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阴阳鱼图之下,则是绿绮罗聚集此地的无穷戾煞,凝聚而成的黑灰色火焰。
李轩剑眉微扬,好奇的问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我在将虞子赋予‘文山印’的理学护道之力,转移到镇魂印。”绿绮罗又道:“你不想日后的本命之宝,再被儒家索回吧?”
李轩不禁愣了一愣:“转移?这似乎不太好吧?”
绿绮罗之意竟是想让他吞没此宝,从此令这文山印成为他的私人之物。
“有什么不好的,你镇魂印可是一件伪神宝,它的镇魂之法也更适合儒家浩气,护道理学,他们不亏。”
绿绮罗语声淡然道:“何况当初虞子祭炼‘文山印’的目的,就是为借助理学气运与儒家浩气,遮掩住它的真面目。如今这文山印已可恢复本来模样,你看——”
李轩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发现那印玺之下,赫然换上了一行字体雄浑,徜徉恣肆,凤翥龙翔般的古字。
幸亏李轩近来学问见长,认出那是上古金纹,依稀是‘无上弥罗总摄三界十方四生六道’的字样。
李轩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他知道三界是指‘天界,人间与冥界’,十方则是指‘上下、四方、与生门、死位、过去、未来’,四生是指‘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六道则是指‘天、人、魔、地狱、畜生、恶鬼’。
李轩却更惊疑不定的看着绿绮罗:“你刚才说,那些玉石粉末是昊天神印,昔日天帝大宝的碎片?绿前辈,你到底意欲何为?”
“还能是为何?”绿绮罗语声悠然,背负着手道:“先帝已陨落多时,如今自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如今瞄着这一大位的仙神圣佛不知凡几,你有这样的机会,为何不去争?做那诸天万界之主?”
李轩心神彻底发懵,可他随后就摇了摇头,醒过神:“你说的昊天,是那位昊天上帝,他已经陨落了?”
“此世中所谓昊天除了先帝,还能是谁?先帝在前秦的时候就已陨落。”绿绮罗的神色略有些复杂:“李轩你可知六天故鬼?”
“知道!”李轩微一颔首:“昔日道家将‘昊天上帝’与‘五方天帝’指斥为六天故鬼。”
这是此方世界道家与神道天庭之间的争斗,据说从人类有史以来就已开始。
从这‘天刑台’的情况来看,昊天上帝应该是输了。
在李轩来的那个世界,道家与神道其实也爆发过类似的争端。
昊天上帝的信仰极其久远,在商周之时就已盛行于世,被世人奉为至高的神明。
大约在五胡乱华年间,盛兴于北方的‘北天师道’与正一道分裂,提倡在教义中去除‘三张伪法’,并认为昊天上帝应该居于三清尊神之下,固而将‘昊天上帝’与‘五方天帝’指斥为六天故鬼。
这一理念很快就得到世间许多道门流派的认可,并在宋朝与蒙元时代道家全盛时,炮制出了一位‘玉皇上帝’,将之与‘昊天上帝’合祭,意图取而代之。
可道家的企图,却被儒家激烈反对,他们认为‘天子’乃昊天之子,岂能在头顶上再摆上三清尊神?
儒家很快就在蒙元之后拨乱反正,之后的千年当中,朝廷祭祀的是‘昊天’,道家则只承认‘玉皇’。
民间都以为‘昊天’与‘玉皇’都是天帝的不同称呼,其实并非如此。
就如‘昊天’与天帝‘太一’,也并非一人。
“既然被称呼是六天故鬼,那自然是孤魂野鬼了。那是爆发于先秦时代的人仙神佛之争,其中错综复杂,最终昊天输了,天帝之位也就因此空置。”
绿绮罗说到这里,又微微摇头:“详细的情况,等日后时机合适时我再与你说。李轩你只需知道,为这三界之主,许多仙神都有觊觎之意,在这方世界留下了无穷后手。虽然前路荆棘,凶险万分。可李轩你还是有希望的。你虽是凡人,现在却有着近水楼台之利。”
李轩却蹙了蹙眉,他对这什么天帝之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知道你现在没兴趣,可你迟早还是得去争。不如此,你又如何能掌控你的命运?又如何能真正逆转天命?你唯一的道路,就是成为真正的天!”
