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猿与阿金、阿离也看出名堂,又不明所以。
冯田却是颇有见识,分说道:“法力所致,凝于一线,由近而远,倒也寻常。而如此势不可挡,堪比剑刃锋利,应为剑气无异。无咎师兄,你懂剑修……”
无咎修至羽士九层的圆满之后,从未显示过法力神通。而他方才一时兴起,无意中施展出了灵霞山的剑气。却不想惹来猜疑,让他一时无从应答。
阿三好奇:“何为剑修?”
冯田自顾说道:“以气驭剑,为御剑之术,以剑驭气,为剑修之术。据说以人驭气,以气化剑,人剑合一,无坚不摧,无坚不克,方为剑修的最高境界。我贺洲的人仙前辈,多通此术,却以卢洲的仙道高人,最为精通擅长……”
阿三更是诧异不已:“师兄,你不是妖族炼体吗,怎会懂得剑修呢?”
无咎对于自家的出身避而不提,冲着冯田微微摇头:“冯老弟,你无所不晓啊……”
冯田倒是泰然自若,反问道:“师兄,莫非你不知典籍?“
无咎的嘴角一撇,不予置否。
倘若我不知典籍的存在,这天下还有典籍吗?
便于此时,那三位筑基的前辈走了过来。
只听阿威吩咐道:“即日起,分头行事,间隔两百里,以便彼此照应。我带着阿金、阿离,师妹带着阿猿、冯田,阿胜带着无咎、井三……”
阿雅跟着说道:“眼下已是七月上旬,此后隔月重聚,直至乞世山,与万吉长老汇合,再行计较……”
这对师兄妹简短分说几句,便各自带着阿金、阿离,以及阿猿、冯田,相继告辞离去。彼此没有分别的不舍,反倒是头也不回而匆匆忙忙。好像前方机缘无数,只待此去寻觅收获。
阿胜无意耽搁,大声喝道:“日头暴晒,闷热难耐,还不动身,更待何时!”
阿三颇为兴奋,抬手招呼:“阿胜师叔与无咎师兄,都是我最为敬佩之人,此番结伴同行,荣幸之至也!”
而无咎与阿猿、冯田告别之后,兀自冲着那六道远去的人影默默张望。当阿胜与阿三接连催促,他这才答应一声,却不急着赶路,而是微微摇头。
想当初的**百之众,化整为零,而接下来四、五十弟子,又变成了九位。谁料再次分头行事,最后的九人继续分道扬镳。转瞬之间,只剩三人,在这陌生异域,炽烈的日头下,就此踏上一条未知的征程。
阿胜已是烦躁不安,急道:“愣着作甚,你倒是挪步啊……”
阿三也是不解:“师兄,何故迟疑呢……”
无咎看着头顶的日头,终于出声问道:“去往何处?”
“何必多问,跟着就是……”
阿胜一甩袖子,纵身而去,话音未落,人已到了十余丈外。
阿三不甘落后,动身追赶,一步三五丈,瘦矮的身子倒也轻盈灵巧。
无咎则是随后而行,依旧不紧不慢。
须臾,树林挡路。
入眼处尽是合抱粗细的老树,相互倾轧,相连成片,且枝干虬伸,藤蔓牵扯,俨然就是一片古木丛林。
阿胜已是高高跃上树梢,拿出一枚图简查看。他稍稍辨别方向,正要继续赶路,又蓦然一怔,随即翻身落地:“哎呀,缘何这般磨磨蹭蹭……”
只见某人姗姗来迟,却径自跳到一截倒伏的树干上,然后头枕双臂躺了下来,看情形是要大睡一场。
树下浓荫蔽日,也着实少了几分酷热。
而阿三是有样学样,也找了截树干坐下,趁机避暑纳凉。忽遭训斥,他忙跳起来,小声提醒道:“师兄,阿胜师叔怒了……”
无咎躺在树干上,很是悠闲,随即又翘起一只脚摇晃起来,理所当然道:“此间凉爽,暂且歇息个三、两月……”
“你要在此歇息三、两月?”
