,准备好了再来叫你。”
卡门应了一声,便往门里走,经过天一身边时,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接道:“对了……说到没有牵挂……”她顿住脚步,“虽然我和我那位先祖大人也不熟,但你说的‘一位老朋友’指的无疑就是克劳泽·维特斯托克先生了吧?”
“是他。”天一回道,“怎么,你走之前想见见他?”
“可以吗?”卡门问道。
“不巧,你要是早来个一天半天的,去附近的一个实验室里就能找到他,聊几句的时间他应该还是有的。”天一道,“但这会儿他正好有点私事要去办……要不然你再等个一天,明天再……”
“那就不必了。”卡门打断了他,“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是传说中的人物,又是我的先人,所以想见一面……既然不巧,那就算了。”
说罢,她就重新迈开步子,走进了门里。
天一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顺手把门关上,随后就坐回了办公桌后,端起了咖啡,还自言自语道:“不见也罢……”他耸耸肩,“你俩一点儿都不像,你的先祖大人可比你温柔多了,除了自己,他对谁都好……哪儿像你,为了自己爽,撵着个小魔头跨宇宙地追啊。”
…………
当日,黄昏。
一间医院的病房中。
一个老人正坐在窗前的轮椅上,眼神呆滞地望着夕阳。
而克劳泽就站在他的身后,默默注视着他。
这个老人,名叫姬珷。
半个月前,他看起来还只是四十岁上下样貌,可如今,他的容貌却成了八九十岁的样子,且形容极度憔悴,脸上还始终伴随着几许痛苦之色。
毫无疑问,这是德蕾雅的“诅咒”造成的。
起初,姬珷并不知道德蕾雅对自己做了什么;除了自身的身体素质变为了普通人、且已无法使用能力或感知能量外,他没有觉得还有什么别的异常。
直到……他睡着的那一刻。
那一觉,他只睡了四个小时,但在“梦”里,他经历了大约四个月的时光。
梦的内容,是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在“天选岛”上进行生存游戏;但这场游戏中,没有竞争对手、没有可以利用的人、也没有任何可以交流的智慧生命,有的只是无尽的危险和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