绿绮罗眼见那‘文山印’,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不由精神微振:“将你的那枚神牌拿出来,我说的是那枚‘水德元君王夫’神牌,还有‘武曲破军’。”
李轩不明所以,可出于对绿绮罗的信任,还是取下了自己右手的臂甲与腰间的神牌,直接丢了过去。
绿绮罗先素手一指,将那武曲破军的器灵,从臂甲当中召唤了出来。
那是‘武曲’伏友德,与破军‘兰御’,二人悬浮御空,都神色冷漠的看着下方的两人。
此时的李轩虽已将之压服,却一直都未得到他们的认可。
“很少有人知道,这天刑台也是昔日三代天庭草创时的封神之地。”
绿绮罗一边说话,一边在旁边栽下了一颗不知名的种子。那种子很快发芽成长,最终成长为一株足可三人环抱的梧桐树。
此时绿绮罗的魂体有些虚幻,明显损耗不轻。
可她面色却平静如常的,将那梧桐树的树皮一一剥了下来,并分出了两份。让李轩逼出鲜血,在树皮上书写文字。
其中之一,是‘凡人兰御,昔为大晋开国名将,于捕鱼儿海大破蒙元,威震天下。可惜其人身邀宠眷,志满气溢,既不能急流勇退,复不能恭让自全,遂致兔死狗烹,引颈就戮。
晋虽负德,兰亦辜恩,死后化为破军器灵,存世不散。幸遇李轩封神,特赐宝箓,赐尔解脱。今敕封汝为‘天刑神将’一职,责斩三界仙神!’
另一份,则是‘凡人伏友德,昔为大晋开国名将,于晋太祖御前虎变龙从,刃不虚下,策不虚画,屡次大胜元军,平定西南诸省,功业彪炳。以至列通侯进上公,得授颖国公位。
然因兰御案,卒以谋反死。古来功臣之冤,未有如颍公之甚者。幸遇李轩封神,特赐宝箓,慰尔忠魂。今敕封汝为‘监刑神将’一职,监斩三界仙神!’
等到这些文字写就,绿绮罗就看着李轩道:“这临时成就的树皮其实不适合做封神天旨,只能暂时使用,等到日后有条件了再替换。
快用印吧,你手中的武曲破军除了抽取武魂,助你参研武道之外,早已成了鸡肋。倒不如将这两位解放出来,化解他们的怨煞,成为你的助力。”
李轩想了想就果断的抓起了‘昊天神印’,在那张卷轴之上盖下印章。
第696章 别无选择
就在李轩盖上印章的一瞬间,大量的神力从他的神牌当中汹涌而出。
李轩毫不觉意外,他虽然册封这两人为神明,可他们在人世间并无香火,所以维持他们的神力只能由他这封神之人来供应。
幸运的是,李轩现今在民间的声望高企。神力来源远不止是他水德元君王夫的身份,还有南北数以百万计的香火牌位。
尤其宣府战后数月,在家为他立长生牌的民户又暴增近倍。
只就神力来说,李轩要供应两个大天位阶位的神将轻轻松松。
——这两人生前虽然只是中天位,可他们的武意接近神境,足以支撑他们的神将位阶。
于此同时,整个天刑台下方忽然张开了一座大阵,无数的符文自地面显现,它们的光辉冲击天际,将死灰色的虚空照成金黄颜色。
李轩凝神注视,目中显现异泽。香火神力,封神宝诰,还有他脚下的封神台——
此时在伏友德与兰御的魂躯中,正形成两个赤金色的神箓。
于此同时,周围的赤红色锁链也都一阵剧烈的动荡。
那一条条粗大的锁链都纷纷滑动,向‘监刑神将’伏友德穿梭过去。它们的尖端处,竟然直接就隐没入伏友德的魂躯之内。
台上的那断裂铡刀也是如此,虽然没有隐没入‘天刑神将’兰御的魂躯。可从兰御的体外,却透出了一丝丝神力,渗入到那断裂的铡刀内。
“三代天庭也有监刑神将与天刑神将,监刑神将执掌‘浑天锁’,天刑神将执掌‘斩仙铡’。虽然他们的地位不高,可在三代天庭内却人人敬畏。
借助这两件神器,他们的战力不逊色于天庭的元帅之尊,可惜都于先秦时代随先帝战死。我现在为他们凝聚的神箓,与三代天庭的两位神将完全相同。这可以让他们初步掌控这两件神宝。
不过短时间内,你别期望太多。炼化神器是水磨功夫,非得几十年时间不可。短时间内,他们能发挥‘浑天锁’与‘斩仙铡’一二分力量,就已很不错了。还有‘斩仙铡’,此物损伤不轻,非得有高明的器师将之修复不可。”
李轩眼神一亮,心想那也很强大了。
金阙天宫的七位宫主,也就是中天位境界执掌伪神器,何况如今的天宫,应该已拿不出足够的伪神器,供宫主使用。
