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兄,改日请你饮酒!”
“不……”
林彦喜的念头稍稍挣扎,旋即不再迟疑,再次喊道:“无兄弟,请留步……”
无咎带着众人,已走到了洞外。恰是四月时节,清晨雨霁,山谷间草木吐翠,天地焕然一色。他停下脚步,放眼四望,只觉得胸怀大畅,旋即面带微笑转过身来。
“林兄,有何指教?”
“鬼妖猖獗,人神共愤,何不联手,共度时艰?”
“兄所言,正为某所愿也!”
“呵呵……”
“嘿嘿……”
……
万里之外,又一个隐秘的山谷。
无咎与姜玄,从天而降。
没有冤家仇敌跟来,而荀万子与林彦喜等人也没了踪影。
“无先生,且看——”
遮天蔽日的老树下,溪水潺潺而山涧幽深。而野草丛生的山涧中,有山洞若隐若现。
姜玄抬手一指,示意道:“那山洞的地下十丈,另有洞穴,便是韦师姐的闭关所在,极难为外人所知晓。稍候片刻,我告知一声……”
“不必了!”
无咎伸手阻拦,感慨自语道:“这个老婆子也是不易,便由我在此为她护法。但愿她与灵儿,均能够如愿以偿……”
“灵儿……”
姜玄听着糊涂,无暇追究,回想日前的所见所闻,好奇问道:“无先生,你既然有心招纳林彦喜,何不与他明说,反而害他顾虑重重?”
他与无咎,相识相交多年,彷如兄弟般的熟稔,却还是尊称无咎为先生。这是历经磨难换来的友情,也是表达一种敬意。
“人各有志,出处异趣!”
无咎答了一句,笑道:“邀请仁人志士,联手对付鬼族与妖族,看似豪情满怀,却要送命的。而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哈哈,没错,不管是我姜玄,还是韦师姐,或十二银甲卫,均是心甘情愿追随先生左右!”
姜玄笑着拱起双手,接着说道:“月鹿山,距此尚有数十万里之遥,即便借助韦师姐的阵法,途中也不免有所耽搁。尚要动身赶路,来日再会——”
“带上此物,以防不测!”
无咎拿出两颗箭珠,递给了姜玄,交代了用法,又嘱咐道:“凡事切莫用强,途中多加小心!”
“嗯!”
姜玄答应一声,踏起剑光,出了山谷,直奔远方飞去。
他是奉命赶往月鹿山,将韦合与十二银甲卫带到碧水崖,而无咎也知道路途遥远,难免出现意外,让他随机应变。若是状况有变,也不必勉强,只待此间事了,他就此寻去也不迟。
此外,据说韦春花在各地暗中布下了几座转送阵,用来赶路事半功倍,应该不会耽搁太多的时日。
山谷中,只剩下无咎一人。他左右张望,嘴角含笑。
所在之处,山高林密,树冠浓荫蔽日,几乎见不到天光。且地处偏僻,而又隐秘,哪怕有人从半空飞过,也难以发现此间的端倪。
老婆子,倒是会找地方!
