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黑鹿王事关她兄长的生死,她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将之擒拿的。
“我们使团有权拒绝不合理的要求,也必须拒绝。”
小野寺景刚抬着头,看着李轩:“大晋是礼仪之邦,听说冠军侯还是理学护法,名教执令,应该知道‘礼’字该怎么写。
如果我们在这里起冲突,想必是冠军侯您与大晋朝廷,也不愿意看到的。还有,如果您在我们使馆没有找到嫌犯,小使一定会向贵国朝廷申述此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森冷刀意从‘扶桑馆’的内部传透出来,遥空锁住了李轩的元神。
李轩的瞳孔顿时微凝,知道这定是‘小野寺景刚’口中的那位天位‘剑豪’。
扶桑人以‘武士刀’为剑,所有的武士刀与剑术,都是从‘唐直刀’发展得来。
李轩的目光却更加森冷,一丝阴冷的杀意在眼眸中凝聚。
他平生最受不得的就是被人威胁,小野寺景刚的那些言辞,在他耳内也不值一提。
什么使馆冲突,什么向朝廷申述,李轩有的是办法应付。
不过就在他采取行动之前,江含韵却扯了扯他的袖子:“等一等,先别动手。”
李轩就诧异的看了过去,江含韵的性子,可比他火爆得多。
最近‘铁血修罗’的名声,都已经传到京城了。
江含韵则是密语传音道:“小雷刚才对我说,那头鹿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可能是被转移,或者逃走,也可能是被藏匿。”
李轩依旧手按着大日刀,他想即便被转移,被藏匿又如何?顺藤摸瓜一路追下去便是。
直到他望见了江含韵投射过来的一道眼神,李轩这才扬眉,流露出冷笑之意。
※※※※
半刻时间之后,小野寺景刚眼看着李轩一行人离去之后,就面色阴沉的转过身,来到了扶桑馆的主殿。
这殿内中央坐着的,是一位穿着白袍,须发皆白,目光如电,神色不怒自威的老者。
小野寺景刚在这老者面前拜服了下来:“贺茂师傅,大晋的冠军侯已经离去了。”
他眼前的老者,名叫‘贺茂一刀斋’。
虽然在扶桑国中未担任朝廷关照,也不是什么地方的大名藩主,却是被整个扶桑所有武士敬仰的天位剑豪,也是他的剑道老师。
“我已经感应到了。”贺茂一刀斋神色淡淡:“小野寺殿,你可知他是为何而来?是不是为了那头天位妖鹿?”
小野寺景刚微微俯身:“弟子不能确定,对方虽然是这么说,却可能另有目的。”
“最好是为了其它的事,这头妖鹿的血液与妖丹,都是大补之物,甚至可帮助贵人延寿。我们回国之后,这将是上供给将军大人与天皇的最佳礼物。”
贺茂一刀斋一边说话,一边拂袖,将一个方圆一丈的金属囚笼显化在身侧不远。
里面赫然是一头黑色巨鹿,可其神态萎靡,处于半晕迷的状态。
此时他却发现小野寺景刚的面上含着忧色,贺茂一刀斋不禁皱了皱眉头:“怎么?你担心得罪那位冠军侯?”
“是!”小野寺景刚重重颔首:“我听说这位冠军侯在大晋朝堂中拥有很大的影响力,甚至形成了一个以他为首脑的强大派系。
我担心得罪了此人之后,会影响我们与大晋朝的勘合贸易——”
可他语音未落,就听旁边有人发出了一声嗤笑:“小野寺大人您太多虑了,这是对大晋朝堂不了解的缘故。”
小野寺景刚当即侧目看了过去,发现那人是‘伊藤正梁'。
据说这位原名司正梁,曾在中土为官,官至湖广道监察御史,由于大晋朝廷倾轧之故弃官东逃,被他们那位爱才心切的幕府将军聘为客卿,赐封伊藤乡三万五千石土地。
在小野寺景刚疑惑的目光中,司正梁成竹在胸,侃侃言道:“我承认现在这位冠军侯权柄很大,可如今大晋主导勘合贸易的机构,一是户部,一是以司礼监为首的内庭。
这都是冠军侯影响力范围之外的,所以你们得罪了他也没什么。等到我们返回扶桑,他就更管不着——”
可这个时候,贺茂一刀斋却面色一变,他当即一挥袖,将那囚笼再次收起,同时看向了大殿的左侧。
那个方向忽然发出了‘轰’的一声炸响,在漫天的木屑纷飞中,两道金紫二色的流光穿梭而入。
李轩的身影,直接就出现在了这殿堂之内,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在场的三人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司正梁的身上,瞳孔当即微微一凝。
“真有意思!没想到本侯今日还有意外收获。”
湖广道监察御史司正梁,曾直接参与策动江南水灾案。这一年来,他一直都寻找此人的下落。
第597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司正梁的脸色煞白一片,小野寺景刚将李轩阻在扶桑馆的门外,有很大一部分缘故是因为他。
他的身份,在大晋是绝不能暴露的。
可他千防万防,却没想到李轩竟然会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直接就闯入了进来。
小野寺景刚就惊怒不已:“冠军侯阁下!你们中原人有句话,不告而入谓之贼!
