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处置好玄女宗此次出征的诸多事，对宗主禀告此行所得、所见、所闻，才能来吴妄身旁修行。

但她自会过来的，两人分别时，用眼神做了约定。

吴妄盘坐在洞府内的静室中。

他仙识扫过灭宗各处，见宗门内外还是如往昔那般，魔修的生活也不比仙宗修士们丰富多少。

此时灭宗宗主之位已传给了妙翠娇，但灭宗上下见到吴妄还是喊一声宗主。

仙识朝更远处散去，吴妄将仙识扩散到了极限，而后施展了冯虚御风，在不同的高度注视着大地。

大地是弧面的；

但这个弧的曲度是不固定的。

既，吴妄在百里位置看到天边的时候，视线最边缘位置下沉了百丈；

在高千里的位置，看天边的时候，那里还是下沉了百丈。

云中君所说不错，大荒就是天圆地方。

大荒天地与天外之地，处于一个平面的正反两面，似乎也印证了阴阳大道的奥义。

吴妄心底思绪无比繁杂。

‘自己当真有好好了解过这个天地吗？就自大的说要去守护这个天地。’

‘这种骨子里的傲慢，是开飞船带过来的吗？’

吴妄笑了笑，拿出神农前辈给的问心术，仔细参悟了一阵，而后内视自身。

很快，他发现了些许不同寻常之处。

与金神斗法、鸣蛇赶回来前，他突然多了许多斗法的招数，每次出招的动作也是那般迅速、熟稔，仿佛每个动作都已经历了千百次的锤炼。

那才是他能正面压制住金神的原因。

金神好战，又善杀伐，她的战斗经验在先天神中名列前茅，竟然会被他一个用枪也就打过几架的半神压制。

这明显不合理。

自己那些战斗经验是从何处来的？

吴妄道心轻颤，突然泛起了某种荒谬的猜测。

这不‘自问’还好，稍微一开始自问，吴妄立刻寻到了诸多不对劲之处。

他情绪为何会出现异常波动？

他能被组织选中，在万千志愿者中最后脱颖而出，执行探索虫洞的命令，心理稳定性是最高的加分项。

开飞船并不是一件很热血的事。

尤其是一艘耗费了太多资源、承担了太多渺茫希望的飞船，它的驾驶者，最重要的就是心静手稳。

面对无限的未知，用有限的处理手段，寻找到自身牺牲的最大价值。

什么时候都不能慌且保持理智，是他的基本能力。

吴妄对母亲和云中君说的那番话，其实是他自我剖析后，用‘寻找原因’的视角，为自己找了个合理的理由。

但此刻，吴妄心底的那股狐疑泛起，就再也不能停下……

半个月后。

吴妄睁开双眼，表情无比严肃。

他听到了静室之外，几名美丽女子的交谈声；他心底突然泛起一种渴望。

出去拉拉她们的小手，做些亲密的举动。

他实在是，等这个牵手太久、太久了！

但吴妄强行忍住了。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事关自身、事关未来，事关他的道，事关……

东皇太一。

心神沉降，吴妄的元神抬头看向头顶的星海，元神额头冲出一点星光，砸入了那片星海中。

他原本的星辰道还在，只是被星神大道覆盖了。

无数感悟迎面撞来，吴妄张开双手接纳着，感受着，同时将自身心神沉入了那一缕分神之中。

这次，他没有犹豫。

若是几个月找不到答案，那就几年、几十年！

他必须知晓自身之道的真相，这已经不单单是道的问题。

故，他开始一心两用，一边接纳星神大道，一边遨游在星神的记忆海中，快速浏览着那茫茫纷杂的记忆。

累了就让元神打坐一阵；

困了就让自身小憩，而后继续在星神记忆之中搜寻。

一个月、两个月……两年、三年……

吴妄打坐的静室，已落了一层浅浅的灰，他静静坐在那，身周道韵不断上扬，每隔几个月就会引动天地异象，招来无边星辰。

星空神殿中，苍雪一直带着温柔的笑意，感受着吴妄与星神大道的距离。

星神的神躯被吴妄控制；

星神的大道早已接纳了吴妄，如今也被吴妄接纳，两者展现出了强大的契合力。

甚至，苍雪对星神大道的控制，已开始被吴妄的意志所挤压。

然后她温柔地，一点点让出星神大道，让吴妄渐渐占据主导位置。

闭关第六年，吴妄突然寻到了点什么。

闭关第十二年，吴妄在星神的记忆海中，抵达了一处‘纯黑’的区域。

这是星神不愿意面对而自行封印起来的记忆。

吴妄的心神盯准了此处，去感悟、去感受，甚至暗中找云中君讨教了窥探记忆的各类办法，最后撬开了一条缝隙。

随后，他心神沉入其中，仿佛就成了星神。

……

【星辰是真的存在，还仅仅只是大道的投影？】

她不断问着这个问题。

躺在玉石砌成的神池旁，她柔顺的长发慢慢铺展开，丰腴近乎完美的身子曲线起伏，但神殿各处的人影都只是跪着或者匍匐，没有仆从敢欣赏她那惊心动魄的美。

她看着池水中倒影出的星空，心底泛起了某种渴望。

然后，她就启程了。

自第三神代启程，朝着星空不断飞驰、不断飞驰，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星辰。

星星应该是一些发光的石子；

星星或许是一团团聚拢起来的灵气，里面包裹着一些矿石……

她心底带着一点点涟漪，然后又在那漫长的遁空中，让这些涟漪渐渐隐去。

飞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要触碰到星空，可当她向前踏出一步时，星光突然隐去，前方就是纯粹且无法描绘的虚空。

极境深空。

星辰呢？

星神呢喃着，她回头看向来路，却见到了无尽虚空中唯一的‘星光’。

那是，她来的地方。

……

静室内，吴妄静静坐在那，一滴眼泪从眼角划过。

这是星神发现星空是虚无的那一刻，爆发出的悲伤与绝望，通过星神大道，感染了他的元神，让他沉浸其中，许久不能自拔。

吴妄轻轻叹了口气，慢慢睁开眼来，让自己发散思维，不去多想什么。

终于，这股情绪的风暴过去。

吴妄突然感觉，自己现如今对星神的神躯，有了绝对的控制权，他泛起念头，就可让星神神躯做出动作。

随之而来的，就是吴妄感觉自己浑身乏力，腹部疼痛难挨。

星神重伤的状态，吴妄切实体会到了。

吴妄心底跳出了一个词。

【融合。】

这段岁月的观察记忆，接纳星神大道，吴妄的那一缕神魂，已完美地与星神神躯融合。

星神彻底成了吴妄的分身，星神大道也成了吴妄的大道。

吴妄甚至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超凡劫，即将抵达。

但，吴妄自袖中拿出了一枚玉符，读着玉符内的口诀。

这一瞬，他的本体、星神分身，齐齐闭上双眼，口中喃喃自语：

“我是谁。”

噹——

钟声，又闻钟声。

吴妄元神仿佛遁入了一处朦胧云雾之中，有点像是云中君的梦境。

但吴妄很快就认出，这般景象、他此前见过。

在三次回溯的时候，他在此地看到了一个刻画着石板的老者。

这里似乎是岁月的尽头。

吴妄仔细辨认，下意识向前探查，见到了那老者的一角，但那老者身影悄然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