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在乌兰巴托。
李轩的纛旗已经高高竖起,苍凉的军号声响彻天地。
在瓦剌与鞑靼诸部开始起兵的时候,神血青鸾就已经侦知。
李轩判断出绰罗斯·也先已经有了挥师东进,有了与己方决战的意图。
他却从容不迫,一方面从前方收拢兵马,一方面整顿各种战具,然后在七月初九之夜举办大宴,犒赏全军。
除了酒水限量之外,各种样的肉食管够,席间还有李轩的幕僚团极力收集来的各种美食佳肴,让将士们都尽兴狂欢到接近子时。
再当次日军中竖立起‘汾阳郡王李’的纛旗,乌兰巴托周围的所有晋军营塞都是一片欢呼之声,‘郡王千岁’,‘殿下无敌’的呼声震彻四野。
然后那一队队严整的红色军阵从营塞里面走出来,精神抖搂,战意高亢的往西面方向行进。
“士气可用!”
商弘在李轩的身边,神色轻松欣慰的看着这数十万列阵行进的晋军:“用兵之法,贵在张弛有术,郡王殿下是深得其妙啊。”
他只看这四十三万大军众志成城般的军心士气,就知道这一战,晋军握有着极大的胜算。
此时商弘反倒是为自己在北京城的那些同僚与同道发愁。
自从汾阳郡王出兵塞外之后,朝中的反对与攻讦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都源于土木堡之变与太宗五次北伐的失败,许多士大夫担心大晋会再遭重挫。且即便侥幸胜了,也于大晋分毫无益。
商弘一开始是认同他们想法的,可在时间进入到六月底的时候,晋军的优势越来越明显。
他也曾去信劝说,却反倒是招来了这些同僚回信指斥,认为他是被汾阳郡王蛊惑,有失观军容使的监督之职。
商弘头疼不已,他倒不在乎被自己的同僚们骂几句。却担心汾阳郡王在这场辉煌大胜之后,会借势清理朝纲。
那时候,这些人跳得越欢,越可能遭遇清洗。
可如今满朝上下,有胆量直斥汾阳郡王过失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李轩却没去理商弘的小心思,他神色淡淡道:“本王倒是没想太多,只是诸军跋涉万里,又在漠北驻军近月,难免疲惫。决战之前,最好是让他们轻松高兴一二。”
此时这四十三万晋军正在他驾驭之下,沿着土剌河不急不缓的往西面行进。
之前李轩初入草原,一日就疾进数百里。
可此时的晋军,一整天都只走了不到八十里路。
这慢也有慢的好处,可以最大程度的让晋军保全自身的基层编制与组织度,让军队的战力保持在全盛状态。
李轩知道蒙兀人的行军之速极快,他们再怎么赶路,也是无法阻拦蒙兀大军渡过阿鲁浑河的。
李轩理想中的决战地,也并非是阿鲁浑河,而是土剌河的东岸一处名叫‘破敌山’的地方。
‘中山王’徐天德曾经在此处击败蒙兀主力,使之不得不逃遁至岭北贝加尔湖一带。
虽然事后证明了蒙兀之败,其实是诈败,是准备诱敌深入。
可李轩考察过当地的地形,发现此处地形平坦,东高西低。的确有利于步军作战,尤其是利于火枪。
且此处河道有个较大的弯角,形成类似‘几’字形的弯折河道,也就意味着此战,他们可以借助此处的地形大规模的围歼敌人,重演范广在捷胜冈全歼兀良哈黑狼骑一战。
就在两日之后七月十一日,李轩麾下的四十三万晋军,如期抵达破敌山。
也就在晋军开始沿山布阵的时候,在他们的北面,如潮如海一样的蒙兀骑士,正以让人窒息般的气势缓缓的碾压而至。
第745章 铁骑的绝唱
“那是大司命?”
当蒙兀前哨距离破敌山二十里的时候,少傅于杰就从对面军阵中感应到大司命的气息。
他眯着眼,一声冷笑:“此女胆量不俗!她倒真敢来。”
西安城内,此女就置于不顾了么?当钉在陕西一带的中流居士是死的?
想起中流,少傅于杰又有腻味。
两年前的京城之战,他依然耿耿于怀。
不过当前的局面,朝廷确实需要中流居士的助力。
“中流已经出手试过了,大司命将郭京留于陕西,还有她的弟子紫微宫主问是非,执‘千秋笔’坐镇西安城暂时可得平安。”
李轩的神色淡淡,唇角处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过我还是想说,这位亲临这破敌山之战,实在太冒失了,稍后还得有劳少傅。有可能的话,少傅尽量将此女留下来。”
少傅于杰眼神狐疑,却很干脆的微一颔首:“金阙天宫为祸天下,已是我朝心腹大患,即便汾阳郡王不说,于某亦当全力将之诛灭!似此等世之乱源,还是早日诛除为上。”
可相较于大司命,他现在更关注这场‘破敌山会战’的胜负。
于杰遥空远望,发现鞑靼虽然在中央一带云集了高达四十九万人的庞大骑军,排列出宽约十二里,厚达十四层的雁形阵。
可鞑靼人与瓦剌人最精锐的‘怯薛军’,却都被也先集中在了两翼部位。
旁边商弘的眼神了然,回以冷哂之意:“果然就如殿下与少傅所料。”
于杰与李轩判断对面蒙兀人的战法,是中央牵制,威压晋军的步阵,两翼包抄,重点打击大晋的两翼骑军,剪除晋军羽翼。
如今商弘看对方的布阵,就心想果不其然。
那位蒙兀大汗对晋军的作战方式,显然也做过详细的了解。
他们的骑军到了在距离晋军五里的位置,之后就不再向前了。
晋军所有‘野战滑膛炮’的射程虽然高达十里,可在五里这个位置,蒙兀的众多强横武修,就足以对抗晋军的炮火。
此时那高达九十三万人的气血精魂,武道意势聚集在一起,更非同小可。
当李轩睁开‘护道天眼’,可见蒙兀人的军阵上空,赫然汇聚着一股冲天血柱,血柱的外围,则盘卷着八条庞大的黑龙。
那沸腾的草原龙气,几乎尽数凝聚于此,遥空威压着晋军。。
李轩心想这就是草原龙气的最后精华了,他微微摇头,然后果断下令:“传本王号令,命诸部按照预定战法,全军向前!”
