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十余道人影从天而降,瞬间挡住了两位老者的去路。
随即又是一道人影飞身而下,猛地扑在瑞祥的身上,挥拳便打,口中怒骂——
“老东西,你欺负了我二十余年,逼着我兄弟卖命不说,还要将我与韦尚置于死地,我打……”
一腔的愤怒,化作铁拳如雨。
“砰、砰、砰——”
瑞祥如同被铁链禁锢,趴在沙堆中,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凭借护体元力而顽强支撑。而势大力沉的铁拳,不是痛打腰腹,便是猛击脑袋,均为防御的薄弱之处。
他不禁暗暗叫苦:原本已胜算在握,怎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那人恢复修为也就罢了,却修至飞仙,破解了魂禁;而破解魂禁也就罢了,却暗中偷袭;而偷袭也就罢了,偏偏佯作虚弱,自始至终不露破绽,叫人根本无从防备。而阴险诡诈也就罢了,终究是根基不稳,施展不出强大的神弓,却不想他又祭出一件匪夷所思的法宝,猝不及防之下遭致暗算……
“砰、砰、砰——”
拳打脚踢,犹不解恨。
无咎返身从月族的兄弟手中抓过一根铁棒,抡起来便是一通猛砸。他虽然不便施展法力修为,而他的力气尚在。玄铁棒啊,比起拳头更加坚硬、也更加的凶猛。
“砰、砰、砰——”
“老东西,我不打断你的双腿,你不知道本先生的心头之恨……”
“砰、砰、砰——”
“你串通鬼妖二族,设计害我,又将我兄弟玩弄于鼓掌之中,却可曾想过今日,我打……”
沙滩上,被捆缚手脚的瑞祥,左右翻滚,极为的狼狈不堪。面对疯狂的重击,他既不能躲避,也无能施展神通,唯有凭借护体元力而苦苦支撑。
无咎则是抡起双臂,一棒接着一棒,只要将多年来的苦闷与憋屈,尽情发泄出来。
元吉与元惠,也就是瑞祥的徒弟,本想解救师父,而面对十二位凶猛的壮汉,以及灵儿与韦春花,再不敢往前一步。余下的弟子们,更是惶惶而立不知所措。
“喀——”
瑞祥的护体元力,固然坚韧,却架不住连番的铁棒痛击,终于随着法力的损耗而呈现出崩溃的迹象。他暗暗心惊,被迫出声——
“无咎,手下留情……”
“哼,你此前何曾心慈手软?”
瑞祥的半截身子,已被砸得陷入沙滩之中。而凶猛的铁棒,依然毫不留情。
“利害攸关,理当顾惜自身,此乃人性所在,你又怨我何来?”
“所言有理,我打……”
“喀——”
瑞祥的护体元力,又崩开一条缝隙。而某人的铁棒,力道更猛。一旦他元力崩溃,后果可想而知。
“无咎……即便要了我的这条老命,与你有何益处……”
“砰、砰、砰——”
“你可知天书的存在,金吒峰那座阵法的用处,还有玉神殿的真实企图……”
“砰、砰——”
“……金吒峰下,藏有大量的五色石,何妨联手一回呢,你得到五色石,我得到部洲……”
“砰——”
“恩恩怨怨,不外乎过眼云烟,大道恒久,方为修仙真谛所在……”
便于此时,灵儿发出一声惊呼——
“哎呀,九重天劫将至!”
无咎放下铁棒,循声看去……
第一千零三十章 智者自明
………………………
隆隆的雷鸣声,犹在狂风中回荡不绝。
翻腾旋转的乌云、与明灭闪烁的雷光,依然笼罩着整片天穹。便如漫漫的长夜没有尽头,从此天地崩坏而灾厄无穷。
天劫,仍将继续。
而千丈高空,已不见了韦尚的身影。倒是海面之上,有道赤裸的人影,披肩散发,摇摇欲坠。
那是韦尚,接连渡过了八重天劫,已让他精疲力竭。不过他还是没有屈服、没有放弃,抓出最后几株黄参塞入口中,然后强行踏空飞起。
十丈、数十丈……
韦尚刚刚踏空飞起百丈,天穹上的乌云猛然收缩,继而炸开一团刺目的亮光,随即一道水桶粗细的雷火呼啸而下。
“咣——”
愤怒的雷劫,撕开黑夜,横贯长空,瞬间吞没了韦尚。他在雷火中挣扎颤抖,口吐热血,直坠十丈,却犹自昂首挺胸而苦苦支撑。
而一道雷火尚未消失,又是一道霹雳咆哮而下。那接连不断的火光,雄浑无匹的威势,像是一把万丈巨剑,只要毁天灭地,将大海通个窟窿。
韦尚再难支撑,在雷火的轰击下,不断坠落。而眼看着他便要坠入汹涌的波涛之中,疯狂肆虐的的雷劫突然没了。唯有嘶吼咆哮的雷声,犹在狂风中回荡不绝。他强撑着挺立在波涛之上,又是一口热血喷出,然后缓缓转身看向远处的海岛,刚毅而又疲惫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微笑,旋即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天穹之上,那翻卷的乌云,已随着远去的狂风渐渐消散。继而霞光闪现,落日沉醉……
“师兄——”
海岛之上,不管是趴在沙堆中的瑞祥,还是元天门的弟子,抑或是广山、灵儿、韦春花与无咎,皆在关注着远处的动静。
便在雷劫终结、天象好转的瞬间,灵儿惊呼一声。她亟待冲过去查看端倪,却又察觉不妥。而不待她再次出声,一道人影疾驰而去。
“无咎……”
正是无咎,扔了铁棒,纵身飞起,直接掠过海面,一头扎入海水之中。不消片刻,他带着一个赤裸的人影破水而出,顺手摸出一件衣衫稍加遮掩,转而返身奔着海岛飞来。
灵儿、韦春花与月族的兄弟们,急忙迎了上去。
无咎带着韦尚,落在沙滩之上。他帮着韦尚坐下,然后退后一步,与众人凝神端详。
只见韦尚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临时遮体的衣衫有些瘦小,且长发凌乱而胡子拉碴,很是虚弱无力的模样。而他壮实的身躯,却散发着浓重的雷劫之威……
“师兄渡过天劫,功成圆满!”
