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御史与科道官可不是李轩与他能任意差使的,那些家伙都是牛。脾气倔强固执,想要让他们现在就放弃弹劾,谈何容易?
李轩闻言,却莞尔一笑:“我们可以在勘合贸易的时候让都察院与户部都给事中派员监督嘛!内官监与户部广积库的人都不可信,可如果有官声清正的御史盯着,他们想必不敢造次。
勘合贸易关系国家大政,久拖下去确实不妥,我想都察院与六科的志士同仁,应该能理解的。”
权顶天听了之后,就不禁无语,他想这位冠军侯,真是深谙为官理政之道。
无论什么事,都能被李轩说得大义凛然。
韦真则是眼神一亮,心想这同样是对扶桑人的一个牵制。
一旦扶桑人敢走漏消息。那么他们随时可从都察院着手阻挠勘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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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李轩心安的是,他们回归京城的途中也是风平浪静。
不过李轩是个极谨慎的人,他没有轻忽大意,直接将两个人证都安置于自己的冠军侯府。
这里的东面是江南医馆,江云旗常年坐镇;右边则是薛云柔的道观,最近这些天她也很清闲,一直在这座道观里面修行。
前面则是冷雨柔,‘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目前都在她手里,在做最后的完善与调试。
后面还有虞红裳的公主府,虽然虞红裳没有入住,不过她却持着‘开府’之权,网罗了一个完整的幕府,还有众多高手,其中的伪天位就有三位。
顺带一提,此时这条已经被官方改名为‘冠军胡同’的街角处,还有一个小小的神祠,里面供奉着水德元君的神像,敖疏影随时可降临于此。
而在冠军侯府的内部,还有‘浑天镇元鼎’加身的独孤碧落与陆血。
陆血就是玄鹿妖王陆沉,他的妖名不适合行走于人世,就改了这名字。
所以这冠军侯府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深不可测。
而就在三天之后的中午,罗烟神色匆匆的从外面走回来。
李轩看着她递过来的一份卷宗,眸色也沉冷如冰。
“现在的年纪刚好是二十七岁,身高六尺一寸,少年时喜欢将月季插于发髻,喜欢‘明玉行’的玉质首饰,手中也有一枚‘点翠凤形和田玉簪’,许多人都曾经看到过这枚首饰?喜食豆腐脑;脂粉长年都由‘花露行’供应——”
李轩不由抬头,看向了对面的罗烟:“全都对上了?真的是她?”
“如你所料,全都对上了!分毫不差。李玥儿的主人应该就是她了,我想这个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罗烟神色冷凝的微一颔首,然后长吐了一口浊气:“我也万万想不到李玥儿的主人,竟然是这位。太子暴病一案至此,已经真相大白。”
李轩用手指敲着桌案,陷入凝思:“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最好是能拿到直接的罪证,将此女钉死。”
以他目前掌握的众多证据,已经足以将襄王一党全数拿下。
可要想不留任何后患,不为日后留下任何翻案可能,还需要更紧密的证据链。
他必须取信于朝堂诸公,扭转朝堂公议。
罗烟就神色轻松的问:“这桩事,可以让左道行帮忙吧?他们绣衣卫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李轩却微微摇头:“天子与他身边的人,都有襄王的暗棋盯梢。即便是我,现在也被人盯住了。稍有动静,就可能打草惊蛇。
如果我没猜错,襄王手中应该网罗了至少四名天位,否则他怎敢有问鼎皇位之念?我担心此人一旦惊觉,很可能会做出什么事出来。所以我们现在不发则已,发则必中其的,必须一击致命不可。”
罗烟不禁神色一凝,往冠军侯府外看了过去:“说起来,我每次出入冠军侯府,都有一股阴森之感。即便是我,也必须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摆脱。”
她想那应该是一件偏魔道的仙宝,可以监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李轩则目光冷冽道:“所以现在也只有烟儿你,还有他们视线之外的陆血与疏影,可以不受限制的行动。”
紫蝶妖女幻术无双,在她修为九重楼境的时候,就能将幻术玩得炉火纯青,将朱雀堂众多六道司精英玩弄于鼓掌之间。
如今她修为更上层楼,已接近十一重楼境,那一手幻法也就更加的出神入化,难以监测。
敖疏影是龙,神龙见首不见尾。
陆血则是活着的仙丹,他能够活到现在,其藏踪匿迹之能也是一等一的。
之前此人落入扶桑使团之手只是意外。
他沉吟着道:“现在要找到实质的罪证,还是很容易的。她幼年时代身边的那些人,一定有人认得李钥儿!她总不可能全都杀人灭口吧?还有那枚‘点翠凤形和田玉簪’,现在一定在她的手里。
此外,那个幻术师,也可以想办法将之擒拿。既然已经知道这位主上的身份,那么要寻到这位幻术师的踪迹应该不难。”
罗烟就不禁扬眉,语含抱怨道:“平常的时候是不难,可要想不露蛛丝马迹就难了。你就只会差使我,这些天你躲在冠军侯府,与芊芊,还有薛云柔她们过得很快活吧?啊?”
李轩就苦笑不已,心想他这几天哪里能顾得上儿女情长?
