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与熟人打招呼,而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是明明白白。
他要岚家放人!
岚隐却是不为所动,沉声道:“你不是乌术!你的修为,也不相符……”
无咎的下巴一抬,淡淡道:“哦……”
“我曾于万灵山修行多年,认得筑基修为以上的所有的高手与前辈。你虽然与他五官相仿,而话语神态却相差甚远。尤其你修为难辨,不像是出自于万灵山一脉……”
“放人!”
无咎不等岚隐将话说完,张口打断又是两个字。而淡淡的口气中,多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岚隐没有想到来人如此的蛮横,微微一怔,不免谨慎起来,沉声道:“我已禀报万灵山的虞师长老,只说有贼人出没。他即刻便至,你不妨与他理论……”
“虞师?”
“嗯,据我所知,万灵山只有虞师长老留守,余下的高手,已尽数前往南冥海……”
“当真?”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冒充乌术?”
当无咎听说万灵山的高手已尽数赶往南冥海,稍稍意外。他两眼中精芒闪动,周身的威势倏然变化,随即波澜不惊的面皮上突然绽开笑容:“嘿,你不要管我是谁,我再说最后一次,放人!”
岚隐看得清楚,诧然道:“你……你是人仙高手?”
与之瞬间,仿如寒霜陡降,百丈池塘已被杀气笼罩,便是那片片的荷叶也在颤抖摇晃不停。几个岚家的弟子更是不堪应付,吓得连连后退。
那是人仙高手的威势,不容抗拒!
岚隐脸色大变,失声道:“遵……遵命!”
他再不敢侥幸,慌忙拿出一块玉佩划动。
荷叶池中的石亭闪过一层光芒,禁锢的阵法瞬间打开。
归游四人像是重获天日般,相继冲出亭子:“乌前辈……”便是焦赫与邱安也是连连拱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无咎却是没有理会四人,而是远远盯着岚隐手中的玉佩,猛然往前一步,抬手便抓:“拿来——”
岚隐打开了石亭禁制,借机往后退却,却又举起玉佩,便要再次挥动。谁料一声厉喝突然响起,紧接着声到人到。原本尚在门楼前的人影,霎时横跨百丈到了面前。他惊慌失措,无从躲避,眨眼之间,所持的玉佩已被强行夺了过去。
而无咎抢得玉佩,就势落在水榭前的石台上:“此为何物?”
岚隐犹自愣在原地,脸色苍白,浓黑的胡须微微颤抖,后脊背似乎有冷汗直流。方才的那一刻,便好像在生死的悬崖边上走了一遭。所幸又活了回来,却依然余悸难消。
“此乃……禁制玉佩……”
无咎拿着玉佩端详之余,眼光斜睨。
岚隐的心头猛然一跳,慌忙又道:“百丈荷塘,以及当间的石亭,均为阵法所在,全凭玉佩开启……”
岚家的池塘,名为荷塘晓月,看似一处胜景所在,实则暗藏阵法而戒备森严。
岚隐说到此处,有些心灰意懒,摆了摆了手:“我早已离开万灵山,仙门的是是非非与我无关。只求前辈离开此处,虞师长老即刻便至,唉……”
他当年也是万灵山的弟子,只因不喜纷争,这才返回聚星峡独守逍遥,而如今万灵山生变,又不得不接受号令,虽然有心摆脱,却又身不由己。
无咎冲着手中的玉佩点了点头,有了计较,拂袖一甩,四道淡淡的光芒飞过池塘而去。
归游四人已跑到了门楼前,有所察觉,慌忙转身,竟是四面玉牌到了面前。各自抓取玉牌在手,这才觉上面刻着仙门标记以及各人的名讳。
“哎呀,此乃仙门令牌?”
“如假包换,你我已是仙门弟子!”
“乌前辈,缘何少了蔡师妹的令牌……”
“少啰嗦,且去庄外等候。我与岚家主,唠唠家常……”
第三百五十五章 替天行道
………………
乌前辈要与岚家主唠家常,真是有趣。
而不管怎样,一个不畏强敌,庇护小辈,就是一位值得敬重追随的好前辈。况且他还赐下了令牌,便等于给了众人一个仙门弟子的身份呢!
归游四人与蔡家姐妹,穿过软桥,来到了庄外溪流边的山坡上,依然拿着令牌把玩,一个个很是振奋。
而蔡家主却是不以为然,并冲着满脸羡慕的蔡小妍暗暗摇头。
“姐姐,乌前辈修为高强,又送出了令牌,应该并无虚假!”
“那人杀了万灵山弟子,篡改令牌轻而易举。他无非想要捉弄归游四人,再图个心安理得!”
“小妍听不明白……”
“世间种种,又何须事事明白!”
姐妹俩躲到一旁,窃窃私语。
“他为何留在岚家?”
“姐姐也猜不透那人,且静观其变!”
便于此时,三道剑虹由远而近。
归游与三位同伴正自说笑,忙道:“诸位师弟,或为万灵山长老驾临,莫要失了礼数,更不能堕了威风!”他将玉牌挂在腰间,又忙着整理衣衫,煞有其事的样子,颇有几分大师兄的派头。
转眼之间,一位须灰白的老者与两个中年男子落在山坡上。
归游不失时机迎上几步,躬身便拜:“弟子归游,拜见三位前辈!”
恒羽青与焦赫、邱安不敢怠慢,随后施礼。
老者与两个中年人神态威严,形色匆忙,正要长驱而入,却不料有人挡路。老者本不予理会,却眼光一瞥,身形一顿:“尔等何人?”
归游报以谄媚一笑,回道:“晚辈……”不及分说,腰间的令牌已被隔空抓了过去。
“万灵山弟子?”