离地三五丈,山涧一侧的峭壁上,有个丈余大小的豁口,像是三面透风的洞穴。左右则是滕曼牵扯,花草掩映……
无咎抬头一瞥,拔地而起,腰身收缩,已然盘膝坐在洞穴之中。
嗯,本人的本尊,要为灵儿护法,而本人的分身,则是守护韦春花,但愿这一老一小两个女子,皆修为有成,也不枉本先生的一番苦心。
却不知韦春花又要闭关几时,且安心等候,何况林彦喜与荀万子等人修炼阵法,也要一段时日。
无咎想到此处,又是欣慰一笑。
荀万子与彭苏等五位青鸾寨的修士,虽然修为不高,却勇武仗义,堪称仁人志士。而五人的举动,也使得林彦喜痛下决断,他最终答应,联手对付鬼妖二族。
突然多了十二个帮手,也算此行一大收获。
那位林门主也是被逼无奈,仙门没了,又要顾及弟子的安危,面对强大的鬼族与妖族,难免有所迟疑。而仇恨驱使,正气担当,道义所在,让他无从选择。
不过,本先生绝不会让林彦喜与他的弟子,以及荀万子等人去送死。且让那十二人留在山洞内,修炼翼翔山庄的四象天虎阵。只待阵法娴熟之后,足以对付鬼巫、妖仙。
而本人之所以如此,又何尝不是逼的。
此前只想着找到神洲封禁之谜,就此返回故土,而如今却是恶名远扬,并连番遭到追杀而无处躲藏。且鬼妖二族,滥杀无辜,荼毒四方,着实忍无可忍。既然如此,万圣子,鬼赤,且给本先生等着……
第九百五十六章 庚戌夏日
祝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
………………
碧水崖。
碧水宫。
灵儿盘膝坐在玉榻上,双手结印,双目微阖,随着玄功的运转,她身前环绕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她面前的石几上,摆放着一枚玉简,一个玉瓶。
玉简,拓印着“九转玄丹术”;玉瓶,装着九粒玄丹。
九转玄丹术,不仅是功法口诀,还是一位飞仙高人,也就是她爹冰禅子毕生的境界感悟。许是神魂相通的机缘,或冥冥之中的定数,又或是天资聪颖,灵儿仅用了七日,便将九转玄丹术的口诀心法修炼娴熟;又用了七日,揣摩功法中的境界感悟;之后再用七日,全身心的沉浸于千年的岁月感悟之中,在那风霜血雨中徘徊徜徉,在生生死死的历练中挣扎轮回……
不知觉间,二十余日过去。
当她发觉,她爹冰禅子的千年境界感悟,已深深铭刻在她的神魂深处,像是血脉传承而难以磨灭,她伸手从玉瓶中拿出一粒丹药塞入口中。玄丹入腹刹那,冰雪消融,春雷隆隆,奔涌的气机轰然而来。她娇小的身子微微颤抖,却犹自双目紧闭,凝神守一,全力行功。而她身前的雾气,浓了一分,旋转起来,彷如春水潺潺,就此畅流不息……
九日过去,她吞下第二粒玄丹。
她身前的雾气,又浓了一分,而她的修为,已从人仙三层,提升到了人仙五层……
她整个人已被旋转的雾气所包裹,她的修为抵达九层圆满。
当她吞下了第五粒玄丹,隆隆的春雷再次炸响。更为猛烈的气机,汹涌而来。她衣衫鼓荡,秀发飞扬。原本白皙的肌肤,渗出油污。她似乎有些痛苦,秀眉微蹙,而她兀自抿着嘴角,强行运功不辍,人仙圆满的修为,继续缓慢而有力的提升……
……
此时的碧水崖上,同样有人在用功。
无咎的本尊,独坐峰巅,一手托腮,一手支膝,两眼微闭,神色淡然,像是在打着瞌睡。而他的面前,却摆放着一堆玉简。浅而易见,他在研修功法神通。
一阵山风,突然吹来,崖上青草摇晃,气机隐隐勃发。
无咎好像受到触动,右手掐诀,凌空一点。盘旋的山风,倏然停滞,随之寒意骤降。一块硕大的玄冰,霍然出现峰顶之上。他端坐的身影,旋即消失无踪。
日光照耀,冰晶闪烁。萧杀肃穆,冷彻四方。
而不过瞬间,坚硬的玄冰,忽然崩裂,继而消融殆尽……
无咎消失的身影,呈现出来。而他的右手,依然虚指迎风。少顷,五指变掌,有雾气在掌心氤氲,翻手轻拂,一小团雨水倾洒而去,继而法力催动,挥手又是一点。
方圆数丈之内,风雨朦胧……