绿绮罗没有骗他,这的确是足以对抗金阙天宫的资本。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伏友德与兰御的神箓凝聚。两名神将的魂体也随之大变,虽然凶厉如故,却再无先前的恶煞阴森之气。
其神躯魁拔伟岸,体覆重甲,气息则厚重威严。
当伏友德与兰御睁开眼时,神色都很复杂,难以言喻。
可最终两人都朝着李轩遥空拜了四拜:“我二人多谢恩公!愿为主公效死。”
第一拜,是感谢李轩释魂之德;后面三拜,则是定主从名份。
唯独此时,李轩虽然执掌了昊天神印的部分残体,却没有正式的神号名位在身,名不正而言不顺,让他们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
他们想了想,只能以‘主公’称之。
李轩没有阻止,他心安理得的等二人拜了四拜之后,才微一颔首:“二位起身吧,请尽快炼化神箓,执掌神兵,本王日后多有仰仗。”
伏友德当即恭恭敬敬一礼,表示明白,兰御的眼中则现出了几分桀骜不驯与不甘,可他同样对李轩执礼甚恭。
兰御对李轩身为晋廷王爵的身份憎恨不满,可他的册封与神力都来自于李轩,已经是荣辱相系,兴衰一体。
伏友德却在随后开口道:“主公能否将我二人在武曲破军的众多旧部释出?他们随同我二人遭遇陨身族灭之劫,真灵又在这件臂甲封印数百年。他们一日不能得到解脱,我与兰御一日不能心安。”
李轩心想这位颖国公,倒是如同传言,是一位重情重义的。
可正因这份情义,导致他的陨身之劫。
李轩神色平静的允诺:“此事简单,不过我现在神力不足,不足以大规模册封神兵。所以此事还得稍待一段时日,请伏将军稍安勿躁。”
其实不是神力不足,而是他对神力的利用效率太低。
李轩在民间虽有数百万人的香火来源,可他没有正式封神,汇聚到他这里的神力,其实不足十分之一。
绿绮罗此时又结出了一个法诀:“你的这件仙器臂甲,也不可浪费了。我记得当时这天刑台,还陨落了一位天庭元帅,此人的真灵,依旧残存于世。我可以略做尝试,聚集此人真灵入驻臂甲,助你凝练一具护法神将。”
随后她遥空一指,瞬时无数红黑色夹杂的气雾,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最终在李轩身前,凝聚出一尊五丈高的巨大魂影。
于此同时,从臂甲武曲破军内冲涌出数十道黑光。那都是李轩操纵‘武曲破军’,吞噬的众多强者武魂。
这些武魂融入那巨大魂影中,就开始剧烈的冲突,使得那魂影开始不断的变化,甚至扭曲,膨胀。
可最终它还是稳固了下来,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他气质阴厉,面貌冷峻,眸光则刚毅如铁。
※※※※
天刑台内,李轩封神之际,大司命正驾驭‘子午宙光盘’亡命逃奔。
她将李轩送入天刑台之后,面临的压力只稍稍缓解。可随着少傅于杰与中流居士都同时现身于战场,让她再次陷入到险恶境地。
中流居士的‘混淆’与‘燃灭’二法合一就已强横之极;少傅于杰的‘镇压’,更是能够与她的‘律令’全面对抗的‘极天法则’。
唯独于杰的修为远不如她,在极天之法上的积累与造诣,与大司命相较也有差距。
否则此人与中流联手现身之刻,就足以将大司命重创。
所以大司命毫不留恋,将还滞留于战场的二百多名道童置于不顾,直接驾驭‘子午宙光盘’飞离襄阳城,直往北面方向飞逝穿梭。
可此时他们的危机,才刚刚开始,在城外一百里外,就是‘正反先天北斗星河大阵’。
‘子午宙光盘’才刚闯入阵内,遁速就不得不大幅度的降缓下来。
此时不但有周天星力被星河大阵引下,萦绕纠缠于‘子午宙光盘’外;周围的方位也不断的扭曲变化,南北东西正反顺逆,星斗挪移。
更有七股分别应对‘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这七颗星辰的剑气,不断的斩击下来,撞击在‘子午宙光盘’上。
那比拟大天位境的星辰剑气,让大司命都一阵阵气血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