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伸手挠头,后悔不已。
没法子,夜路走得久了,难免疑神疑鬼,遭遇了太多的算计,有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
却不该猜疑灵儿啊,自初次邂逅,到再次重逢,她帮过自己,救过自己,全无半分私心,又该是怎样的一种信赖。而自己却因悲伤过度,彷徨无措,由此怨天恨地,竟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女子。
灵儿,是我错了!
无咎的手上一动,多了一物。
低头看去,是个精巧的玉冠,一寸多宽,两寸长短,玉璧环抱,还有一根玉簪横贯其间,且凝翠欲滴而质地不凡。稍加浸入神识,加持法力,玉冠连同他本人,倏然消失原地。回头看来,峰顶之上再无人影。即便凝神所致,也难辨踪迹。
咦,隐身如此奇妙,宝物啊!
无咎暗暗称奇,又添几分愧疚,忙将玉冠束于发髻之上。
切莫让灵儿看见,她说过,拆了玉冠,便不认自己这个兄弟。不过,眼下已惹恼了她。倘若她盛怒之下不告而别,只怕再无重逢之日。
而神洲封禁的真相,已呼之欲出。只要与鬼赤、万圣子,或玉神殿周旋下去,一切都将水落石出。正当关键时候,怎能方寸大乱呢,更不该欺负一个女儿家,理当速速赔礼道歉!
无咎不敢耽搁,纵身跃下峰顶。
……
月鹿谷。
山洞内。
广山与他的兄弟们,攥着灵石,盘膝而坐,吐纳调息。随着玄功的运转,各自散发出炼气的威势,虽然修为不高,仅有三层、或四层,却也进境喜人。
而山洞内,除了修炼的十二个壮汉之外,还有另外三人,分别是两个中年男子,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韦合,姜玄,与韦春花。
三人没有打搅壮汉们的修炼,转身走到洞外。
已是冬季,树木零落,野草枯黄,放眼望去,山谷中一片萧杀的景象。
而韦春花却是面带笑容,欣慰道:“十二位银甲卫,皆天赋异禀,如今又收敛野性,而勤于修炼,也算是不负先生所托!”
“师伯,这其中也有弟子的功劳呢!”
韦合趁机邀功,拍着胸脯道:“假以时日,诸位大哥筑基不难……”
“嗯!”
韦春花点了点头,以示嘉许,口气一转,接着说道:“广山与你我不同,应该没有脱胎换骨之说,亦无筑基、金丹之分,只须持有修为,便已足够的强大。以老身之见,如今的广山已不弱于任何一位地仙!”
“哈哈,师伯所言极是!”
“韦合,你留下看家,切勿惹是生非,凡事多加小心!”
“师伯,是否与先生有关?”
“此前有传闻,无先生曾先后出现于长风谷与天星湖两地。老身让姜玄打探消息,而穆丁长老却闭门不见。哼,靠人不如靠己。老身决定带着姜玄外出一趟,寻找无先生的下落!”
“穆丁长老与穆源等人,始终在敷衍你我。倒是姜前辈重情重义,并妥为关照……”
“莫称前辈,彼此都是兄弟!只可惜班华子闭关不成,身陨道消,否则也多个帮手,唉……”
“有幸结丹者,十不存一,姜兄不必悲伤,节哀顺变。愿你与师伯早日归来,一旦找到无先生,我倒是要看看,穆丁长老如何交代,哼……”
片刻之后,两道人影踏剑而去。
韦合独自站在山谷中,犹自期待不已。
无先生啊,你终于现身了……
……
第九百二十八章 风雪突来
………………
无咎,坐在院子门前的石阶上。
他的身旁,旁还有两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与一条黑色的土狗。
孩子围着他嬉笑不停,狗儿则是上蹿下跳而汪汪直叫。
只见他抬手一抛,所持的木棒飞了出去,却并未坠落,而是离地三尺,循着石阶往下飞去。狗儿奋力急追,张嘴便咬。而木棒却不断跳动,堪堪追及,又从嘴中飞出,引得狗儿狂吠不止。两个孩子兴奋不已,随后撒欢儿去。
“嘿嘿!”
无咎玩耍兴起,嘿嘿直乐。
便于此时,身后的院门吱呀打开,从中走出一位壮汉,韦尚。
“韦兄——”
无咎慌忙站起,笑脸相迎。
数十丈外,木棒终于落地。狗儿咬了木棒,便要与两个孩子返回而继续玩耍。
韦尚站在台阶上,扬声道:“阿秋、阿糜,天色已晚,莫让爹娘惦记,回家吧!”
两个孩子倒也听话,笑着答应,不忘冲着某人招手致意,然后带着狗儿跑开。而某人则是趁机走向院子,谁料两扇木门“砰”的关闭。
“哼,你休想踏入院子半步!”