灵儿终于放下心来,欢欣不已,随即又趋近蹲下,摸出一瓶丹药凑到韦尚的嘴边而小心呵护道:“且服下冰离丹,找补体力……”
韦春花与广山等一群月族的兄弟,也都是松了口气,各自的脸上露出笑容。
而无咎却退后几步,转身离开,然后背起双手,慢慢走过沙滩。
韦尚能够渡过天劫,他是由衷的欢喜。而天上的乌云虽然消散,这世间的乱象依然如故。如今他隐忍三年之后,再次站了出来,又该怎样带着兄弟们走出困境,或走出一条光明大道,他不能不他有所斟酌……
沙滩上,有个浅坑,而埋在坑里的瑞祥,早已转换了地方。
沙滩尽头的石坡上,另外聚集着百多人。当这边忙着抢救韦尚的时候,元天门的弟子也没忘了解救自家的门主。不过,侥幸得手的元吉、元惠,并未带着瑞祥逃离此地,而是簇拥在石坡上,一个个又是焦急、又是无奈。
瑞祥的身上,依然捆缚着黑色的皮索。寸余宽、一分厚的兽皮绳索,异常的坚韧,不管是真火焚烧,还是飞剑劈砍,皆难以摧毁解脱。
既然如此,又如何逃离?
而元天门的弟子窘迫之际,见无咎走近,又如临大敌般而乱作一团。
“嘿嘿!”
无咎却是嘿嘿一乐,在三丈外停下脚步。
“想要逃脱束缚的法子,只有一个……”
“如何逃脱?”
瑞祥斜躺在石坡上,背后由几个弟子伸手撑着,这才勉强坐起半截身子,可谓极其的狼狈。而纵然如此,这位飞仙高人依然镇定自若。
无咎坦诚道:“舍弃肉身,逃脱元神!”
“呵呵!”
瑞祥竟淡淡一笑,摇头道:“倘若舍弃肉身,我又何苦等到此时?”
“等我?”
无咎微微一怔。
“等你高抬贵手啊!”
瑞祥很是理所当然。
“你敢断定,我不杀你?”
“杀我何益?你已修至飞仙,又有一群强大的兄弟相助,足以纵横天下,我瑞祥的性命早已不放在你无咎的眼里。你该取了金吒峰的五色石,修至更高的修为,方能应付你真正的强敌,玉神殿……”
“哦……”
无咎打量着躺在地上的瑞祥,感慨道:“任凭风云变幻,仙门更替,你依然安然无恙,并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偌大的部洲据为己有。如此心机谋略,堪称真正的高人啊……”
他并未奉承,而是讲的真心话。
想当年的元天门,只是众多仙门之一,不显山不露水,却能够在血雨腥风中生存至今,并不断的发展壮大,也由此可见瑞祥的过人之处。尤其他谙熟人性,洞察世事,老谋深算,善于隐忍,心狠手辣,等等,无不让人感受深切。
“唉,老弟谬赞了!”
称呼变了,口气也变了。
瑞祥面带苦笑,叹道:“我也不过是想要活下来,然后远离纷争,使得传承有继,仅此而已!奈何世道崩坏,弱肉强食,只得伺机抗争,苟且求全。便如你无咎,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无咎默然。
瑞祥的诚恳的话语中,透着久经风雨的彻悟,并条理明晰,很是循循善诱。他缓了一缓,自顾道:“你我之间,无关恩怨、是非、对错,唯利害相争耳。眼下合则两利,斗则两伤。又当如何抉择,智者自明!”
无咎还是没有吭声。
瑞祥却有些不耐烦,催促道:“老弟,言尽于此,你还不放了我?”他又稍作挣扎,无奈道:“这究竟是何法宝,缘何这般的坚韧……”
无咎微微皱眉,却还是抬手一招。
随着黑光闪烁,瑞祥身上的皮索没了。他僵硬的四肢,顿时恢复了自如,大松了口气,忙道:“元吉、元惠,搀扶为师一把……”
而无咎的手上,多了一截五六尺长的黑色之物,被他举起来细细打量,旋即撇着嘴角道:“此乃……捆仙索!”
“捆仙索?果然了得,纵是飞仙,一捆了之……”
瑞祥在弟子的簇拥下,一边整理衣着,一边出声附和。看他的架势,他与无咎已摈弃前嫌,化敌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