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鹊伸手抹着胡须,笑道:“哈哈,高乾过来!”
“嗯,龙前辈……”
高乾急忙趋近,却见一只大手抓来。他尚未躲闪,已被离地抓起。他吓得脸色大变,急声求饶——
“哎呦……我家祖师即刻回转,饶命……”
“哈哈!”
龙鹊将高乾抓到面前,趁势夹在臂弯里,并伸手怕打着高乾的黑脸,狞笑道:“龙某不要你的小命!”
突发的状况,使得六位妖族弟子不知所措。
而在场的众人并未在意,反倒是转身离去。
浅而易见,龙鹊遭到万圣子的训斥之后,拿他的弟子撒气。
果不其然,只听龙鹊又道:“龙某只要宝物——”
“啊……”
高乾的个头粗壮,凶蛮有力,怎奈龙鹊同样的健壮,且又是飞仙的高人。他被对方夹在臂弯里,根本动弹不得,惨叫道:“龙前辈,看在无先生的情分上,高抬贵手……”
祖师的离去,让他无从依靠。唯有借助某位先生的威名,或许能够躲过此劫。
谁料龙鹊变得更为兴奋,大笑道:“哈哈,无先生在此,他也难说半个不字。当年他抢劫妖族的时候,便是你家祖师也没放过。而我只抢过你一人,拿来——”
高乾挣扎不得,又不敢抗拒,只得拿出一个纳物戒子,绝望道:“祖师所言不差……”
龙鹊抓过戒子,扬长而去。
高乾倒退几步,坐在地上。
他的几位妖族兄弟围了过来,似乎感同身受,神情尴尬,又各自疑惑不解。
“高乾大哥,祖师他老人家说过什么呢?”
高乾喘着粗气,哭丧着脸道:“祖师诚不欺我,人族远比妖族卑鄙……”
“无先生也是人族……”
“他……”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 化风随尘
…………………
光芒闪烁。
一位老者,现出身形。
其腰背佝偻,白须飘飞,满是皱纹的脸上,透着戒备与疑惑的神色。
正是万圣子。
此时,他头顶着天穹,四方空旷无边,却并未见到殿宇楼阁,而脚下……
他尚未看清远处的情形,慌忙抛出一把五色石。而晶石炸碎、光芒闪烁的瞬间,他已直直往下坠去。
“扑通——”
水花四溅。
他奋力挣扎。
而神通无用,身子沉重。整个人便如石头,直奔水底沉去。
万圣子暗暗叫苦,所幸护体法力无碍。不多时的工夫,两脚触底,却什么也看不见,唯有浓重的雾气与彻骨的寒意笼罩而来。
并非什么雾气,而是海底的泥沙,将人重重裹住,似乎还有莫名的气机,在吞噬着护体法力。
玉神海凶险,海底更为可怕。
万圣子奋力挣扎,身子稍稍浮起,他趁机划动四肢,而刚刚挣脱泥沙的束缚,便又再次往下沉去。他不敢停歇,只管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着挣扎往前……
不知过去多久,脑袋撞上硬物?紧接着落脚实在,且去向渐趋渐高。
又过了片刻,“哗啦”水响。
只见黑沉沉的海面上,有人连蹦带跳,溅起一串串水花,便如当年的白猿在万圣岛嬉水,却又分明是万祖师逃脱深渊而劫后余生。
“砰、砰——”
万圣子跃上岸边,继续往前,直至十余丈远处,他这才回头张望。
夜色已然降临。
天地浑然一体。
没有日月星光,也不见人影,唯有无边的死寂笼罩四方。
“呼——”
万圣子缓了口气,抖落身上的水迹,然后“扑通”坐在地上,神色中透着庆幸与无奈。
庆幸的是,落水处距岸边不远,有惊无险。
无奈的是,凭借搬运神通,飞越不了玉神海,也找不到那神秘的玉神殿。
也就是说,他老万的尝试,以失败而告终。
既然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就此作罢。
而无论玉虚子是否现身,留在玉轩阁只能等着倒霉。嗯,且带着几位弟子远远躲开那片是非之地。
万圣子打定主意,又神色迟疑。
坠入海中之后,忘了方向。若是返回玉轩阁,是循着岸边往左、还是右行……
……
晨色中。
玉轩阁的内外,聚集着成群的人影。
朴采子、沐天元等原界高人与各家的弟子,已相继返回玉轩阁。接连十日的追杀,使人疲惫不堪,而杀戮的快意,又令人兴奋莫名。
“鬼赤巫老与万祖师呢?”
