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的齐桓,依旧是神情呆滞,他冲着自家弟子吩咐道:“齐久,代我前往神殿拜见各家前辈。齐香子,且去城中寻找住所。”
被称作齐久的中年男子,是位飞仙三层的高人,他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另有一位老者,则是招呼余下的弟子。
无咎突然一笑——
“齐香子……”
老者便是齐香子,瞪眼道——
“有何指教?”
“嘿,去吧!”
无咎不予多说。
齐香子看向无咎,又看向齐桓,兀自一脸的疑惑,然后带着族中的弟子飞下高墙。
而齐桓却突然改为传音,求情道:“齐香子鲁莽无知,得罪过无先生……”
“我只记得他的道号!”
无咎摇了摇头,并未介意。
齐香子,便是在上原谷与千荒泽中,三番两次挑衅的齐家弟子。虽说他修为寻常,却有个香艳的道号而令人记忆深刻。
而齐桓看着弟子们离去的身影,竟叹息道——
“唉,我齐家弟子、家眷众多,却死伤、失散者无数,如今仅仅剩下二十余人!”
他的话语声透着苦涩,低沉又道:“多谢无先生与两位祭司的庇护,如若不然……”
这位齐家主,是个高傲的人,怎奈连番遇变,让他备受打击,而不免意志消沉。
无咎摆了摆手,安慰道:“凡俗有句话,不打不相识。我与齐兄也是有缘,理当相互关照!”
夫道子漠然不语,而眼光中的神色有些杂乱。
什么是仇家?便是坑你、害你之人。而危难之时,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出手相助者,乃是救命恩人。不过,他齐家主今日的境遇,与这位恩人有着莫大的干系。或许便如所说,彼此有缘?
“两位兄长,辛苦!”
“无先生长途奔袭,攻取坚城,不仅使得原界有了立足之地,也让十数万众浴血重生啊。你的胆识、谋略,还有你的度量,你的仁义,无不令人敬佩……”
“嘿,难得夫兄夸赞,不妨多来几句,我让灵儿记下,以便传给子孙后人!”
“……”
异地重逢,不免相互寒暄。
夫道子打量着夏鼎城内的废墟,想象着杀戮的惨烈,以及长途奔袭的艰险,便由衷夸赞了两句。而某人虽然满脸笑容,很受用的模样,却言语调侃,让他只得闭上嘴巴。
“哈哈,这便是夏鼎城?”
龙鹊倒是颇为振奋,却又担忧道:“此城破败不堪,如何抵挡玉神界的强攻?”
此时的夏鼎城内,到处都是人影。众多的弟子在各家前辈的带领下找寻住所、清理废墟、修葺房舍,一片忙碌的景象。而仅有十余里方圆的所在,却涌入十数万修士,不免更加拥挤而混乱不堪。
无咎没有回应,低头观望。
小小的夏鼎城能否挡住玉神界的强攻,也是他的担忧所在。而若是不能占据一城之地,力求正面较量,逼迫玉虚子现身,原界家主所面临的的困境便也难有转机。
嗯,虽说他无咎藏着私心,却不知不觉的牵挂起十数万家族弟子的前程命运。
又过了半个时辰,数百道人影掠过湖面而来。
那是留在忘川谷断后的各家高人与沿途收容的弟子,也赶到了夏鼎城。
“无先生,齐香子已找到住所。”
“嗯!”
众人飞下高墙,落入城中。
街道上、半空中,尽是忙乱的家族弟子,稍稍躲避不及,便有冲撞发生,随即叫骂声起,双方剑拔弩张,继而又匆匆离去。
无咎带着齐桓、夫道子、龙鹊、仲权、章元子,步行穿过拥挤的街道。
片刻之后,抵达城东。
此处有个院子,门前站着齐香子与一群齐家弟子。只见他挥舞剑光,不容外人靠近半步。也幸亏他凶狠强横,否则未必能够在拥挤的城内找到一处容身之所。
众人走入院内。
院子虽然破损,而四周的十余间房舍大致完好。
齐香子带着弟子布设阵法,分配住所,忙前忙后,倒也干脆利落。
众人打量着小院的情形,便要前往各自的屋子稍作歇息。
便于此时,院外有人喊道——
“北山道友,丰家主有请!”
