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纠纷突如其来,又突然消失,最终反倒成全了冯田,使他趁机结识了师门长辈。不过,他张口又将某人扯了进来。
万吉长老,应该有着人仙五层的修为,中年模样,隆鼻褐目,络腮胡子,很是粗壮,而为人倒是爽朗随和。而他听到“无咎师兄”,笑声顿敛,却不再说话,只作默默回头一瞥。
无咎始料不及,便要应声,旋即又尴尬咧嘴,转而传音哼哼道:“哼,冯老弟,我倒是小瞧了你哦……”
这位冯老弟,三言两语便让阿威理屈词穷,看似无意,却又恰到好处。其随机应变以及人情世故之娴熟,比起他无咎也是不遑多让。
“师兄莫要忘了,我也是人族出身啊!”
冯田端坐如旧,微微摇头:“而耍弄心机,辱骂前辈,并非我人族之美德!幸亏阿威师叔耿直,换作阿雅师叔,你必将自讨苦吃……”
“你……”
无咎侧目怒视,却见冯田已是两眼微闭,矜持孤傲的模样一如既往。他无言以对,转向心虚般的扭头一瞥,恰见两丈开外的一个金女子,正自双眸含笑而神色讥诮。
好吧,是我耍弄心机!而没人惹我,我又何至于呢!
而讲句真心话,或许有过地仙的修为,并渡过天劫的缘故,从来没有将阿威、阿雅之辈放在眼里。自己始终坚信,注定要重登巅峰,而正是因为如此的轻忽,反倒是每每置于尴尬境地。
正如此前所说,修仙者没有傻子,除非自己犯傻,使得天下尽是痴呆。
嗯,我又何曾不是痴呆,又痴又呆……
无咎咧嘴自嘲,又冲着身旁的阿三翻了个白眼,转而远望,又一个人默默陷入沉思。
那位瑞祥门主,也就是现如今的玄武峰长老,倒也有趣。他迟迟不肯现身,终于惹得星云宗猜疑,如今终于就范,却被遣往遥远的部洲。他固然不情不愿,而行事之风颇为老辣。要知道管辖弟子的十位人仙长老,均为他门下的弟子。即便是玄武谷的各家弟子,也被他牢牢掌控。由此可见,部洲之行很不简单。或有变数多多,一时叫人无从猜测!
而临行前,那位阿隆的话语中也透着玄机。
记得他说:宗主答应,十年后容你再开山门!即使送你十二峰,也不无不可!而在此之前,尚须有番辛苦!
像不像是在达成一项契约?而听起来,更像是哄骗小孩子。而瑞祥乃是地仙高手,成精的人物,莫非也又痴又呆,怎么会呢……
十余片白云,直奔落日的方向飞去。
黄昏时分,云舟的去势减缓。
无咎依然老老实实坐着,耷拉着脑袋,闭着双眼,手中扣着一枚玉简。部洲地处遥远,三五日难以抵达。与其无所事事,倒不如趁机研修各种功法神通。而他正自默默用功,身下一震。他蓦然睁眼,难以置信:“咦,这便到了贺洲?”
只见万吉长老已带头跳下云舟,并大声示意。“此乃暮星岛,为星云宗所有。借助岛上的阵法,可省去十日路程!”
暮星岛,又是什么地方?
无咎尚自错愕,一阵云消雾散。他两脚落地,又不禁神色讶异。
所在的地方,乃是一座十余里方圆的海岛。极目远舒,海阔天空,劲风扑面,落霞正红。起伏翻涌的波涛在那红红的霞光映照之下,浓艳如血。几只海鸟逐浪翻飞,一方天地壮美如斯……
第五百零六章 前往部洲
今儿年三十,新春快乐!
………………
暮星岛的半山腰,有个洞穴。
洞穴应为天然而成,数十丈大小。当间的空地上,为十八根手臂粗细的石柱所环绕。另有修士十余人,于洞外恭候相迎。
浅而易见,那是一座阵法。或者说,那是一座传送阵。
果不其然,先行抵达一步的瑞祥,以及泰信、冯宗与夫道子,站在洞外的山坡上,命各位人仙长老带领辖下弟子继续赶路。远道而来的众人尚未缓口气,便又匆匆踏入阵法。
暮星岛上的阵法,应为星云宗专门打造,一次足以传送三十人,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辰,成群结队的弟子们已相继离去。最后的四位长辈也不再耽搁,结伴走向阵法。
“瑞前辈,您先请——”
夫道子走到阵法前,闪到一旁,伸手相请,神态恭敬。不待回应,他又冲着泰信与冯宗点头示意:“两位长老,请——”
瑞祥耷拉着眼皮,根本不予理会,与泰信一前一后,径自踏入阵法。
冯宗却放慢脚步,拱手相让:“道兄乃宗主亲信,行使监管职责,地位尊崇而非比一般啊,你请——”
夫道子连连摆手,摇头笑道:“呵呵,星云宗的人仙弟子众多,本人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却因通晓地理,故而前来听候差遣。倘若诸位嫌弃,小弟这便央求宗门另选贤能……”
此人谦逊随和,极易相处。而他说话之间,后退一步,显然是要告辞离去,以免遭到质疑。
冯宗始料不及,忙道:“老弟离去,谁来带路?”
部洲与贺洲相距遥远,很多人仅是听说,或是从典籍中有所获悉。至于更多的详细,则是无从知晓。故而此番前去,少不得一个带路之人。至于这个带路人有无其他的职责,只怕谁也说不清楚。
泰信已随瑞祥走到阵法之中,适时出声:“冯师弟也不过是说笑而已,夫道子你何必当真呢!”