“尚未返回。”
“呵呵,此番大胜,鬼族居功至伟!”
“所言甚是,鬼族的数万炼尸,飘忽不定,悍不畏死,令神族为之丧胆!”
“而万祖师于五日前,独自外出,至今未归……”
“哦,他弟子留在此处,料也无妨。丰家主何在,且与他禀报一二……”
朴采子与沐天元返回玉轩阁之后,忙着查看防御,安抚弟子,又结伴飞向海边。
“齐桓,丰家主是否无恙?”
齐桓与齐香子,坐在海边的草地上。齐家的族人,仅剩下他两位,各自神色落寞,显得颇为孤单。
听到呼唤声,两人站起身来。
齐桓躬身施礼,伸手示意——
“丰家主尚在歇息,不便打扰。故而,晚辈在此守候。”
数十丈外,有位老者,兀自面向大海而坐。从他的背影看去,正是丰家主、丰亨子。
朴采子与沐天元点了点头,抬脚走了过去。
“丰兄,我原界大仇得报……”
“此番追杀十日,斩获无算……”
“两、三百万神族子弟,成了亡魂……”
“也让神族知晓,我原界不可轻侮,呵呵……”
两位家主与好友叙说着战况,分享获胜的喜悦之情。
丰亨子依然坐在原地,像一块枯石,没有半点儿生机,唯有他银色的长须在随风摆动。
两人走到近前,慢慢停下脚步。
“丰兄……”
丰亨子的两眼半睁半合,默默面对着沉寂的海水,许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他消瘦的脸上似乎多了一抹笑意,却又仿佛过于疲倦而难以支撑,如释重负般的舒了口气,然后缓缓的闭上双眼。
“丰兄……”
朴采子与沐天元面面相觑,转而又急声呼唤。
与此同时,齐桓、齐香子、龙鹊、夫道子等人,也走了过来。
却见丰亨子的身子突然倒了下去,如同泥塑崩塌,瞬间跌落粉碎,紧接着他的骨骼、须发,亦碎裂成尘,唯余长衫滑落在地。恰逢又一阵晨风吹来,瞬间卷起尘屑飘落入海……
朴采子与沐天元怔怔片刻,黯然叹息。
齐桓瞪大双眼,紧走几步,双膝跪地,苦涩道:“伯父……”
齐香子随后倒地跪拜,带着哭腔道:“师祖,一路走好……”
龙鹊与夫道子等人,唏嘘不已。
“丰家主的修为跌至地仙之后,便已无力回天……”
“他如今仅有筑基修为,如何支撑他数千、上万年的寿元……”
“来时随风,去时随尘,万年的光阴,也不过风尘一场梦……”
“唉,天地尚有劫数,飞仙、天仙又如何,终究难逃一死……”
丰亨子死了。
一位原界的修士,历经无数的煎熬之后,终于登上巅峰,成为了至尊高人。却因遭遇不测,又从巅峰坠落下来,带着他的梦,化风随尘而去。
而丰亨子的死,也使得原界战胜神族的喜悦随之荡然无存。或者说,又使得众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若是天地的劫数已无从逆转,谁又能逃脱既定的宿命呢。
齐桓与齐香子跪拜过罢,捡起丰亨子遗留的衣衫,将其埋在数百丈外的山坡上,算是丰家主的衣冠冢。却不比凡俗的规矩,没有墓碑与香火,唯有一个小土堆,见证着岁月的变迁与宿命的轮回。
正午时分,天光愈发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