……
无咎摊开双手,欲说无言。
既然邀请本先生前来议事,商讨对策。而本先生没说上话呢,各家修士已然散去。
“北山乃是玉神殿弟子,我原界应当以礼相待,却不便发号施令。尊使……”
“北山,随时听候吩咐,去吧——”
无咎的眼光掠过几位高人,又冲着神殿尽头的石像投去深深一瞥,然后耸耸肩头,转身往外走去。
邀请,只是礼数。所谓的讨教应敌之策,不过是他无先生的自作多情罢了。
转瞬之间,出了神殿。
神殿所在的四周,成群的家族弟子在布设阵法。就此远望,城内一片忙碌。而那忙碌的景象,又显得慌乱不安。似乎有莫名的杀气,在天地间蒸腾弥漫。
无咎走下台阶,来到街道上。他禁不住抬起头来,又眼瞳一缩而神色一凝。
夏鼎城的大阵,尚未开启。一轮红日,高挂半空。而火红的日头,竟是光芒刺目,便彷如一团火球在天上燃烧,只觉得炽热扑面而令人望而生畏。
嗯,今日着实不同寻常。
已是戊辰的四月……
无咎默然片刻,揉了揉双眼,然后循着街道,直奔城东而去。
再次受到冷落,他并未气恼。
论修为、才智、阅历,他远远比不上各家的高人。而原界家族之所以屡屡受挫,无非是人心不齐。或者说,始终抱有侥幸之念。倘若各家能够齐心协力、众志成城,他乐得袖手旁观。
穿过街道,便是城东。
无咎往东而行,脚步轻易。
街道两旁,尽是家族弟子,不是在清理废墟,便是修葺房舍。明晃晃的日光下,人影混乱、烟尘弥漫。
转瞬之间,到了街道尽头。
临近街口的地方,有株老树,仅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依然带着雷火烧灼的痕迹。老树的旁边,站着三位老者,均为飞仙高人,却是徘徊不定的模样。
“鲁兄,尚未找到住处?”
“唉,但有残砖片瓦,也早已被人抢占。”
“毋兄,你我只有露宿街头。”
“谁让你我孤身一人呢,遭致各家的耻笑……”
“如此这般,实属无奈……”
“咦,这位……”
三位老者尚自唉声叹气,忽见有人驻足观望。
是个中年男子,脸色焦黄,神情猥琐,却突然出声道:“羌夷、鲁仲尼、毋良子,三位别来无恙?”
突然被人直呼其名,三位老者诧异不已。而对方也不算陌生,此前早已见过他大出风头。
“你是……”
“你是北山道友……”
“你认得我三人……?”
“嘿,既然三位认得本人,而本人又怎会不知道三位呢。南阳界鼎鼎大名的人物啊,幸会、幸会!”
无咎好像是慕名已久,面带笑容,举手致意。而他的借口也是合乎情理,并带有恭维之意。
三位老者,正是南阳界的羌夷、鲁仲尼与毋良子。彼此愕然相视,遂即又连连点头。想不到各自的名声如此之大,却也不能失礼。
“北山道友,幸会!”
“你也找不到住所……”
“城内拥挤,也是无奈……”
“我已有了去处,三位若不嫌弃,愿否委屈一二,以便相互照应?”
“呵呵,如此甚好!”
三人突然有了住处,惊喜之余,露出笑容,急忙连声答应。
“这边请——”
无咎在头前带路,三人随后而行。
而道友初识,自然要熟悉热络一番。
无咎自称玉神殿弟子,如今与齐家住在一起。
三人与齐家相熟,庆幸不已,为了表达诚意,也各自道出来历。
鲁仲尼与毋良子前往紫乌山打探风声,并未带着弟子同行。谁料异变突起,两人只得随众闯入玉神界。而羌夷倒是带着几个弟子,却尽数葬身于赤乌峰的杀戮之中。而三人虽然修为不弱,却并非家主,且势单力弱,故而没有参与议事,于是想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等候召唤而听命行事。
“羌兄,令兄羌谷子,如今安好?”
“你认得族兄?”
“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