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一路东南,绝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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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黄百年药祭一结束,玉清门便接到了李绩出现在东海的消息,上报高层,在高层拿出建议之前,一些得到消息的低阶修士已经自发的向崇黄真观附近传送,这几乎和李绩与安然分手在同一时间。
李绩跑到明前城时,其实城内已经有不少传送来的玉清弟子了;问题在于他们根本不知道李绩的面貌特征,所以实际上他们是有可能在街道上檫肩而过的,但李绩是出城向东南,玉清弟子则是向北去崇黄。
玉清门人进不去千机谷,崇黄好歹是与玉清齐名的顶级门派,所以就这么一直耗着,直到几个时辰后玉清长老东离真人领着一批金丹来到崇黄山门前。
“尔等在外等候,勿要惹事,否则宗规难逃!”
东离真人对大批玉清弟子吩咐道,随后便领着两名金丹道人大大方方的拜访山门。
一名心动期玉清弟子看到新到的长辈中有自己熟悉的师叔,便蹭了过来,
“南明师叔,南明师叔,真人此来,可是令崇黄交出那只乌鸦?”
南明道人,玉清灵寂修士,几十年前亲传弟子殷野子于九宫界被杀,于是便把满腔的仇恨指向了轩辕剑修,尤其是血债累累的李绩,虽说他也是猜测,可关于这一点上,他倒是猜的很准,李绩还真就是他的杀徒凶手。
“说交出是不合适的,我玉清堂堂正正,从不以势压人,东离真人此番前来,就是听说轩辕剑修寒鸦道人剑术了得,欲寻他和我玉清弟子比个高低,做个了断,此正我修行中人理应面对之事?又何来令字一说?”
这是纯粹的鬼话,但又是不得不说的面子话,至于找到那乌鸦,是揉是搓,是群是殴,在东海这一亩三分地上,那还不由得自己?谁还能真正与他放单了?
过得个把时辰,东离真人出现在山门外,一脸铁青,金丹道人们围上去,想知道结果如何,却听东离道:
“崇黄言道,此人药祭一结束便失了踪迹,估计是已离开崇黄山门,不知去向,真正是个麻烦,偏偏过几日门内就有春晓法会,这个时候寻人,可莫误了法会大事。”
“会不会崇黄有意误导,隐瞒了此人的行踪?或者,根本就在崇黄山门内?”南明道人问道。
“不能,崇黄掌门一言既出,道心所限,必不会相欺……这样,此人离开也不过六,七个时辰,又能跑出多远?南明你分配一下,你们这些金丹各领数十弟子分散方向去找,另外,传下玉清法旨,着各门派注意陌生道人,我就不信,难不成他还能钻天入地不成?”
南明即刻分配,在场的金丹有十来个,再加上百余个低阶弟子,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关键是他们可以大摇大摆的全速飞行,而那乌鸦则不能,所以,找出乌鸦的行踪似乎并不难。
还未等众人分头行事,崇黄山门内走出一个下人打扮的药童,径直来到东离身前,把一件物事交付于他,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东离真人一招手,把南明召了过来,递过一只精巧的药盘,
“去,拿这个去寻便方便多了,嘿嘿,这崇黄观内也是一般的勾心斗角,没想到早有人提前在这剑修身上下了手段,也是他罪有应得。”
南明接过药盘,法力微注,仔细一辨,不由骂道:“好贼子,竟敢向我玉清方向逃窜,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也不犹豫,唤过几位金丹师弟,也不带晚辈弟子了,望东南方向便急起直追。
其实那乌鸦离开崇黄山门是正合他意,若崇黄真把人交出来,众目睽睽之下真还不好下得了手;面子嘛,不过是做给人看的,真到了密室,荒野,谁还管得了那许多?几个金丹分秒之间就弄死他,谁又知道?