这是我扶桑使馆,你不取得主人的同意就强闯进来,是什么道理?今日这桩事,我一定会向你们的礼部申述,中原人的大儒竟然无礼至此。”
贺茂一刀斋也已跪坐而起,他手按着刀,脸色阴沉的看着陆续闯入进来的李轩,罗烟,江含韵与薛云柔等人。
森冷凌厉的刀意,几乎是直凌几人的肌肤。
“那可真对不住!本人追捕逃犯,一时情急至此。”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东西晃了晃。
那是一只成了精的仓鼠,它睁着两只大眼睛,眼神懵懂不解。
它只是偷吃了一点仓库的粮食而已,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何况它的犯案地点也不是这里啊,是隔壁的‘诸王馆’。。
李轩则咧着唇角,眼含讥诮的看着眼前的几人:“本人办案所需,事急从权有何不可啊?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一位一直未谋一面的老熟人,又侦破了一桩大案。
湖广道监察御史司正梁司大人,自你出海东渡之后,这一向可好啊?”
司正梁的脸色微沉:“大人怕是认错了,我不明你说的湖广道监察御史司正梁是谁。在下伊藤正梁,是扶桑平氏武家的嫡流,是扶桑天王任命的从六位下大判事,担任这次使团的副使,平生从未来过中原。”
李轩懒得理他的鬼话,他直接看向了堂中跪坐的那名天位剑豪:“你叫贺茂一刀斋,那头鹿是在你手里吧,将他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贺茂一刀斋看着眼前的几人,脸色沉冷似铁。
他知道眼前这几位的实力都很强,哪怕是修为最弱的李轩,都能直面的他刀意压迫,并将之视如无物。
尤其刚才闯入进来的两道金紫流光,让他忌惮到了极点。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名震大晋南北的‘天击地合阳阳神刀’了,果然名不虚传——
“我不知你们在说什么!”
贺茂一刀斋的语音很怪异,他的汉语不是很熟练:“可无论你们今天想要做什么,这里都必死一人,为我贺茂一刀斋陪葬。”
他手中的武士刀,此时也显出了一抹寒光。
“拔刀术?”江含韵两只手发出雷霆电光,颇感兴趣的看着贺茂一刀斋按着刀柄的手:“一直久闻大名,但没有见过,你可以拔刀试一试。”
她在蓄势,在与贺茂一刀斋遥空对抗。
两人的拳势与刀意交锋,几乎将这座小小的厅堂分割成两个世界。
“住手!”小野寺景刚怒哼道:“冠军侯大人还请三思!我的老师是我们使团的护卫首领,他如果出了什么事,将会影响我们两国邦交!”
李轩却微微摇头:“我现在怀疑这位贺茂一刀斋与八个月前的江南大水案有涉,要拿他去六道司问讯。如果小野寺有意见,你们可以去寻礼部分说。还有——”
他的眼中现出几分寒芒:“他如敢暴力抗法,本侯必杀无赦!勿谓我言之不预!”
他才懒得管大晋扶桑两国的邦交如何呢,就如现在的大晋拿扶桑没办法,扶桑对于大晋同样无可奈何。
太宗年间,大晋在辽东望海埚全歼来犯的倭寇数万人,之后倭寇就元气大损,暂时不成气候。
至于两国的勘合贸易,如今已沦为朝廷官员与宫中内侍牟利的工具。
大晋的太祖太宗最初设立这制度,是为了独占海外贸易的暴利。可他没想到,无论什么生意一旦到了公家手里,就一定会亏本。
加上大宗之后的几代皇帝,都好一张脸面,这勘合贸易就更加亏本了。
扶桑人的贸易团,只要打点好宫中的那些内侍,还有相应的官员,那些人就能将宫中的贡茶当成草,上好的丝绸当成破麻布卖。
李轩心想这‘勘合贸易’断了也好,反正吃亏的不是大晋。
“你!”小野寺景刚的目中,已经喷出了火来。
江含韵的眼睛则越来越亮,贺茂一刀斋的刀意每过一个呼吸,就更强盛一分,也更加的危险。
可越是如此,她越觉兴奋。
江含韵知道李轩是有意将这个对手让给她,她一边心想李轩真够义气,一边也不愿李轩失望。
这个贺茂一刀斋最危险的,就是第一刀。
扶桑拔刀术的霸道,名传中土。
如果是单打独斗的情况,江含韵感觉自己多半接不下来。
她毕竟还不是天位,只是一个十重楼境的武修,此时靠着‘力与雷合’,以及两件特别适合她的仙器,才能与天位抗衡。
不过这个时候,李轩与罗烟正一左一右,都有一股引而不发的强盛刀势,遥指着贺茂一刀斋。
这位天位剑豪,势必没法全力以赴。
李轩却在凝神观察着‘贺茂一刀斋’,注意着此人的一举一动。他担心的是这位扶桑剑豪,把那头玄黑鹿王给宰了。
之前六尾灵狐小雷,已经以它的神通‘神示’,确定了那头鹿就在这座厅堂内。
可结果当他们闯入进来后,却没见那那头鹿的踪影。
李轩就猜测是这‘贺茂一刀斋’的手笔,此人的刀意,与‘乾坤’略有涉猎。很可能是用什么方法,将那头玄黑鹿王隐藏起来了。
如果只是为给薛白治病,这头鹿王死没死都无所谓,只要精血就可以。
可景泰帝与虞红裳却需这头鹿作为祥瑞,那死鹿当然是没用的。
所以得防备着贺茂一刀斋对玄黑鹿王下手。
也就在下一瞬,在厅堂内盘绕的雷蛇已经增至千条。它们都不约而同,开始往江含韵的右手上盘绕而去。
李轩知道这是江含韵动手的前兆,也就在他握刀的手,微微一紧的时候。
那贺茂一刀斋却一声轻哼,他将刀柄放开。转而一拂袖,将一个硕大的金属囚笼抛出到旁边的空地上。
他眼神阴冷的看着李轩:“你们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这头鹿。拿去吧,然后离开这里!我们扶桑使团,不欢迎你们这些强盗一样的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