就在这些天,襄王对他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
虽然在李轩看来,这只是襄王临死前的疯狂,可他却不能不全神应对。
第607章 决一胜负
李轩原以为他手中的金刀案,可以压制襄王与群臣两到三个月时间。
可事实是仅仅一个月不到,朝中就已沸反盈天,弹劾李轩尸位素餐,办案不力的不知凡几。
内官监的那些太监,此时也像是一群疯狗,逮着李轩身边的党羽疯咬。
李轩逼迫扶桑人就范之后,就没有再阻扰‘勘合贸易’了,可他与内官监的争斗却还在继续,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些内侍已元气大伤,两个月来,内官监的监丞,少监,还有好几位典簿,陆续被李轩与左道行联手斩落马下。
剩余的人则兔死狐悲,惶惧不安。不但想方设法的在天子耳边给他们上眼药,也在动用外朝的人脉全力攻讦李轩,以及所有与李轩较为亲近的朝臣。
在李轩眼中,这些内侍其实不足为患。
两个月来,左道行光是抄家就往宫中内库拉回六百五十万两。
景泰帝原本就因朝中议立襄王一事心塞不已,在听闻内官监情弊之后,就更加的糟心。
一个鸡蛋的采买价格高达十两纹银,一斤普通龙须面的采买价达到八十两——这也只有内官监的人做得出来。
景泰帝再怎么不知人间疾苦,也知道自己的钱被人坑了。
这使得景泰帝震怒不已,自太宗以来,这些内官监的人日渐猖狂,不知收敛,内库至少有三千万两纹银落入私人之手。
就更不用说,内官监在勘合贸易中的非法收入,还有对皇商的盘剥。
按照左道行的说法,这些内侍已失圣心,接下来就是等账目清查完成之后,待死而已。
所以正常的情况下,内官监的人哪怕有司礼监太监钱隆为后盾,哪怕拼尽全力,也难以伤到他二人的毫毛。
他们想要动摇景泰帝对左道行的信任,更是难如登天。
景泰帝虽有妇人之仁,耳根子却不软。
至于李轩,他立足朝堂可从来不是靠天子的宠信。
可随着襄王的势力参合其中,形势却又截然不同。
他们掀起的攻势就像是狂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
到了十二月二十七日,就已经有二十九名文武官员遭到攻讦弹劾。
其中被直接抓捕下狱的只有六位,可其中却有三人请辞,六人告病在家,上书自辨。
这些清流人士有一个极大的毛病,就是爱惜羽毛。
襄王那些人攻讦他们的内容,大多都是捕风捉影之事,没有实质的证据。
可这些人却认为自己的人格被质疑,是极大的羞辱,所以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想要等朝廷证明他们的清白。
幸在李轩他们也应对得力,将损失压制到了最低。
权顶天执掌通政使司,朝中所有的奏章都需经他之手。
权顶天就秉承一个‘拖’字诀,将所有攻讦李轩一党的弹劾奏章,能拖则拖,能扣则扣。
或者从奏章字句中找出错谬之处,然后将之打回原籍。
他是正人君子,原本不屑于用这官场手段。
可襄王虞瞻墡却让权顶天动了真怒,在十二月中旬之后手段尽出,几乎将他的两位副使架空。
尤其襄王的心腹党羽‘通政使司右参议’许元仙,整整半个月都无法碰触那些弹劾奏章。
权顶天以年关事务繁忙为由,将两位副使负责的事务重新分配,令许元仙暂时负责各地承上的账册,贺表等等。事务杂乱繁忙,却无关紧要。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韦真则是勉力为自己被关押下狱的几位同僚奔走。
他秉承的也是一个‘拖’字,在倾其所能的拖延办案流程。
只需要将这几人的案子延后一两个月审理,结果必定截然不同。
李轩没打算包庇护短,却绝不愿坐视自己的这几位同僚毁于党争。
幸在去年年关,大理寺才被清理过一次,目前这个大晋的最高司法机关还是帝党占优。
而刑部尚书俞士悦,更是帝党中坚,首脑人物。
李轩与韦真的面子目前还是很好使的,都能如愿以偿。
担任工部都给事中的薛白,则是扛起了反击的大旗。
他将矛头指向了当今的河道总督,在十二月二十七日提前举行的朔望大朝中,指责工部与河道衙门在汉江与黄河等多处河段修筑的堤坝虚应故事,甚至是偷工减料,空耗国努。
这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当日朝堂为此案争执激辩了整整三个时辰,最后无果而终。
而在散朝之后,通政使司在短短半日间就收到了数十封关于薛白的弹章。
薛白之举可谓是正击要害,几乎以一己之力,将襄王一党的所有火力都吸引了过去,让其余人压力大减,甚至形成了反击之势。
而此时次辅高谷,萧磁等人则对襄王忌惮已极,也担心李轩被迫放弃金刀案,以朝堂中帮李轩拉着偏架。
到了十二月二十八日,朝中越来越激烈的党争却戛然而止。
只因接下来就是新年,从二十八日到正月初七,朝中几乎九成的部门都将落锁休沐,整个大晋朝廷会陷入瘫痪状态。
正月初一虽然有一次正旦大朝,可那是去给皇帝拜寿的,一切都需遵守国礼,没人会蠢到在这个时候挑起事端。
除夕是李轩的二十岁生日,也是虞红裳的生辰。
可虞红裳自从十月末开始闭关修养之后,直到至今都没有露面。她只是每两天发来一封符书,让李轩心绪稍安。
李轩这边也没大肆操办,只有这个时候许多人因他的缘故,不得不告病在家,甚至是被捕拿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