金丹真人遁行甚速,远不是李绩可比,这期间又根据药盘调整了几次方向,眼看便越来越近,其中一个金丹笑道:
“这乌鸦难不成是个傻的?望我玉清山门跑,是嫌死的不够快么?”
另一位金丹玩笑道:“嘿嘿,也许便是去我玉清参加春晓法会呢。”
几个人哈哈大笑。
再过半个时辰,离目标越来越近,几人取出各自的灵器,金丹对心动,还是群殴,这样做确实有失风度,但即在群山峻岭之上,渺无人迹,谁还在意这许多?难不成真叫上一群和那剑修同境界的弟子和他单挑?再被杀几个,那才是个笑话呢。
前面感应中的物事还在不紧不慢的飞行,几位金丹却已经感觉到不对,那不是一个逃亡者应该的表现,太平静,太迟钝,
几人急往前冲,却只见一头巨大的鸻鸟正在前方悠哉游哉,背上还负有不小的囊袋,南明道人再次感应,确定了位置就在鸻鸟身上,心中已有预感的他一把扯过囊袋,挥手束缚住惊恐鸣叫的大鸟。
再打开囊袋,扯开包装,找出那条五色锦带,旁边还有一张白纸,上书三个大字:好气哦!
天空中鸻鸟一声悲鸣,已被南明道人爆成血雾,
“此子不除,难消我恨,好,好,好生可恶!”
几个金丹这时哪里还不知道被人耍弄,此时那只乌鸦还不定往哪个方向跑呢。
“我就说,这人怎么可能就往死门关上跑?原来……”先前那名道人放着马后炮,却被南明狠狠瞪了一眼。
“回程,以明前城为原点,除了东南,其他所有方向都不要除过,老道我便不参加春晓法会,也要把此人碎尸万段!”
几人先传法信,通知大队修士按先前布置开始搜索,然后又重点划了几个方向,各人分头行事,一张大网由明前城撒开,除了玉清门人,还有无数跟风抱大腿的小门小户,他们蚂蝗般散开在各个方向,除了最应该找的东南方向外,无一漏过。
第296章 决择
李绩不紧不慢的往前遁行,身后半个追来的修士也没有,至于前方,很多都还没有接到法旨,也就更没人来找他麻烦。
世事奇妙,当一个人,为了某件事,某个危险而百般准备,千般算计之后,当真正开始时,他会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无比的顺利,仿佛之前的一切准备都是白费一般,就象这次的逃亡。
同样的,当你觉的非常容易的事,不过是一段散心的旅途,却会在随后被越来越多的麻烦缠身,不可自拔,就象双峰之行。
天道喜欢开玩笑。
李绩知道现在的安全不过是暂时的,等玉清教完全反应过来,发动所有力量全洲搜捕他时,那才是真正的考验;逃亡的真谛在于远离一切潜在的危险,而不是去挑衅,当你能察觉到危险时,你基本已经逃不掉了。
三天后,沿路飞往玉清教的修士多了起来,李绩稍加打听,也明白了为什么,玉清门将于三日后在其宗门漱玉山举办大型法会,筑基以上修士皆可自-由参加,这个消息,让他的计划又多了一层成功的可能。
春晓法会非常著名,其实这是个系列性的法会,还有夏末法会,秋实法会,每二十年一次,轮转举行,所以,玉清门上一次举办的春晓法会还在六十年前。
春晓,夏末,秋实三法会其实起源于古老的近古第一门,太上感应门,这个传统,在太上感应门分裂为太清,玉清,上清三支之后,也被分别继承了下去。
故此,这个二十年一次的系列法会其实就是三清道门在东海临洲,西戈沙洲,南罗宁洲三洲的主权宣示,自我标榜,和实力展示;在法会数千年的进程当中,三清道门其实也曾邀请过轩辕剑派组织冬凛法会,这样湊足春夏秋冬和四大洲,也算是修真界的一桩盛事,奈何轩辕不领情,最后不了了之。
三季法会的讲道对象偏向金丹期修士,当然也免不了对之前低境界的总结,和对元婴的展望,所以,外洲慕名而来者不少,金丹修士,无论财力还是实力,都已可勉强跨洲而游了。