阿胜大步走到树干前,瞪起双眼:“且不说与阿威、阿雅碰头,如你这般耽搁下去,何年何月才能抵达乞世山,更何况还要赶往金吒峰,以及部洲最南端的扎罗峰……”
“又是乞世山,又是金吒峰,又是扎罗峰,都没听说过,这是要走遍部洲啊!”
无咎依旧躺着舒服,满不在乎道:“为期十年呢,何必急于一时呢……”
“怎会不急呢?”
阿胜错愕难耐,摊开一双大手:“倘若寻不见阿威、阿雅,便将错过重逢时机,说不定就要迷失在大山丛林之中,但有不虞,生死难料……”
“既然如此,阿胜前辈,你不妨带着阿三上路!”
无咎倒是善解人意,悠然又道:“我呢,留在此处,从此逍遥度日,倒也不错……”
“你要留在此处,不走了?”
“嗯,不走啦!你知道我胆儿小,最怕凶险。你与阿三,还要多多保重啊!”
“你……你小子耍赖!”
阿胜与阿威、阿雅在商议之后,各自带着两个羽士弟子分头行事。而那对师兄妹早已顺利成行,他如今却要散伙了。什么胆儿小啊,分明就是赖着不走了,这不是目中无人吗,他好歹也是一个长辈。
阿胜真的怒了,狠狠挥起拳头:“你敢抗命不尊,违反门规,我……”
无咎看似悠闲,却不忘留意阿胜的一举一动,察觉不妙,他猛然跳起身来,不甘示弱道:“你说我违反的是元天门的门规,还是星云宗的门规?我就是不走啦,又奈我何?动手打架,怕你怎地?以我羽士圆满的修为,尚且不惧筑基八层的高手,你只是筑基六层,未必讨得便宜!来、来、来,既然活得郁闷,不妨大战三百回合……”
阿胜没想到有人耍赖,更没想到有人耍横。他蓦然一怔:“你……你小子有何郁闷?”
无咎伸胳膊挽袖子,气势汹汹脑袋一甩:“至今不知去处,也不知如何行事,整日里稀里糊涂,叫我怎不郁闷……”
“我有图简,我知道啊……”
“嗯,图简拿来……”
第五百一十章 岂容说笑
……………………
“……此前有吩咐啊,筑基高手,自保之余,务必要照看小辈,偏偏我尚未动身,便丢了一个,你让我如何与师门交代?”
“我本想带着冯田,他为人识趣,行事稳重,而我又放心不下,这才带着你二人。谁料他无咎竟然给我耍赖,阿三你且说说,他眼中还有我这个长辈吗……”
“你不敢说?他要与我动手打架,你眼瞎啦……”
“借口不知去向,给我撒泼耍赖?也罢,我便将图简给他,看他还如何郁闷……”
已是七月。
七月,搁在贺洲,也是闷热的时节。而眼前的部洲,好像更加的酷热难耐。即便是风,也形同热浪,透着焦灼,令人窒息。
树荫下,阿胜犹在来回踏步,叫嚷不停。他在宣泄着他的愤怒以及委屈,当然,他还不忘展现他身为长辈的宽容与大度。
阿三站在一旁,脸上赔笑,连连点头,却又不敢出声。他怕得罪前辈,更怕得罪他的师兄。而他的那位师兄,却忘了吵闹,盘膝坐在树干上,手里拿着枚图简,独自耷拉着脑袋而若有所思。
一炷香的时辰过去,暴躁的阿胜,终于安静下来,干脆也找了截树干坐下歇息。既然节外生枝,不在乎耽误一时。他倒要看看,那小子已是图简在手,还能耍出什么名堂,倘若再敢耍赖,哼哼……
阿三松了口气,又不便相扰,只得继续守在一旁而左右张望,很是可怜无助的模样。
渐渐的日头偏斜,风儿停歇。
而空旷的荒野上,依然热浪氤氲。恍惚之中,仿佛大地在扭曲颤抖。唯有那天穹如洗,高远万里。
无咎抬起头来,默默远眺。少顷,又举起手中的图简而皱起双眉。
离开了贺洲,离开了十二峰,辗转了无数万里之后,如今抵达部洲。究竟为何而来,又要干什么,一概无从知晓。自己身为羽士弟子,人微言轻,有心询问一二,都没人搭理。忍耐许久,只得出此下策。
耍赖也好,用计也罢,逼得图简便好,谁让阿胜他不肯如实相告呢!
