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左侍郎商弘愣了愣,然后就飞空落在李轩的身前,朝着李轩深深一个大礼:“商某代大晋,谢过靖安侯!”
李轩神色一愣,急忙让开:“商学士何需如此?这是想要折杀李某?”
他眼前这位商学士,不但是三元及第的当世大儒,在朝中德高望重。传闻其浩气精纯仅逊于少保,登临天位之期就在这一两年。
——这也将是土木堡大变之后,内阁第一位真正的天位大儒。
李轩知道土木堡之战,朝中的五名天位大儒都葬身草原。
而如今内阁中首辅陈询,次辅高谷,吏部尚书王文等人,也只有在借助特殊法器与龙气之助,才能拥有天位伟力。
这个时候,吏部尚书王文随后遁空落下:“靖安侯当受此礼。”
他也朝李轩深深一拜:“也请受王某一拜,今日如非是靖安侯,我大晋社稷危矣。”
※※※※
与此同时,在唐山上空,数名天位正于高空大战。
景泰帝以一敌三,浑身染血。
随着他的刀光斩击,无数的龙气在他的周身盘卷,化作九条金龙,发出雷震般的龙吼。
而每当景泰帝的血液滴落,都会化为玄黄之气,融入他这九条金龙当中,使它们的声势更为狂猛,凶威无俦。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他的对手,一为也先之弟伯颜帖木儿,一为朵颜三部之主脱鲁忽察尔。
最后一位则是蒙兀大汗脱脱不花,后者同样身驭九条黑龙,声势却远不如景泰帝。且那些黑龙在金龙噬咬下,变得残缺不全。
“你是失心疯了?”脱脱不花的眼神万分不解,眼中现出了几分惊忌之意。
此时的景泰帝竟舍生忘死,只攻不守,将自身的伤势置于不顾,一刀刀的朝他劈斩过来。
这是以命搏命的大法,那龙气恢弘,不断的在他浑身上下斩出伤口。
景泰帝承受的伤势,也是极为沉重。
伯颜帖木儿也是瓦剌部中,仅次于国师与也先的天位。而脱鲁忽察尔能够驾驭朵颜三部之力南拒大晋,北抗鞑靼,也是草原中坐四望三的存在。
可脱脱不花可以确定,今日在景泰帝身殒之刻,他脱脱不花也得随之陪葬。
可这次的攻晋,明明是也先在主导。
而朵颜三部是大晋的臣藩,他们的背叛,也该更被这位大晋天子记恨才对。
景泰帝没有答话,只是脸色冷漠的将龙气凝聚。
“轰!”
九条金龙被这位天子驾驭着,撕裂了脱脱不花左肩的黑甲,并将那九条黑龙的一只,强行撕碎。
哪怕景泰帝也为此举付出代价,使得他的腰侧再添伤口,可景泰帝还是愉悦的扬起唇角。
——如果大晋注定要亡,那么他必定会让蒙兀人的黄金家族‘孛儿只斤氏’陪葬!
“虞祁钰你果然是个疯子!”
脱脱不花一声怒吼,他的身影开始往东面遁去。
他已经没法再拼下去,也先对于蒙兀大汗的觊觎之心众人皆知。此时他每多承受一份创伤,都意味着未来就更多一份凶险。
就在脱脱不花离去之后,伯颜帖木儿与脱鲁忽察尔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都默默退出十里之外。
没有了脱脱不花,他们两人联手都非景泰帝之敌。
景泰帝也没有追击,他在附近一座山丘落下,然后背负着手,脸色难看的望着下方的战场。
所谓唐山,是因唐太宗东征高句丽驻跸于此而得名。
而此时就在唐山城周围,十四万京营将士,加上此地两万卫所军,正展开了一条长达二十五里的战线,堵截住了蒙兀十七万铁骑的去路。
可唐山城的城墙已经被轰碎,将士们临时修筑的工事也脆弱不堪。此时在对面铁骑的冲击下,已经现出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之势。
景泰帝却知关键不在于工事不足,而在于人心不固,士气低迷。
蒙兀七万铁骑自军都径南下北京的消息已经在军中传开,几乎所有的京军将士,都在担心着北京周边的家小。
这种情况下,全军上下哪还能有什么士气可言。
景泰帝望着下方那凌乱的战局,心情却出人意料的冷静,没有沮丧,也没有惶恐。
他想自己支撑到这一步,也算是对得起大晋列祖列宗,对得起世人。
接下来无非一死——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也就在这个时刻,一个声音自他后方响起:“陛下!陛下!”
那是都知监的首领太监王传化,这位满面潮红的举着一只皇室饲养的‘火眼金乌’,奋力策马往景泰帝立足之处奔驰过来。
“左都督动用火眼金乌传来消息,南口关大胜!南口关大胜!蒙兀人的那五艘云中炮舰,都被轰沉轰伤,七万蒙兀铁骑已经败退,瓦剌小王子阿失帖木儿已被靖安侯李轩斩杀。”
景泰帝蓦然回身,眼神难以置信的看向王传化。
南口关胜了?那个小子,他还真摧毁了那五艘云中炮舰?堵截住了蒙兀铁骑?