三岔镇,向东距离玉清百里,向南距离蓝海百里,是过往商旅一个很重要的分岔口,对李绩而言也是这样,最终选择什么样的脱困方式,在这里他必须作出最后的决定。
到目前为止,可行的,具备操作性的计划有二个。
第一个计划,向南飞渡蓝海,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可以完全避开玉清门的搜捕;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单论渡海的话,其实应该从东海临洲西侧广陵宗一侧入海,距离北域最近,事实上,这也正是玉清门重点搜索布防的区域,再加上地主广陵宗的帮助,可以说是插翅难飞。
从这里选择位置入海,李绩当然不是渡海回北域,那也实在太绕远,他的目标其实是方丈岛,虽然同样深海茫茫,但在东海和方丈之间,有一些或大或小的岛屿可供歇脚,再加上和浑身教的交情,在方丈岛使用跨洲传送回北域是完全可行的。
危险存在于未知,未知的大海;青空多少万年下来。陆地上的妖兽威胁基本已经消失,可大海中的威胁却从未停止过;渡海师叔堂堂灵寂修为,接近元婴的存在,仍然毫无防备的为虺蜮所伤,由此可见海兽的可怕。
其次,进玉清门!
这可不是赌-博,自当初在轩辕剑派,李绩向大象真人保证自己有手段回轩辕时起,他就已经有所规划,底牌便是九宫界。
阿九的九宫界,在青空世界一共有五个入口,分别在九宫兽五块残肢附近,也就是说,只要李绩带着九宫盘,他就可以在这五个门派安放残肢的附近通过九宫界回家,安全无痛,方便快捷。
问题只在于,怎么进入门派?怎么接近安放残肢的山峰?这可不是八爷老二他们可以随意进去开荒的地方,这是青空世界最顶级的门派,是敌人的老巢,进去后稍有不慎便是个被围殴的结局,更别说大阵启动,顷刻灰灰;在别人的后院,一切隐藏手段都无所遁行。
九宫盘的特殊性并不要求李绩一定要找到安放九宫残肢的山峰,但也不能离的太远,总要保持在一个可以感应到的位置,那么,他怎么能保证进入玉清后就一定能进入这个范围?
这又不是自家轩辕,可以自-由往来,其中各种禁制限制是必然的,又怎可容一个外人随便闲逛?
李绩在崇黄真观,也曾刻意了解过有关玉清山门内的建筑布置,但安家那本图舆是二百年前所画,可九宫兽残肢,却是二十年前才换过来,又何曾有标注了?
两个计划,一个难在与天斗,与未知的自然斗,与海兽斗;另一个则是与人斗,哪一个更容易些,便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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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收拾好行囊,准备传送回返北域,来时是三个人,回去时便只她一个,略显孤单。
她有回去的理由,一些渡海用的上的丹药安氏已经准备妥当,再配合冰魄元的使用,这已经是崇黄能做到的极致,有关渡海的伤势,宜早不宜迟,想来李绩如果在,也一样会力主她即刻回返。
在崇黄,她感到自己已经是个陌路人,那方腰带瞒不了人,让安然伤心的是,送此腰带时,她的两个好姐妹都是知情者,唯有她蒙在鼓里。
据安心说,当时送出腰带其实也不过是个预防性的措施,她们并不清楚其人是否真是李绩?安氏本身,也并不是铁板一块。
一切都是为了崇黄,她们是这么说的,安然无言以对。
她已经是个剑修,不管她愿不愿意,别人都会这么看她;她知道留在这里帮不上李绩什么忙,那是个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家伙,自己跟在他身边,只能是拖累他吧?
