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威等四位筑基高手,以及在场的弟子们,顿时精神一振,各自施展手段。
而那不是几头鬼魂,而是成千上万,若非如此,也掀不起漫天的风暴狂沙。
一道人影扑向阿三,阴风寒雾之中根本看不清楚,只觉得怨气缠结,且来势凶狠而难以阻挡。他硬着头皮挥剑乱砍,“扑哧”一声,阴风回旋,鬼影消失。他稍稍意外,胆气大壮。又是几道人影扑来,他慌忙故技重施。谁料“砰”的闷响,一把利斧穿透风沙凌空而至。他惊得转身便跑,却被人一脚踏翻:“元天门的鼠辈,哪里逃——”
阿三猝不及防,扑倒在地。利斧带着风声,“铿”的扎入他身旁的岩石之中。他吓得扭头张望,这才知道是象垓救了他。而那位人仙前辈已被十余道人影缠住,兀自疯了一般大吼大叫。阿威、阿胜等四位筑基前辈,同样是无暇多顾。余下的众人或是拼命抵抗,或是战战兢兢,不过……
“师兄——”
整个荒丘,已被寒雾风沙所吞没。此时此刻,没谁能够幸免。而如此凶险之地,竟然有人盘膝而坐。漫天乱飞的鬼影,便好像忽略了他的存在。那是无咎师兄,咦,他在袖手旁观呢?
阿三挣扎爬起,又匍匐在地:“痛啊……师兄救我……”
象垓的一脚,势大力沉,差点将他屁股踏碎,他又是惊吓,又是疼痛。且不管师兄的秉性又是如何卑劣,或得庇护一二也未可知。
阿三抓着飞剑继续挪动,好似穿越硝烟战火的艰难与狼狈。
嗯,趴在地上,虽然不堪,却没人践踏,也没有鬼魂侵扰。
阿三抬头张望,终于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就在眼前。他稍稍安心,又诧异不解:“师兄,你缘何安然无恙……?”
“冤有头,债有主啊!”
当无数的鬼魂扑来之际,无咎也是暗暗戒备。而身旁的金水门弟子都在惊慌躲避,却没有一个鬼影冲向自己。或许体内藏着魔剑的缘故,这才使得鬼魂不敢近身?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他索性坐在地上,默默面对那疯狂的混乱。恰好阿三爬到近前,他轻叹一声,又抬眼望去:“岂不闻,以我血、我肉,献祭,乞求通灵之光降临!蛮族阴魂不散,报仇来了……”
阿三吓得急忙爬起,忘了屁股的疼痛,唯恐遭到冤魂索命,挥剑一阵乱砍。
但见烟尘、风沙,与那寒冷彻骨的雾气之中,悲鸣、呼号,撕心裂肺的咆哮,在相互交织着、挣扎着,再又化作阵阵的风雷,蹂躏着这方昏聩而又荒凉的天地。
无数的人影,狂扑而至。
有白苍苍的老者,狰狞暴戾的壮汉,嗷嗷哭喊的幼儿,还有满身带血的妇人与少女,无不咬牙切齿而怨气冲天。而随着拳打脚踢,飞剑的劈砍,一道又一道人影崩溃,继而化作阴风回旋直上。
而风暴不止,阴魂不断……
象垓来回跳跃,凶悍异常;四位筑基高手也是竭尽所能,全力抵挡。
而满天的冤魂,依然无休无尽。
众人难以施展神通,只能凭借着体内的修为苦苦支撑,却难免渐渐疲惫,有的已是左支右拙。
象垓的修为高强,凶悍如旧。固然如此,他还是暗暗心惊。
这般纠缠下去,没有尽头。何况被一群小辈拖累,绝非所愿!
象垓挥拳击溃几道鬼影,突然扬声大喊:“困守无益,另寻去路——”他喊声未落,竟抛开众人夺路而去。
原本结阵固守,好歹一时无忧。如今却自乱阵脚,且带头逃走的还是修为最高的一位前辈。
阿威与阿胜始料不及,慌乱无措。而阿牤与阿荠唯恐吃亏,二话不说也跟着跳下荒丘。
阿三的两手抓着飞剑,躲在无咎的身旁喘着粗气。外围有前辈抵挡,身后有师兄倚靠。瞅着机会便劈砍几剑,倒也堪堪应付。谁料转眼之间情形逆转,他气得咒骂:“小人……”
与之瞬间,数十鬼魂呼啸而至。
无咎坐在荒丘顶上,当其冲。他不敢侥幸,翻身蹿了出去。
阿三忙道:“师兄等我……”
“啊——”
便于此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无咎已蹿到荒丘下,循声回头。
阿三就在身后,鬼鬼祟祟,两眼闪动,整个人毫无损。
这家伙命大,倒霉的另有其人!
荒丘之上,人影四散。即使阿威与阿胜,也躲到了十余丈外。却还剩下最后一人,正是元天门的阿金。他正要逃离,慢了一步,瞬即已被鬼影的利斧、利爪击中,顿时血肉横飞而惨不忍赌!