不过,一切似乎出乎想象。
图简,应该来自于那位万吉长老。其中不仅拓印着部洲的地形地貌,所去的路径,还有几条吩咐。归纳起来,不外有二。找寻天材地宝,以灵石与五色石为先;找寻上古部落,与各种秘术。而乞世山,金吒峰,扎罗峰,乃是三个相聚的地点。此外,途中但有反抗忤逆者,一律诛杀殆尽。至于所宣扬的弘法布道,一字没提……
这便是星云宗的真实用意,抑或是元天门的阳奉阴违?
而欲知究竟如何,或许只有苦云子与瑞祥本人方能揭晓。阿胜与阿威、阿雅,也不过是依令行事罢了!
啧啧,八、九百弟子,分别由筑基高手带领,彼此间隔数百上千里,从东至西,形同拉开一张数万里的网。且但有反抗,斩尽杀绝。分明就是扫荡的架势,且为期十年之久。倘若部洲承受不起,则无异于一场浩劫啊!
嗯,我只想恢复修为。所谓的五色石,便是乾坤晶石……
“小子,你推三阻四,装混耍赖,如今获悉密令,还将怎样?”
阿胜坐在几丈之外,俨如闭目入定,却适时睁眼,忍不住又是一通牢骚。
“密令?”
无咎回过头来,疑惑不解:“是苦云子宗主的密令,还是瑞祥门主的密令?”
阿胜猛地一拍膝头,伸手叱道:“你管哪家的密令,既为密令,则密不外传,你已知晓,休想置身事外,否则万吉长老也不答应,哼哼……”他说到最后,竟是面带得意之色。他是个没有心机的人,却也懂得欲擒故纵的道理。
无咎默然片刻,感慨道:“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呢,贺洲仙门,就是个大坑,掉进去,便难以脱身……”
他抬手抛出图简,又咧嘴微笑:“多亏了阿胜前辈的关照,着实少了几多郁闷!”
阿胜接过图简,两眼一瞪:“你不郁闷,我郁闷!动辄不听吩咐,究竟谁是前辈……”
他在千慧谷的时候,也算是一呼百应的人物,如今却被折腾的毫无脾气,难免为之耿耿于怀。
无咎站起身来,摆了摆手:“此去万里迢迢,凶险莫测,且为期十年之久,总不能贸然动身启程吧。既然你我三人结伴,便当同心戮力而坦诚相待。阿胜前辈,你以为然否?”
阿胜眨巴双眼,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两人僵持许久,总算是冰释前嫌。
一旁不知所措的阿三,也终于放下心来,顿时恢复精神,振奋道:“此地机缘无数啊,想必有番收获。我不敢奢望,只求追随师叔与师兄……”
他是真怕阿胜与无咎争执下去,否则一拍两散,只剩他一人,后果难以想象。如今形势好转,凭借师叔的修为,师兄的凶残,以及他的精明,此去大有作为啊!
阿胜的两脚落地,依然神色狐疑:“无咎,你答应动身了?”
“君子慎言,言必有信!”
无咎果断回应,掷地有声,却话锋一转,反问道:“众所周知,天材地宝极难找寻,你我有无相关法门,以便事半功倍?”
“哼,你想的倒美!”
阿胜哼了声,分说道:“或有相关法门,至少我与阿威、阿雅均不懂得,故而舍弃飞剑改为步行,只为借助神识详加探寻……”
无咎不再多问,脚尖一点。树干出“咚”的一声轻响,他人已穿过树冠,快若疾风,直去十余丈之高。
“咦——”
阿胜惊咦一声,纵身而起。阿三也忙连蹿带跳,随其双双冲出树林。
但见晚霞如血,四方苍茫。而落日的余晖中,一道人影凌空飘落,两只大袖随风招展,恰似雄鹰展翅,只待冲天万里。
“那个小子,果真出自我千慧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