他的战法,是两翼突破包抄,中军碾压!
随着李轩的语声,苍凉的号角声顿时响彻了破敌山,随于中军的十辆鼓车,同时擂起了战鼓。
也在这刻,神机营十个团营十一万人,十团营四个全火枪团营四万五千人,加上十万手持改良鸟枪的辅军,以五百人为一组,排列成五百一十个线列方阵,同时循着鼓点声往前行进。
而在晋军的两翼,则是总数十七万出头的骑军。他们在晋军的两翼采用宽阔的雁形之阵,同时策动马蹄。
这一刻,‘破敌山’的山脚轰然震响,那就仿佛是一座大山在摇动。
“静如山岳,动若江河!”
在蒙兀军阵中的绰罗斯·也先,先是为晋军的精锐赞了一声,然后就眼现惑然之色。
他想那位汾阳郡王陡然间全军压上,究竟是意欲何为?
“汗王!”阿剌知院提醒道:“不管晋军意欲何为,我军万变不离其宗就是。”
绰罗斯·也先当即心神一紧,然后笑了起了:“阿剌你说的是。”
阿剌才是他这位心腹大将的名字,汉语音译,也可叫做阿拉特,知院只是阿剌的官名,也可叫做阿剌丞相、阿剌平章。
这位其实是汉人之后,昔日元惠宗任命李思齐、张思道、贺宗哲、孔兴等汉人世侯压制元末的众多义军。
大元兵败之后,这些汉人世侯随元帝退归草原,最终形成了现在的巴图特部。
说起来,大晋的河间王皇甫玉,定兴王皇甫神机,也曾是巴图特部的一员。
皇甫玉在元庭曾经官至‘枢密知院’,随后率部投效太宗,成为当时燕藩最强大的一支军力。
而‘阿剌知院’正是如今的巴图特部之主,在草原上拥军八万户,是绰罗斯·也先的左膀右臂。
也先心想这个时候,正该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对晋军的意图不做理会。
什么叫万变不离其宗?当然是破晋军的骑军两翼!
《荀子·儒效》有云——“千举万变,其道一也。”
“李轩这是想要趁我军远来疲惫,立足未稳!”
也先冷冷的一笑:“此獠之举,却是正合我意!传令中军徐徐而退,保持五里距离。明令两翼所有诸部,准备正面冲杀。怯薛军左右散开包抄,他们的任务是绕击敌后,给我抄了他们的那些骑军——”
此时的白虎宫主史天泽却忽然插言:“大汗,请将您麾下的八万步军加强两翼,再调集十万精骑退后十里以防意外。”
他知道也先麾下并非全是骑军,由于这位瓦剌大汗常有攻夺中原的雄心壮志。
所以瓦剌部十余年来一直保持着八万步军的编制。他们精于骑术,却更擅于下马步战。
绰罗斯·也先对于这位蒙兀全盛时代的汉人名将是颇为尊重的,他当即询问究竟:“史宫主此话怎讲?”
史天泽没有即时答话,而是用手中的长剑在地面画出了两条横线,用于代表两军阵列。
然后他靠在左面那条横线的左右两翼各自画出一条剑痕,在右面横线的背部交叉。
“我观汾阳王的意图,似乎也将胜负手置于两翼。他应该是打算两翼突破,包抄我中军后路!使我中军数十万骑退无可退。”
阿剌知院当即语含惊疑:“史宫主,晋人的骑军,怕是没有突破我军两翼的能力吧。”
“兵法之要,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史天泽神色沉冷的看着阿剌知院:“你是草原名将,汉军首领,难道没读过孙子兵法?大晋骑军确实有很大劣势,可哪怕其中一部突击到我军侧后,也会给我军带来极大伤亡。”
阿剌知院当即不再多言了,绰罗斯·也先亦从善如流,开始调配兵力。
大司命对于大军征战插不上嘴,她此时双拳紧紧的握着,遥望双方那如潮般涌动的军马,只觉是心潮涌动。
她想此战如能击败李轩,那么陕西那边亦可破局,沂王军的形势必将好转。
自己也可以拒绝‘南极长生大帝’与‘太极天皇大帝’的资助,拒绝两家对凡世的进一步干涉。
※※※※
李轩的‘护道天眼’敏锐的注意到蒙兀军的军阵变化,可他只是凝视了一眼,就不甚在意了。
对方显然是洞悉了他的意图,可这分毫都无法动摇李轩的既定战术。
在决定性力量的重锤面前,再多的机巧变化都分毫无益。
而此时他麾下的四十三万晋军,就如一台自动运转的机器。在启动之后就无需李轩的指令,各部都有条不紊的往前推进。
他们的前进速度其实不慢,其势依旧‘如山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