韦尚回头一瞥,哼了一声,然后坐在石阶上,依然一个看门护院的架势。
无咎尴尬止步,央求道:“韦兄,且通融一二?”
韦尚却不为所动,摇头道:“灵儿不愿见你,我劝你还是走吧。如此纠缠下去,又是何苦呢!”
“让我见到灵儿,当面赔礼道歉!”
“我说了灵儿不愿见你……”
“你说了也不算啊!”
“你已纠缠了二十余日……”
“若能赔礼道歉,澄清误解,为此耗上二十年,我也心甘情愿!”
“你休想!”
“试试呗!”
此时黄昏降临,暮色笼罩四方。阵阵冷风吹来,更添几分寒意。
无咎走到石阶的另一端,盘膝坐了下来。与韦尚相隔不远,背后便是院门。灵儿没有不告而别,仍然住在院内,却不肯相见,也不让他踏入院子半步。二十余日来,他便这么守着,即使遭到驱赶,亦岿然不动。
而自从某人纠缠不去,戊名与韦尚也没了锄草的兴致,整日里守在院内,唯恐对方有机可乘。
“无咎……”
“韦兄……”
两个人坐在冷风中,虽然心绪各异,却也闲着无事,干脆说话解闷。
“你莫非看上了我家灵儿?”
“我当她是兄弟……”
“哼,你分明是贪婪灵儿的美貌与身世,又欺她软弱善良,顾念旧情,故而死缠不放。”
“韦兄,我喜欢与你说话。虽然你对我的偏见颇深,却也开诚布公。而非戊名,只将我当成一个坏人!”
“我有偏见?错怪了你?”
“你不该亵渎我与灵儿的兄弟之情……”
“哼,你我都是男人,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无论你的修为,还是人品,都配不上灵儿!”
“韦兄……你固有偏见,也不能乱讲!”
无咎尴尬起来,不忿道:“话又说回来,我的修为与人品也不差,缘何就配不上灵儿呢,何况我与她清清白白……”
“如何?欲盖弥彰!”
韦尚留着络腮胡子,头顶束扎着乱发。而原本一个粗犷的壮汉,此时却眼光斜睨,神色不屑,好像是看穿了无咎的谎言而满脸厌弃的样子,
而无咎愈是想要辩解,愈是说不清楚,也是急了,挥手道:“即使我看上了灵儿,又能怎地?你这个当师兄的,多管闲事……”
“哼,你知道灵儿还有个师兄便好,我也不妨实言相告!”
韦尚转过身来,郑重道:“玉神殿,不容家师活在世上,也不会容许他的后人存在。故而,灵儿面对的乃是强大的玉神殿,稍有不慎,便将遭致覆顶之灾。而你到处闯祸,四面树敌,与灵儿相处,百害而无一益。何况灵儿要的亦并非女儿私情,而是更为强大的庇护。你且扪心自问,你一个孤家寡人,朝不保夕,修为寻常,除了坑害、拖累之外,又能给灵儿带来什么呢?”
“我……我无地自容啊!”
无咎不仅是无地自容,而且无言以对。
韦尚所说,或为实情,却也是诛心之言,字字句句令人难堪。凡俗嫁娶,讲究个门当户对。谁料仙道中人的交往,也同样如此的市侩。
“无咎,请你高抬贵手!”
韦尚竟然拱起双手,出声恳求,而话语之中,又透着嘲讽与告诫的意味。
无咎眨巴双眼,郁闷不已,却也更加的不服气,质问道: “哦,照此说来,我还比不上你与戊名?你二人能够庇护灵儿,我却不能?”
“正是如此!”
韦尚的话语极为肯定,放下双手,抱着臂膀,不无傲然道:“你仅凭修为,绝非我二人的对手!纵使你神器不凡,诡计多端,而倘若我兄弟全力以赴,最终的输赢尚未可知!”
无咎似乎怕了,摇头自语——
“瞧不起我啊!”
韦尚面带讥笑,道:“人贵有自知之明。”
“嗯,说的好有道理!”
无咎循声看去,点了点头道:“韦尚,我不用神剑,不用神弓,仅凭我地仙三层的修为,照样将你打趴在地,你信也不信?”
不待应声,他自问自答:“你当然不信,灵儿也不答应啊。改日不妨让我的兄弟,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同时也让你明白,你与戊名能够庇护灵儿,我也不差,或更胜一筹呢!”
“你来自神洲,孤身一人,如今置身异地,何来的兄弟跟随?”
“嘿,我的兄弟遍天下!”
韦尚只当无咎在满口胡说,不以为然道:“任你花言巧语,也休想纠缠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