而随其大袖甩动,风隐雨收,旋即手指掐诀,在身上轻轻一拍,他端坐着的数尺身影,悠然暴涨,霎时化作一个数丈的身躯,即便是盘膝在地,威势收敛。而他的修为,却从地仙五层,迅疾提升到了地仙的七层、八层而杀气莫测。
不消片刻,光芒闪烁,身躯恢复如旧,他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没错,如今本尊的修为,已是地仙五层,全赖于分身的功劳,那家伙收获了为数不少的五色石,如今又过了两个月,随着他的吸纳提升,本尊的修为也随其水涨船高。而本尊与分身,相隔五六万里呢,却彼此修炼一体,相互间心念相通,很玄妙也很神奇。不过,若是相隔太远,说不定便要断绝维系而出现乱子。这也是没有前往月鹿山的缘由……
嗯,六月下旬了。
持续不断的静坐冥思,揣摩参悟,极难修炼的《神武诀》,终于有了突破。尤其是《化妖术》,更为精进一层。且触类旁通,感受四象本源,推衍五行变化,原来风来雨去,只在翻手之间。而灵儿的闭关,依然没有动静。远方的韦春花,也同样状况不明。且歇息片刻,继续安心守候下去。
无咎收起面前的玉简,拿出一坛酒。饮着酒,看着湖光山色。黄昏时分,他起身离开山崖,在湖面上逐风而行。百里之外,他悠然收住去势。
夏夜降临,玄月如钩,星辰稀落,天水一色。
无咎踏波而立,身影倒映在湖面的月光之间。
百丈之外,则是几座紧挨着的山峰。
无咎抬手拿出一枚玉简,凝神查看。
玉简为上昆山的季渊所赠,其中拓印着箭珠的炼制之术,还有上昆铁弓的驱使之法。且不说箭珠的威力如何,铁弓的驱使之法应该能够借鉴一二。
犹还记得,季渊开弓射箭,极为娴熟,且箭矢所向,令人胆战心惊而难以躲避呢。
而他无咎的撼天神弓,虽然威力无敌,却是总被对手逃脱,或驱使之法有所欠缺。
若是以上昆铁弓的驱使之法,弥补撼天神弓的不足,不知又将怎样……
片刻之后,无咎收起玉简,舒展手臂,手上多了一把人骨大弓。他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金色的弓弦,眉宇间所有所思。少顷,双臂用力,金色的弓弦猛然炸响,一道火红的箭矢若隐若现。旋即神识强驱,箭锋指向前方。百丈之外的山峰峭壁,顿时为杀机所笼罩,随即藤蔓摇晃,劲风乍起,便是平静的湖面也随之涟漪震荡。
不过,那凌乱的杀机,却难以锁禁一处……
无咎的双手一松,箭矢消隐,杀机顿无,撼天神弓恢复原状。而他却盯着大弓,愁眉不展。
即便依照上昆铁弓的驱使之法,驱使撼天神弓,依然神念不畅,无从寻的,依然不能施展出它真正的威力。
什么地方错了呢?
无咎将大弓交予右手,左手搭上弓弦。拇指环扣,浮出的夔骨指环,恰好契合弓弦,一股莫名的力道跃跃欲试。
无咎微微一怔,急忙双手用力,便要再次开弓。又觉别扭,大弓还是交予左手,而夔骨指环到了右手的拇指之上,旋即以指环扣着弓弦而猛然弓开如月。顿时弓弦嗡鸣,烈焰箭矢闪现。而与之刹那,杀气所致,劲风骤去,百丈外的峭壁,竟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咦?
无咎弯弓待发,猛然转向。无形的杀气,凌厉依然,“啪”的掠过湖面,溅起一道激射的水线,疾去数百丈而声势惊人。
哦!
无咎收起法力,松开弓弦,待箭矢消隐,他举起所持的大弓,又看向右手拇指的戒子,已是恍然大悟而摇头微笑。
“嘿,真是糊涂一时,不,应该是糊涂了数十年。夔骨神戒,原本就是射箭所用的射决。既为射决,便该用来拉动弓弦,却将其置于左手,仅当成纳物的戒子,故而使得神弓的威力大打折扣!”
无咎收起撼天神弓,晃动着右手拇指。莹白的夔骨神戒微微闪动,瞬间隐入体内。也算是意外了却一桩心事,只觉得胸怀大畅。他挥舞大袖,凌波踏风而起……
片刻之后,人影飘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