景泰帝直接一个抬手,就将那火眼金乌抓摄到了手中。可那绑在火眼金乌爪上的信筒里面,却是空的。
王传化神色灿灿,将他已经取出来的一张符书,送到了景泰帝的前方:“应该是真的,内中还有内缉事厂大档头罗大海的印信。”
景泰帝手持这符书,久久没有言语。直到片刻呼吸之后,他蓦然发出了一声长啸,声震三霄。
这啸声又持续整整十个呼吸,直到景泰帝宣泄完心中郁气之后,才吩咐道:“将此事传告全军,咸使听闻。并告谕内阁,为靖安侯议功,以靖安侯退敌之功,朕不吝公侯之赏。”
第464章 追亡逐北
由于距离的缘故,兵部尚书于杰接到南口关战况的消息,要稍晚于景泰帝。
也是一只‘火眼金乌’穿空而至,落入到了宣府城的总兵府,几乎同时到来的,还有一枚紫金色的箭符。
这支箭符也是由左道行发出的,是向于杰通告那五艘云中战舰已经损毁一事。
这枚箭符发出的时间远在‘火眼金乌’之前,可由于箭符的速度远远逊色,反而落后于‘火眼金乌’。
这些扁毛畜牲的速度极快,也就被左道行拿来传送最关键的消息。
比如说南口关城破——这可以让于杰与天子在第一时间得知,并以最快的速度做好准备。
这个时候,总兵府内聚集了宣府一地所有游击将军与守备以上的军将,在议论是否南下援救京城,又该如何去救的问题。
当这‘火眼金乌’与紫金色箭符一前一后,落入到于杰面前的书案时,所有人都平息静气,看向了上首的兵部尚书。
于杰首先看的是箭符,他眼中就现出了一抹喜意。
只需这五艘云中战舰损毁,那么哪怕是南口关陷落,他们也有反败为胜之机。
再当于杰解开了‘火眼金乌’脚下的信筒,就当即眉眼微扬。
他自问是胸有城府,可以山河崩于前而不变色。可这个时候,他脸上的喜意却无法自禁。
“大司马!”下方的案席中,一位副将站起了身:“可是南面有了好消息?”
兵部尚书古称‘大司马’,这是对于杰的尊称。
这位副将眼神有些畏缩,又略含期待之色:“可否将符信给予我等一观?”
他这样的话是极其冒犯的,可他如果不看这信符,始终都难以心安。
这些统帅瞒着坏消息,蛊惑将士送死的事情,自古以来不止是一两桩。
就不说远些时候的官渡之战,曹阿瞒将粮尽的消息瞒着全军;前赵征西夏,童贯收到天子禁止出兵的军令,却不告于西军诸将。
只说本朝,那场土木堡之战,明明前面的猫儿庄战场吃了败仗,王振却压着消息,许多人还在傻乎乎的赶往蒙兀铁骑下送死,以至于一战亡覆大军七十余万人。
“就在半刻之前,靖安侯李轩于南口关大破蒙兀七万铁骑与两万降军,并将那五艘云中战舰全数击沉击伤。”
于杰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信符,交给了身边的‘万全都司’都指挥使卫永:“难能可贵的是,靖安侯麾下两万七千人中只有三千边军,其余或为卫所军,或为民壮。”
于此同时,他也斜睨了那位副将一眼,眼眸深处闪现出一抹寒意。
对于这些北方将门的桀骜与不识大体,于杰已是反感之至。
如果不是此刻用兵在即,此人他势必要拿下不可。
而此时整个大堂内,已是一阵‘嗡然’震响。
“南口关守住了?”
“怎么可能?居庸关都已举关投敌,南口关那不到十丈高的城墙能够守得住?据我所知,那边确实只有三千边军镇守。”
“感觉有点不可思议,那可是七万铁骑,瓦剌与鞑靼二部最精锐的骑军,其中还有一万怯薛。蒙兀人投入这一路的天位,据说也在三人以上。”
“委实让人难以置信,那云中炮舰飞行于一万八千丈高空,射程更在一百八十里到一百九十里之间,他们是用什么方法打下来的?”
“靖安侯?是诚意伯家的那个小子吧?就因平定江南水患就被封侯的那个?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家伙,他能是蒙兀铁骑的对手?何况还是不到三万的乌合之众!”
“嘿!靖安侯此人我知道,那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将门虎子!未来我南直隶将门的顶梁柱。”
“怕是真的,你们看都指挥使大人的脸色。”
所有人都纷纷起身,目光往‘万全都司’都指挥使卫永手中的信符看了过去,等待着这封信传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绣衣卫千户匆匆行入,跪在了兵部尚书于杰的案前:“大司马,蒙兀人已经有了异动。就在刚才,五万瓦剌怯薛军,正从李家梁撤离。”
于杰就抬眼往北面方向看了过去,心忖道这位蒙兀太师的动作好快。
李家梁在宣府镇的东面,距离长安所不足六十里,此处可以策应长安所与龙门卫战场,威胁宣府总兵朱国能侧翼的同时,也可南窥保安州与怀来。
可于此同时,这五万瓦剌怯薛军,也成为瓦刺大军的突出部,将自身陷于晋军的三面合围当中。
于杰用冷冽的目光,看向了远方,心想这位蒙兀太师就想这么撤回草原么?哪有这么容易!
“京营左都督同知何在!”
随着于杰这声呼喊,在场军将中一位二品武官服饰的大将当即起身应命:“卑职王涛在此!”
于杰则以灸热的目光看着此人:“你现在给我速回本部,率你本部并铁戟营,云骑营,三千营等七万步骑北上宁远站堡,兵锋进窥张家口。
老夫不需要你与蒙兀人浪战,却绝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的退出长城!”
此时整个大堂之内所有武将,无不都是神色凛然,等待着于杰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