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剑缓缓停下。
刚刚挨了一记脑瓜崩的持令使者,目瞪口呆,下巴快跌到地下了。
眼前这位面挂笑意的黑衫男人,大隋谁人不知,谁人不识?
他连忙掐了自己一下。
嘶……
疼。
不是在做梦。
跟楚大人巡守南疆……真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宁山主了!
楚沛明显也吓了一跳,不仅仅是宁奕凭空出现,更是因为宁奕的那句调侃。
好大的官威。
很显然……不仅仅看到了自己弹下属脑瓜崩的事情,也听到了自己先前的对话。
楚沛满头是汗,他手舞足蹈,一时之间乱了阵脚,“宁大人……你……我……”
宁奕笑着摆了摆手,道:“行了,不必紧张,只是调侃而已。”
楚沛松了口气。
宁奕带着这几柄飞剑,一同落下,落在小石山山巅之上。
盘膝而坐的徐清焰,微笑道:“你来了。”
这时候这几位执法司修士才明白,原来刚刚徐姑娘的笑,并非是在对自己几人……
楚沛领着下属,恭恭敬敬,站在宁奕身旁。
他知道,宁奕既然带自己下来,便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先前去了一趟西海,查到了一桩有意思的案子,与南疆‘合欢宗’有关。”宁奕没有叙旧,开门见山,把自己路上整理的卷宗给了楚沛,道:“南疆情报,你们执法司最熟。这个叫‘苏姒’的女子,是否在执法司案卷中有所登记?”
“苏姒……”
楚沛翻了翻,摇头道:“回禀宁大人,卑职不知。南疆宗门的某些情报,需要权限……卑职这就回去请教丁隐大司首。”
宁奕点头,柔声道:“那就麻烦楚大人跑一趟了,将相关卷宗取回之后,交给徐姑娘便好。”
楚沛连忙点头,心想宁先生这声徐姑娘叫得可真见外,大隋天下谁还不知道这些小八卦,还当自己这帮兄弟是外人呢?
石山上,执法司修士驭剑离开。
徐清焰仍是盘坐之姿,未有所动。
她只是翻了一遍案卷,快速浏览一遍,便重新合上,道:“西海蓬莱的案子,恐怕还不够你特地来南疆一趟吧?”
早些年,她便在宫中垂帘控权,执掌监察司生杀大业。
只需一眼,便能看出——
这苏姒……与光明密会要追查的影子,联系性不大。
“影子之事,不可掉以轻心。彻查合欢宗,杜绝后患,总没有错。”
宁奕笑了笑,道:“不过你没说错,特地来南疆……不是因为合欢宗之案。”
“目前大隋的头等大事……是倒悬海枯竭后的两界之战。”
徐清焰声音有些困惑,道:“北境长城飞升在即,大先生的材料清单送了一份到我手上……光明密会的每个成员都在为此奔波。你先前去西海,想必便是为了搜集材料,也对,整座天下,唯有你能随意自如,出入四境。不过即便如此,亦是时间紧迫。如此百忙之季,抽身南疆,究竟是为何而来呢?”
她抬起头来,看到了宁奕眼中惊诧,难以掩饰的一闪而过。
宁奕叹了口气,同样盘膝,坐在徐清焰面前一丈之外。
“徐姑娘料事如神。”宁奕神情感慨,旋即低声笑道:“不如你认真猜一猜,我为何而来?”
第1349章 一张字条
皂纱下的女子面容,安静了片刻。
徐清焰轻声笑道:“宁先生,何必为难我呢?”
一句徐姑娘,一句宁先生。
这两人好生客气。
幸好楚沛已领着人驭剑离去,否则见了这一幕,心中不知道嘀咕成什么样。
宁奕知道,徐清焰并非猜不中,而是不愿猜。
既来见她,便是与她有关。
徐清焰远离天都尘世喧嚣,已有五年,如今唯一有联系的,便是宁奕的光明密会,可此行既与北境长城飞升材料无关,便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与影子有关。
“去西海前。”宁奕轻声道:“我与太子去了冰陵,在那里,没有找到太宗的尸体。”
此言一出。
帷帽皂纱下的眼瞳,有了一刹失神。
“没有找到尸体……”徐清焰惘然道:“这是什么意思?太宗还活着?”
“我不知道。”
宁奕笑了笑,低声道:“更重要的是,冰陵深窖里的东西被人取走了,这里有人来过。”
“这不可能……”
作为长陵那一幕的见证者,徐清焰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死者不可复生。”
“是啊,的确不可能。”宁奕盘膝而坐,指尖轻轻叩击膝盖,声音变得缓慢,道:“死者不可复生……那么我呢?”
徐清焰怔住了。
死者不可复生,可宁奕,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死者。
神性枯竭,化为石塑,只需要重新注入足够的神性,便可以活过来。
“你我之间,没有秘密可言。”宁奕诚恳道:“其实我认为,冰陵之事,未必是坏事。我们在勐山见到余青水,回到了过去,那么或许以后……我们有一天,会共同站在时间长河的另外一端。”
“你是说,逝去的那些人,会在‘未来’,与我们再次相见?”
徐清焰被这句话所震惊,喃喃道:“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的确很疯狂。”
宁奕点了点头,谨慎道:“但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想。”
阿宁留下的话语。
陆圣的遗言。
勐山的幻梦。
冰陵挪动过的迹象。
叶先生的宗堂。
宁奕所看到的种种景象,无一不在推动着这份猜想……当时间线收束到尽头,众生抵达彼岸,万物成为永恒,那么众生将会再见。
在彼岸,再见。
“这是你的猜想,也只能是你的猜想……”徐清焰声音弱了下来,却变得镇定起来,她认真道:“这份猜想想要证实,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
“你说的不错。”
宁奕笑道:“幸运地是,见到冰陵景象后,不止我一个人,有了这份猜想……而另外一个同样诞生出荒诞念头的家伙,给了我一张纸条。或许我可以因为这份提示,找到证据。”
又在卖关子了。
徐清焰揉了揉眉心,与宁奕一同踏入冰陵的只有太子李白蛟……那的确是一个多智近妖的家伙,但竟也会生出这般不切实际的妄想吗?
究竟要找到什么证据……能为这个荒诞猜想,提供支撑?
是人?亦或是物?
她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字条上写着什么?”
“字条上写着……”
话音变得缓慢起来。
宁奕露出了一个很是狡黠的笑容,眨眼道:“你猜。”
硬了。
硬了。
拳头硬了。
徐清焰默默低头,心想,原来自己心中那个无限温柔,曾被视乎为光的家伙,竟然也有这般欠揍的时候啊。
“字条的事情……容我短暂的卖个关子。”
“啊,累了……带我去看看如今的‘光明教’吧。”
宁奕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然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他大大咧咧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上粘粘的草屑和灰尘,单手杵着细雪伞剑,站在小石山山顶往下看去,伸手远眺,露出一副真是大好河山不看看实在太可惜了的欣然神色。
的确,山下熙熙攘攘,云雾之间,有烟火气。
不过数周,小石山的信徒,已经颇有些发展壮大的势头。
诵经,静坐,有模有样。
宁奕就是这样的人。
时而正经,时而无厘头,让人摸不着章法,猜不透心思。
徐清焰已经习惯,只能无奈起身。
两人一同顺延石山山道向下走去,女子放下帷帽幂篱,细声解释道:“因为执法司大力扶持的缘故,南疆发现的永堕者都被陆续送往这里,护山阵纹也得以扩张,足够支撑灵气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