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来了?”
南来城上空,一柄飞剑飘然而至。
徐清焰悬剑立于宁奕身旁,望向虚空撕裂的缝隙界。
执剑者的气息,一踏入南疆,她便感受到了。
当然……还有一道微弱的,将寂的气息,她也感受到了。
宁奕轻声道:“他来看南花。”
“南花……”
徐清焰心中的某根弦,被戳了一下。
两人站在缝隙界前,谁也没有打扰李白蛟,黑暗世界中的那朵花有没有开,除了太子,无人知晓。
一片静谧中。
徐清焰打破寂静,问道:“北境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太子走后,天都那边怎么办?”
君位无人,皇权已死。
这万年来,大隋不是没有经历过天都无主的动荡年代,两千年前的狮心王就是在混乱无秩中成就一番帝位。
可如今不一样。
倒悬海枯,两界战争已然触发。
“铁律和皇座,都需要一个接管者。”
宁奕认真道:“这就是我来南疆的原因。”
徐清焰怔住了。
来南疆……的原因?
“铁律皇座的接管者……”
徐清焰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你。”
宁奕干脆利落地开口,不给徐清焰反应时间,便再次道:“这是太子的意思。”
“为什么……是我?”
徐清焰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这个人必须是你。”宁奕叹了口气,笑道:“因为只有你,才能做到这件事情。”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复杂……需要从很长很长的历史起源说起。”
宁奕望向徐清焰。
徐清焰并未开口,眼神很认真地向宁奕求解。
“我和太子,在宫内密谈了很久。”
“他登上长陵无数次,可没有一次,成功坐上那座真龙皇座,与道心有关,与太宗有关,也与他自己有关。”
“因为并非每一个人,都有资格掌控驾驭铁律和皇座……”
宁奕缓缓伸出两根手指,道:“先说铁律。在大隋皇城上空高悬的那张泛黄符纸,其实……只是残缺的一半,另外一半原本被镇在倒悬海底,名为‘御敕’。两张符箓合一,才是光明皇帝所留下的完整‘铁律’。而历代的莲花阁执掌者,掌握着一半符纸的秘钥,却以为天都的铁律已经完整,这一半,是不需要权限的,所有人都可掌控的一半。”
徐清焰蹙着眉头,安安静静听着。
“很不可思议……对吧?”
宁奕轻声笑道:“残缺的一半,镇护了天都万年太平。很难想象两张符纸合一,会是什么样的威力,那丢失的另外一半,千万年来颠沛流离……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自然也不知道它在谁身上。”
徐清焰敏锐地捕捉到了宁奕刚刚提及的一个词。
“权限……”
“准确地说,资格。”宁奕轻声道:“掌控完整铁律的资格,与坐上真龙皇座的资格……这两件完美之物,需要非常高的资格才能驾驭。目前来看,大隋开国以来,拥有最高资格的,就是太宗皇帝。”
“什么决定了‘资格’?”
“皇血。”
宁奕道:“皇血的纯度越高……越接近那位光明皇帝,越有驾驭这两件初始至宝的资格。”
而太宗皇帝,正是历代君王中,最接近光明皇帝的那一个!
听闻此言,徐清焰神情变了。
她古怪道:“你的意思是……我体内流淌着皇血?”
“对,也不对。”
宁奕笑了,“很多年前,在徐藏杀死第一位红拂河皇族护道者之时,我本以为,皇血是大隋世代遗承的独特血脉……会随着一代代传承而自然减弱。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原来我错了。”
在光明祭坛。
宁奕以时之卷回溯,他看到了一双纤手!
他陡然想到,若光明皇帝是女子之身……那么大隋皇朝所谓的“皇族”,又是怎么延续下来的?
史书上的历史,有一个非常彻底的断层。
在不知其名不知其容的始祖皇帝死去之后,大隋后世君主掌控铁律,登上皇座,将这座王朝传承而下,历代子嗣世袭。
可光明皇帝的子嗣,也随之一同消失在了史书之中。
与这个人物有关的一切,都消散在时光长河里。
没有真相。
或者说……世人所能看到的这一切,已经是真相。
两千年前狮心王登基,坐在皇座之上,成为大隋新皇,他取得了铁律和皇座的资格……可却从未拥有过所谓的“正统皇血”。
最后,狮心王被叛军杀死。
大隋皇血重新回到正统……这只世袭罔替的血脉,与坐上真龙皇座和铁律的资格,并没有本质上的关联。
而真正的资格……是光明之血。
正如东境战争落幕之后,宁奕在长陵所看到的“行刑画面”。
李白鲸为了保全尊严,坐在了真龙皇座之上,而仅一瞬,便被万丈权威焚灭……若以皇血而论,再如何不堪,他亦是太宗皇帝的血肉,坐不上真龙皇座,也不至于被瞬间焚灭。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种。
坐上真龙皇座的资格,与大隋皇室身躯里流淌的那些鲜血,无关。
狮心王是例子。
李白鲸也是例子。
“所以……为什么是你,因为你拥有最纯粹的‘光明之血’。”宁奕轻声道:“如果有一个人能坐上真龙皇座。那个人,一定是你。还记得我们在红山相遇的那一次么?”
徐清焰怔住了。
她被三皇子当做货物,送往九灵元圣禁区,开启禁地。
后来被宁奕所救……两个人合力在海底寝宫与姜麟缠斗,一路险象环生,最终触发奇点,才得以传送脱身。
而奇点传送的终点……
是李白鲸和李白麟狩猎日争夺的“王座”。
那一日的画面,她还记得,而且记得非常清楚。
狩猎日最终坐在王座上的……不是两位皇子,而是宁奕。
还有……自己。
“太宗皇帝的所有安排,都不会是无意之举。”
宁奕低眉道:“或许他比我看到得更远……又或许在那个时候,命运已经给出了答案。”
“坐在椅子上的……不只有我,还有你。”
徐清焰道:“如果以‘光明之血’来论资格……你也有坐上去的资格。”
“你说得不错……”
宁奕眨了眨眼,笑道:“或许我也能坐在真龙皇座之上,听起来不错?”
徐清焰也笑道:“又或许,你这些猜想都是错误的,万一你坐上去,会如李白鲸那般,被焚成灰烬。”
两人虽是在笑。
却是在相互对视,彼此都在捕捉对方的眼神。
“徐清焰。”宁奕不再笑了,他很认真地问道:“上一次登长陵时,你就感受到了‘异样’……真龙皇座在呼唤你,对吧?”
徐清焰欲言又止,沉默下来。
而有些问题——
沉默,就是最好的答复。
其实很久之前,她便隐约感受到了这股呼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道呼唤,意味着什么。
宁奕说得不错,在上次登长陵时,她已经有了坐上那尊皇座的冲动,只不过被理智按压下来。
“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坐真龙皇座的原因。”
宁奕轻声严肃地道:“我的母亲阿宁,是上一任执剑者,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原始树界。
那座已经倾塌,破败的原始树界。
光明皇帝与元。
太宗与阿宁。
还有徐清焰……与自己。
“我是‘异乡人’,或许这就是我没有感应到真龙皇座对我呼唤的原因。”
宁奕轻声笑了笑,道:“虽然我把这里当做家乡,但在那件至宝眼中,我与你们应该是有很大差别的吧?当然……还是那句话,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