老者举着令牌,似乎有些疑惑不解。令牌出自万灵山,看起来并无虚假。他转而看向左右,询问道:“这几个弟子缘何如此面生,受谁的指派前来此处?”
随行的两个中年男子神色茫然,摇头不知。
归游只想着出风头,张口又来:“晚辈与几位师弟,奉命恭候多时也!”
老者的眼光冷冷扫过面前的四人与不远处的两个貌美女子,没猜明白,反倒是更添狐疑,禁不住哼了一声:“哼,老夫下山巡查,获悉聚星峡有贼人出没。而贼人未见,却冒出来几个弟子。岚隐他好大胆子,竟敢消遣老夫!”他将令牌随手扔了,扬声喝道:“岚隐何在?”
归游弯着腰捡起令牌,不忘分说:“岚家主陪着乌前辈聊家常呢……”
“哪来的乌前辈?”
老者愈的疑惑不解,却无心理会,拂袖一甩,带着两个弟子越过索桥而去。
碧叶红花随风摇晃,一池清水微微荡漾。荷塘的景色,一如往常。
水上的石亭中,两人一立一坐。
站立的是岚隐,在亭中来回踱步,神情焦虑,心神不定。
坐着的是无咎,他倚着栏杆,翘着只脚,满带笑容说道:“岚道友的修为也不弱,已是筑基的五层,假以时日,或能修至金丹,又为何离开仙门呢……”
他还真的在聊家常,询问的尽是无关紧要的话。
岚隐停下脚步,忍耐不住道:“这位道友,这位前辈,还请离开我岚家……”
他不想在他精心打造的荷塘见到厮杀,更不想因此而让岚家牵连其中。谁料那位乌前辈根本不为所动,兀自摇晃着脚,好像沉浸在荷塘的美色中难以自拔。他摊开双手,摆出一个无奈的架势,然后又抬手抓着黑须,强作镇定道:“修至金丹者又有几人,想必岚某没那个缘分,与其人在仙门纷扰不断,倒不如守着一方荷塘坐享残年……”
“为何没有缘分呢?”
无咎反问一句,随口说道:“只要执念不弃,终有抵达彼岸的那一日!况且天道自然,岚家主又何必拘泥于一池一水之境界……”
“呵呵,仙道巅峰是境界,一池一水又何尝不是自我!”
归隐见无咎说话随意,也渐渐的跟着轻松起来:“既有天道自然,试问,何处不是天道,何处不是自然?”
“嘿,岚家主倒是一位雅人!”
岚隐的面相粗犷,而论起道法却是信手拈来,无咎属于信口胡诌,再说下去就要露怯。他敷衍一句,转而问道:“据说万灵山高手尽数赶往南冥海,真的假的?”
一个自称万灵山的前辈人物,带着几个所谓的弟子东游西逛,且蛮横霸道而无所顾忌,却又对于万灵山一无所知。如此一个人,他的来历好像已不用猜测。
岚隐看向那个倚栏远眺的中年人,忌惮的神色中透着几分深深的好奇。他沉吟片刻,说道:“我聚星峡,与万灵山相隔不过千里,但有动静,一清二楚。况且虞师长老迟迟未至,显然是仙门人手不足……”
无咎又问:“我不过是途经聚星峡,你岚家何至于大动干戈呢?”
“岚家地处险要,屡遭仙门责难。我是烦不胜烦,便命家中的弟子只管赚取灵石。但有不从者,交由万灵山落。此举或为敷衍,却有泄私愤之嫌。眼下想来,是我多事了……”
岚隐说到此处,脸色一僵,不由得看向院外,苦涩道:“虞长老来了……”
无咎依旧在欣赏着荷塘景色,头也不回。他顺手摘了莲蓬,剥出莲子扔进嘴里:“嗯,既然来了,不妨请他也唠唠家常啊!”
与之瞬间,三道人影出现在门楼前。
其中的老者怒气冲冲,喝道:“岚隐,你敢捉弄老夫?”
万灵山的虞长老,虞师,人仙五层的修为,乃仙门三大长老之一。接到禀报,他暗吃一惊,便放下仙门的防务,带着两个弟子急急赶来。要知道仙门空虚,难以兼顾。倘若此时遭遇意外,势必要出大乱子。他还想着要不要传信禀报,以便掌门师兄前来相助。又恐无事生非,使得师兄疲于奔波。故而。他一直迟疑不决。谁料赶到了岚家,却见岚隐正在荷花亭中消闲自在。
“虞长老,弟子不敢……”
岚隐急忙躬身施礼,欲言又止。
虞师抬眼打量四周,不见异常。他冷哼了声,大袖飘飘越过栈桥。两个弟子有恃无恐,紧随其后。
转瞬之间,一行三人来到亭中。
虞师的双脚尚未站定,眼光落在一个背对而坐的人影上:“这又是谁,莫非便是什么乌前辈?”
而岚隐却好像有苦难言,并未答话,转身欲走,又顿足长叹而颇为无奈。
虞师脸色微变,抽身便要离去。
与此刹那,整个荷塘便如狂风横卷而呼啸阵阵;随之光芒闪烁,天地变色。来时的门楼,以及远处的楼阁水榭均已消失不见,只有凌厉的杀机笼罩四方,即使那碧荷红莲也淹没在浓雾之中而寒意森森。
虞师走脱不得,转身怒道:“岚隐,你大胆……”
他眼中的岚隐,不过是出身于万灵山的一个小辈,根本没有想到对方竟敢设计陷害。这简直就是欺师灭祖、背叛仙门的大罪!
岚隐只管躬身举手,头也不敢抬:“晚辈请罪,只求饶过岚家老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