唯一的好消息是,那方腰带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如果有一天,这个家伙能平安回来,她一定要问问他,在接过腰带时,他是否就已经知道其中有诡?是否同样怀疑过她?是否敢用两仪浑天鉴?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觉的这样的人一定死不了,一定会平安回到轩辕,所谓祸害遗千年,不就说的这样的人么?
第297章 封神台
南明道人一脸期待的紧紧盯着眼前这位道人,好半晌,道人才停下卦盘,叹口气道:
“有天机遮掩,我功行浅薄,却是无法算出。”
南明失望之极,在东海,广陵宗的本事让所有修士都人人自危,故此,一些能遮掩,混淆天机之物格外的好卖,低阶修士还好点,毕竟没什么仇家的话也没人会吃饱了撑的卦他,但高阶修士则不同。
所以,那只乌鸦有这么一个遮身的东西并不出奇,只不知道是轩辕自带的,还是出自崇黄之手?
“继续搜寻,我要东海所有的门派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剑修,提高赏格,若有隐藏,一经查出,我玉清定让尔等在东海混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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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选择了敬畏自然,而挑战人类。
帮助他下定决心的,也包括玉清马上要召开法会这个便利条件,外派,外洲修士众多,混进去总要容易些;至于能不能到达九宫兽残肢感应所在,只能赌一把运气。
这世界,又哪有十成的把握?对剑修来说,五成已经意味着成功,三成可以去做,一成?恩,可以计划计划。
于是李绩跟在一群散修后面,贴地向玉清方向掠去;玉清门谱大,门派百里范围内不允许低阶修士飞行。
漱玉山并不以险峻出名,而是以雍容,华美,灵机茂盛闻名于青空,是青空道教几大圣地之一。
玉青山门入口,上有青鸟盘旋,下有瑞气缭绕,白玉牌坊一重接一重,足足九十九对之多,其中各种飞禽走兽,人物神怪雕像相得益彰。
更有百名低阶修士沿白玉石阶纵列其上,这气势,真正是学足了近古大派太上感应门的风采,就不知,这本事又学得了几分?
李绩挺胸叠肚,目不斜视,只管往里便走;这做恶客,也要有做恶客的风范,最忌瘴头鼠目,左顾右盼,心虚躲闪,不敢与人直视;
李绩胆子大,行走间还时不时的与身旁之人招呼,一副交友甚众的样子,其实谁又认识他?但在这种场合,又有谁去较真?只认为是自家记忆不深的某个道友罢了。
这种事,就象去不认识的人家混吃喜宴一般,大大方方便是不二利器。
第一座牌楼下,有专供修士登记名册的地方,李绩胡乱编了个根脚名字便马虎过去;这种事,修真世界中,又岂能尽查?
修士本就随意洒脱,居无定所,游无萍踪的修士比比皆是,除非那种下了请柬的固定人群法会,象这种所谓广开山门的法会,混进去一些良莠不齐的人物再是寻常不过,所谓有教无类,你既然要拿这架子,就需付出些代价。
但能混进去,不代表你什么都能做;固定的行走路径,固定的听法场地,都是必须遵循的,否则被人拿了去也是活该。
道教门派,法会众多,请谁不请谁,是个问题;对大部分门派来说,都愿意见到修士云集,宾客盈门,所以在这管理上,就不能太严。
比较流行的策略便是,宽进严束;进,谁都可以进,但有规定的路线,规定的听道场所,以法阵遥制为主,弟子巡视为辅,这样即听者云集,又不会随便乱跑,算是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李绩只管随着人流往前走,谁又来管他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低阶弟子?
漱玉山福地很大,又不能飞行,甚至遁行都不能尽速;李绩一路走来,把周围景物建筑和头脑中的图舆相比对,发现完全对应不上,或者图舆太粗糙,或者玉清门有障眼类的迷阵之法,除非飞到空中,根本就不能一窥究竟。
这样的现状给他的计划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走动的方向是离那个安置残肢的地方更远?还是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