夫道子站着没动,好似去意已决。
瑞祥终于抬起眼光,缓缓说道:“你一个人仙六层的小辈,纵有歹心,又能如何,老夫不怕……”
这位元天门的门主,现如今的玄武峰长老,不愧为地仙的高手,即使说起话来也是咄咄逼人。只是他话里话外,透着几分莫名的怨气。
冯宗趁机道:“老弟,赶路要紧啊……”
夫道子这才抬脚踏入阵法,兀自满脸的苦笑:“呵呵,我也不愿担负这趟苦差,却又不敢抗命,还望前辈与两位道兄多多关照!”他转身站定,抬手示意。几个看守阵法的弟子上前,随即光芒闪动……
……
星海宗没了,十二峰尚在。
而不管它归谁所有,姑且称之为十二峰。
夜色中的青龙峰,依然静谧肃穆。而半山腰的圣殿,却不复从前的景象。两个高大的石柱,已双双倒塌。曾经的斗獬与黑蛟,早已不见了踪影。即使巨石垒砌的圣殿,也是门户洞开而冷冷清清。
便于此时,有人从圣殿中走了出来。
阿隆长老。
他在石阶上停下脚步,回头注视着大殿。
星海宗,变成了星云宗,而他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哪怕是自身的修为,也不见丝毫的提升。所期待的飞仙境界,贺州至尊,以及诸多的机缘,依然遥遥无期。星云宗长老的头衔,或许便是他唯一的收获!
早知如此,唉……
阿隆默然片刻,竟叹了口气,却又神色一动,慢慢转过身来。
一位身躯粗大的老者从天而降,意外道:“阿隆长老,何故叹息?”
尧元子长老,星云宗的地仙高手,几近圆满的修为,再加上又是宗主苦云子的亲近之人,十二峰弟子无不对其敬畏有加。
阿隆拱了拱手,摇头否认:“巡查山门,恰好路过此处……”
尧元子甩着大袖,神色狐疑,转而手扶长须,暗有所指道:“触景感怀,回往事,缅怀追思,也是人之常情啊!”他踱了几步,又作感慨状:“偌大的一个星海宗,真是可惜了……”
阿隆的面皮微微抽搐。
而尧元子视若未见,接着说道:“观海子至今下落不明,又能逃往何处呢,阿隆长老,你能否赐教一二?”
阿隆似乎忍耐不住,哼了一声:“哼,此言差矣!我与观海子早已势同水火,他如今逃往何处,我怎知晓?倘若苦云子宗主不肯信我,我离开十二峰便也是了……”
“呵呵,稍安勿躁!”
尧元子见到阿隆怒,竟面露微笑:“你我商讨一二,与宗主无关。而观海子一日不除,我星云宗一日难安。即便如你阿隆长老,只怕也是放心不下……”
这位星云宗的长老,虽然跋扈专断,却也精于世故,并懂得笼络人心。
阿隆的神色稍缓,反问道:“星云宗尽遣人手,还怕找不到一个伤势惨重的观海子?”
尧元子继续踱着步子,随口说道:“宗主煞费周折,都没杀了观海子,反倒被他逃出重围,其高深莫测可见一斑!”
“若非圣兽之魂的庇护,他绝无侥幸……”
“哦,阿隆长老对于圣兽之魂所知几何?”
尧元子走了过来,问话中似有深意。
阿隆转身回避,敷衍道:“听说而已,不甚了了!”
尧元子点了点头,未置可否。
阿隆在不远处站定,转而问道:“莫非……观海子真的逃往部洲?”
尧元子笑而不答。
阿隆抱起臂膀,哼道:“若非如此,又为何要让瑞祥带人前往部洲?”
尧元子沉吟片刻,出声道:“你该知晓,我星云宗已派出数路人手,不仅前往部洲,还有卢洲,以及万里海疆。而追杀观海子,仅为其次……”
阿隆微微诧异:“宗主的信简由我转交,却不知其中另有用意?”
“宗主的信简之中,所言为何?”
“命瑞祥带领辖下弟子,追杀观海子,铲除异己,仅此而已!”
“哦,夫道子随身携带宗主的一道手令,或许另有吩咐!”
“夫道子,那个人仙小辈,为何我事先不知?”
“宗主行事,岂能妄加猜度!而我听说,你与元天门的交情不错,否则以瑞祥之顽固,他也不会顺从啊!”
“我依照宗主吩咐行事,你休得信口雌黄!”
“呵呵,但愿如此。不过,你倒是救了瑞祥。宗主他老人家心眼小,一个师弟都容不下,又岂容有人背叛……”
笑声犹在风中回荡,而尧元子早已踪迹杳无。
阿隆独自站在夜色中,脸上多了一层阴霾……
……
头顶一方天穹,脚下海水茫茫。
云舟所化的十余片白云,就在这海天之间飞行。而没过两日,云舟再次降落在海中的一个孤岛之上。五六个修士相迎,并打开岛上的传送阵。而阵法最多传送二十人,半个多时辰之后,远道而来的**百人,这才相继传送而去。待众人走出阵法,置身于荒岛之中,尚未歇息片刻,又乘着云舟继续赶路,继续追逐落日,数着星辰,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一路往西……
如此又过了数日,云舟的去势减缓。
连日赶路,却始终在大海上转来转去,久而久之,不免使人烦闷。云舟之上的弟子们察觉有异,各自起身张望,期待之余,七嘴八舌不停。
“动身至今,已半月有余……”
“哈哈,终于到了……”
“贺洲,你我抵达贺州……”
“据传,部洲与贺州有所不同……”
“岂止不同,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