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金灿光芒自右手之中缓缓拧现,这具破碎肉身艰难重组,漫天血雾,倒流而回。
玄螭大圣嘶声道:“不可力敌!”
白帝面无表情,再是一眼望去。
龙皇殿的老瘸子不出,妖族天下,谁敢与自己争锋?!
这一眼!
玄螭大圣的这具肉身再度炸开,这一次抛飞更远,直接被甩到了千丈之外,几乎快被打落云域。
中年白袍儒士缓缓扭头,目光投向灞都城弟子和龙皇殿妖修集结之处——
灭字卷凝化一轮巨大刀光,真如天河垂落一般斩下。
“铛铛铛——”
清脆长音在虚空之中响起!
数千万柄天凰翼刀锋递斩而出,再次与灭字卷对撞。
火凤展开双翼,在一瞬之间抬起双臂,“抱”起这些在巅峰对决中根本帮不上忙的妖修,还有自己的师弟。
火凤面色苍白,喷出一口鲜血。
天凰翼的确是先天灵宝,但要论杀力……哪里能与灭字卷相比?
这终究还是一件加持速度的宝器。
与白帝对拼杀伐,实在太不明智了。
白帝在方寸之域可以缩地成寸,所以在局限战场内,即便拥有天凰翼,自己也无法与白帝比拼“速度”。
真正将战场放大成两座天下,拥有世间极速的火凤,自认可以逃出灭字卷的追杀。
但今日的战场……是灞都城。
他不能逃。
他若逃了,灞都……便要沉了。
灞都老城主瞬间浮现在数千万柄天凰翼刀锋之前,老人抬起十指,向前按去,漫天阴云,弹射出无数秘纹,如箭镞一般,密密麻麻涌成一片箭雨……硬生生抵住灭字卷的一杀。
白帝目光不散。
灭字卷杀力不灭。
漫天箭雨一拨一拨从云中射出,一拨一拨在云中寂灭,两相对峙,死死生生,不断反复。
老城主沉声道:“火凤,带他们去云域外。”
“师尊,我不能走。”
火凤咬牙道:“灞都怎么办?你怎么办?”
灞都老人闻言之后,怔了一怔。
他望向自己身后,最疼爱的小古,一众视为心上肉的弟子们。
“前些日子,卦算天机。算到‘灞都城’有一场大劫。”老城主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本以为,是岁数到了,大限将至……到了今日才知道,原来这场大劫,并非岁劫。”
卜卦之人,卦算自己,难窥天机。
哪怕看到一缕……也是错的。
劫数,劫数,能躲得了的,还叫劫数么?
灞都老城主双脚悬空,他缓缓松开按压云层的双手,大袖自狂风中飘摇。
老人柔声道。
“你们不是一直好奇,大师兄是什么样子么?”
灞都老人双手抬起至胸前。
五指并拢,双掌合十。
老城主轻轻道:“其实大师兄一直都在你们身旁,只不过年龄大了,意识也不太清醒了。他比我称职,他才是一直守护你们长大的那个人。”
嗡的一声。
云层由沸腾入极静。
就连灭字卷的杀力,都在此刻凝固一瞬。
白帝眯起双眼,饶有兴趣停住杀念,注视着远方云层。
灞都老人的背后,云海翻腾,那座沉寂的,传闻每年都在拔升的古城,在这一刻,缓缓“睁开”了双眼。
白帝笑意渐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悬在他身旁的宁奕,面色错愕震惊。
那不是一座城。
而是……一尊巨兽。
抖擞云气,吞吐星辰,悬浮于云海之上,遨游于九霄之顶。
一座座楼阁,巍峨立于脊背龟壳之上,一片片银白秘纹,流淌在地底,高低起伏,时而升入拱顶,时而坠落长渊,老城主亲手布置的秘纹,便是它的鲜血。
灞都城的数万妖灵,就生活在这“巨兽”的脊背之上。
这是一头……巨大的玄武!
这千百年来,灞都城的弟子守护着这片古城,殊不知,便是守护着他们师门中始终未出面的“大师兄”。
而大师兄,也默默守护着他们。
火凤,阳三,阴四,巴木,古道,姜麟,黑槿……在这一刻都怔住了。他们入门的时间有长有短,有人在这里生活了千年,有人则是刚刚拜入师门数载,但有一点都是相同的。
这些孤独的纯血种,已经将这里视为了自己的“家”。
越是强大的妖灵,越是孤独。
如果没有师尊,那么他们的命运,或许是一样的……背负强大的血脉,离群索居,终其一生,漂泊流浪。
直至,来到这里。
这座古城给他们带来了太多的温暖。
而困惑在心底最深的那个秘密,在今日得到了答案……那头云上巨兽睁开双眼,缭绕它周身的数十里云海,在高温下热烈的沸腾蒸发。
玄武“仰首”长长地回应一声嘶鸣。
那是一道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声音,低沉,沙哑,苍老。像是云海里翻涌的号角,是高喝的嘶吼。
原来大师兄,一直都在。
“逃!”
灞都老城主高喝。
火凤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化为一缕赤红流光,卷动八荒风云,向着云域之外掠去。
而下一瞬。
那座巨大的古城,巍峨如流星,伴随着灞都老人抬臂动作,“缓缓”坠来。
由远及近。
宁奕只觉得一阵罡风吹来,虚空都要被吹碎了。
白帝神情凝重,向前伸出一枚手掌。
高空三千丈。
一座巍峨巨城,撞在如米粒大小的中年白袍儒士身上。
第1101章 风华绝代
白帝的面前,是一座急速放大的古城。
整座灞都城,都被大师兄驮负在脊背之上,日月山河万里,星辰升落,这座云上之城“飞升”的奥秘,也在此刻被揭晓了。
这座城,本来就不是死物。
“轰隆隆——”
白帝面前的流云,被坠砸而来的古城突破,映入眼帘的景象,逐渐放大,先是一片片萦绕围旋古城体表的秘纹,再是高低起伏的沟壑……最后,便是极其沉重的一砸!
巨大古城燃烧着火云。
这是一枚坠落的天星。
炽烈的光火,以中年白袍儒士伸出的那枚手掌为界限,向着数十里外的云霄游掠,燃烧了整片云海。
白帝静静悬在空中。
而“灞都城”,像是一团巨大的不断燃烧的烟火。
就抵在他的掌心。
准确地说……是白帝按住了灞都大师兄的额头。
那只巨大的玄武,双目之间的间隙,便能抵得上一座恢弘岛屿,悬浮在空中的白袍男人,就像是一颗细微到可以忽略的米粒。
“不知死活的畜生。”
白帝面无表情道:“从倒悬海底爬上来,爬了多少年?我送你回去。”
一道沉重的嘶鸣。
再度在云海之上响起!
即将掠出云域的火凤,在此刻止住去势,他怀中“搂”着师弟,回头望去,大量的云海雾气从灞都古城的秘纹缝隙之中喷薄而出。
那道嘶吼声……是愤怒,也是痛苦。
白袍中年儒士的五根手指,嵌入玄武的额头,坚硬如金铁的肌肤咔嚓破碎,整座古城的边缘,开始崩塌。
这世上有不可承受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