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因果二字,正是连龙皇都捉摸不透的东西。
空之卷撕裂的门户,缓缓合拢。
宁奕立于云海之上。
他知道,白帝与龙皇当年对弈厮杀,都视云海为禁脔之地,必定布满监察手段,自己每一次出入云海,恐怕都被白亘看在眼中。
这一次,他索性也不躲了。
空之卷撕开一扇门户,就出现在云海最上方。
“轰隆隆——”
整座云海,翻滚沸腾。
谪仙乘坐鲲鱼,来至穹顶,与宁奕齐肩。
洛长生神情平静,道:“北荒云海,必有一战。但……最好不要是现在。”
如今二人均未摘下生死道果。
面对白亘,胜算不大。
谪仙现身的那一刻,一缕炽热气息,便旋即浮现而出,他抬起手掌,一尊纯阳小炉,掠至宁奕面前。
宁奕一只手接住小炉。
接着神念散开,覆盖纯阳炉!
“嗡”的一声。
那座生锈小炉轻轻一颤,表面青铜震散褪去,仿佛迎来了重生。
可以清晰看见,纯阳炉内里火焰翻飞!
朱果所融化的液体,已经被铸造成一座古朴剑胚,而因果卷木简,则是在剑胚之中缠绕生根,已经熔炼到了最后一步!
“这一战,自然不会是现在。”
宁奕平静道:“我请了一个朋友来帮忙。”
话音刚刚落下。
云海穹顶,阴云汇聚,一袭儒衫缓缓从天眼之上悬浮而下,所到之处,虚空撕裂,隐约有波动荡散。
缩地成寸。
从芥子山撕开门户赶来,只用了数十息。
与宁奕预料的相同,东妖域始终监察着云海的一举一动……一旦宁奕入局,白帝便会亲赴。
儒衫白亘,将灭字卷嵌入额首眉心之处。
那枚漆黑古卷,滴溜溜旋转,形成第三枚“天眼”——
宁奕望向白亘,感应到了白骨平原,那炽烈无比的呼唤!
自己,只差最后一丝,便可圆满!
这是阿宁离开人间后——
执剑者八卷,第一次,全部到齐,彼此会面!
宁奕握着纯阳炉,炉火内燃烧着撑起整座云海禁地的那枚因果卷。
而宁奕体内,则是炼化了“山”,“离”,“时”,“空”,“命”,“生”六卷天书。
最后的“灭”,在白亘手中。
对白帝而言,宁奕的七卷天书,是他梦寐以求的“不朽途径”,若能杀死宁奕,抢夺七卷古书……极有可能,就此获得与黑暗树界不朽传承所媲美的神灵力量。
此后这具儒衫身,亦能列居神位!
“宁奕,你竟真敢现身。”
白亘轻声开口,道:“看来是做好了与我一决生死的准备了……”
这一次,可与铁穹城不同。
他成功修出了三尊分身,而且最重要的那一具,已经坐于皇座之上,只差最后一步便能成就圆满。
“我低估了你的胆量,也低估了你的愚蠢。”
白亘抬起两根手指,点向云海。
嵌入眉心的灭字卷,瞬间迸发出炽烈黑芒,云海上空,伴随着白帝一指,穹云崩碎,似乎有一杆漆黑长枪,从天顶之处被神灵投掷而出,向着凡俗众生,向着宁奕和洛长生,狠狠戳下——
鲲鱼长鸣。
宁奕神情不变,他瞬间翻转手掌,将纯阳炉纳入剑气洞天。
剑气洞天内,火炉炉盖噗通一声炸开。
因果卷,本命飞剑,喷薄而出!
七卷天书,归位!
也正是这一刹,宁奕抬起手掌,如果说,执掌六卷天书,只是隐约看到了一些不朽的方向……七卷天书,则是彻底的质变。
天书的每一卷合璧,都有着巨大意义。
生灭,山离,时空,命因。
宁奕已然通悟三对。
七卷天书化为七彩琉璃之火,在宁奕眉心疯狂燃烧,宁奕掌心也化为琉璃之色,在其面前,一座无形屏障,就此撑开——
“轰隆隆隆!”
对抗生死道果的极致灭杀之力,虽然有些落入下风,但这座屏障缓缓成型,将整座云海包裹在内!
白亘皱起眉头。
他仿佛再一次看到了“元”的阵纹,滴水不露,自称世界,难以摧毁。
宁奕额前,一缕纤细剑芒缭绕,气势超凡脱俗,而七卷天书所展化的竹简辉光,则是化为一枚一枚星辰尘埃,围绕着这缕剑芒。
这,便是宁奕的本命飞剑!
这柄剑胚已经成型,却尚未开锋。
踩在鲲鱼背上的洛长生,准备出手,看到这一幕,停下了结印的手势。
“此剑……包罗万象,囊括无限。”
宁奕语气有些遗憾,轻声道:“可惜,总感觉差了一些东西。”
脱胎于纯阳气的灼烧。
熔炼七卷天书的大道。
汲取长陵石碑的无数剑意。
这柄剑……宁奕在心中给它的命名,便是“无限”。
李白桃抱着剑器,剑鞘抵住鲲鱼背面,鬓发被狂风吹起,艰难挪步,来到洛长生身后。
自己夫君背后啊……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狂风熄灭,万物宁静。
在盛大的剑芒与杀念对攻之下,整片云海都被渲染成无尽的混沌,肉眼已经很难分辨,这究竟是什么色彩……有黑,有白,有炽烈的极光,上一刻陷入永夜,下一刻化为白昼。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夫君说,大墟需要光。
在剧烈的波动之中,云海之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那是肉眼看不见的东西,与洛长生久居云海间,即便这里雾气缥缈,不可视物,李白桃也习惯了大墟的一切。
鲲鱼迸发出一道清脆的长鸣!
它也感应到了什么。
只是……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已经来不及多想了。
混沌云海,因果紊乱。
远天有一缕红线,飞掠而来!
李白桃杵剑而立,只觉得自己眼花了,在亿万色彩之中,那一缕赤红实在鲜艳地刺目……竟然吸引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
谪仙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请的那位朋友到了。”
听起来,连他也觉得讶异。
宁奕能请来这么一个人……而且能用“朋友”来称呼。
这缕火红色,在远天出现的那一刻,便立于宁奕白亘身前。
滚滚炽火,从一条长线,凝聚成一个漂浮的小点。
火凤双手垂袖。
他问道:“接到你的消息,便赶过来了。没有来迟吧?”
宁奕笑道:“怎么会呢?我还能再撑一会。”
火凤笑了笑,望向白亘,又以余光瞥了一眼宁奕撑起云海的屏障阵纹。
“七卷天书,还差最后一卷了啊。”
“在我看来,他抢了我最后一卷天书。在他看来,我抢了他七卷。”
宁奕自嘲笑道:“要分胜负,也要分生死……但是在开打之前,我要做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火凤没有说话,只是捋起袖子。
没有什么动作,比捋袖子更加简单,更加粗暴。
“我会动用‘时之卷’,回溯整片云海……这很重要。”宁奕深吸一口气,道:“这一架,暂时由你来抗。”
“没问题。”
火凤轻声笑了笑,问道:“你这边,要我抗多久?”
“一万年,十万年,一百万年,时之卷回溯的长河,无法以外界规律来计算。”宁奕沉默了一会,道:“放到这里,或许是一炷香,或许是一个时辰,又或许……是一周,一个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