“哎呀,阿金死了……”
阿三的黑脸,吓得青。两个眼珠子凸起,好像再也收不回来。而数不胜数的冤魂鬼影接踵而至,便仿如乌云压顶一般而无从抵挡。他牙齿打战,惊怵道:“师……师兄跑吧……再……再晚没命了……”
无咎不仅没跑,反而凝目错愕。
阿三回头一瞥,也不禁张大嘴巴……
第五百三十一章 此地有鬼
…………………………
所谓的荒丘,也就是个寸草不生的大石堆。几丈高的地方,早已被烟尘风沙所笼罩,还有无数的鬼影急扑而下,再又疯狂旋转着咆哮不停。
荒丘的四周,则是慌张失措的十余个修士,正要各自逃窜,又各自愣在原地而瞪大了双眼。
阿金死了。
那个元天门的羽士弟子,逃跑的时候,仅仅慢了一步,竟被鬼魂撕得粉碎。人死了,便也死了。生死无常,只能怪他自己倒霉。而当他肉身炸开的瞬间,横飞的血肉尚未溅落,忽又凝聚,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与之瞬间,那昏聩朦胧的天穹,竟被血光冲开缝隙。随之光华乍泄,煞是耀眼夺目。俨如明月当空,却一缕光华独照此间。
便于这光芒陡降之际,一度疯狂的鬼影骤然停顿下来,并一个个昂头仰望,神情中充满了恐惧与茫然。便仿如天地开启,轮回莫测。而不过刹那,乍泄的光芒微微爆闪,随即霍然回转,并掀起一团强劲的旋风而呼啸直上。尚在恐惧、茫然的鬼魂难以自持,顿然被卷入狂飙,一个接着一个,直奔那光芒的尽头……
或是几个喘息,抑或是眨眼的工夫,那突如其来的明月,已消失无踪。随之消失的,还有那万千的鬼魂。
天穹,依然昏黄朦胧。
烟尘,犹在四方弥漫。
阴冷,照旧寒彻入骨。
荒凉,还是无边无际。
不过,鬼魂没了,凶险也没了。
只是那突如其来的一切,如同噩梦,叫人余悸难消,而又不明究竟……
“阿金呢?”
阿三站起身来,神色惶惶。
荒丘上,光秃秃的情形如旧。阿金的尸骸,与坠落的利斧,均已消失无踪。乍一见,好似什么也没有生过。而那利斧劈砍的痕迹,清晰可见,表明曾经的一切,并非虚幻的梦境!
“尸骸无存,惨啊……”
阿三好像是感同身受,止不住的连连叹息。
既然转危为安,众人也从四周慢慢返回。
阿威带着阿离,围着荒丘转了一圈,试图寻找阿金的下落,随即黯然作罢。
阿胜走到阿三与无咎的身旁,上下打量,神色侥幸,又摇头不语。
金水门的六位弟子,则是扭头看向另外一人,
象垓,独自站在十余丈外,冲着远方眺望片刻,转而哼道:“哼,尔等修为不济,我也是有心无力……”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在为自己找借口。
阿威不忿:“若非前辈的缘故,阿金怎会送命?”
阿牤与阿荠趁机难——
“前辈擅自逃脱,殃及同门……”
“如此背信弃义之举,令人指……”
“前辈抢夺宝物,更是不该……”
“交出宝物……”
“聒噪!”
象垓的脸色一沉,盛气凌人道:“事已至此,尔等又能如何?”
阿威的胸口起伏,却不敢争辩。阿牤与阿荠也是欲言又止,似乎有苦难言。
又能如何?
若论单打独斗,在场的谁也不是一位人仙的前辈的对手……
象垓的眼光掠过众人,点了点头,而恫吓过后,不忘安抚:“争执下去,徒劳无益。齐心协力走出困境,方为明智之举!”他抬手一指,又蛊惑道:“依我猜测,此乃阴灵之地。是真是假,却不得而知。而设法脱困之前,不妨顺道寻觅一二。说不定另有收获,呵呵!”
阿威看向阿胜,又看向阿牤与阿荠。
四位筑基高手很是纠结,而迟疑片刻,还是达成一致,纷纷举手道:“便如前辈所说,且设法脱困要紧!”
宝物被抢,闯入异域,又死了一人,均为象垓之过。而即使他卑鄙无耻,出尔反尔,只要他不翻脸,并愿意带着众人脱困,便也唯有俯听命。谁让他是人仙的前辈呢,或有借助他的地方。何况置身莫测,如此也是无奈!
“呵呵,随我来!”
象垓长着络腮胡子,满头的褐色卷,再加上一身臌胀的深色袍子,整个人显得极为粗壮威武。只是他凹陷的两眼中,总是神色不定。他见众人屈服,得意一笑,转身背手,大步而去。
金水门的阿牤、阿荠,与元天门的阿威、阿胜换了个眼色。各自不再多说,随后动身。
阿威好像是郁闷难消,动身之际,却又眼光一瞥,忍不住大声呵斥:“阿金送命,你却无动于衷,没有良心的东西,为何死的不是你……”
只见某人伫立原地,双手抄在身前,默默昂着脑袋看天,浑似没事人一般。而自从闯入此地,鬼魂侵袭,再又死了阿金,情形危急。等等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他不是凶悍过人吗,他不是目无长辈吗,正当饱受欺辱而前途莫测,他偏偏又装成一个老实人。狡诈奸滑之辈,莫此为甚!
阿三站在他的身旁,显得举止亲密,忽而察觉不妙,后退两步扭头跑开。
阿胜则是左右张望,急忙劝说:“师兄,莫让他人看笑话……”
阿威哼了声,甩袖疾走。
阿胜这才冲着身后摆了摆手,小声提醒:“阿金死了,他憋屈难耐,毕竟身为长辈,你且聆听教诲也就是了!莫再耽搁……”
无咎凝望着昏黄的天穹,尚自若有所思。却突然遭到斥骂,很是莫名其妙。他猛然收回眼光,四周只剩下他独自一人。
烟尘尚未消散,一群人影渐去渐远……
……
没有昼夜之分,也没有东南西北。
黄昏的天穹下,只有永不停歇的寒风。还有十二道孤单的人影,在荒凉之中寻觅前行。
又翻了一道荒丘,众人驻足远望。
“已走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