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冬城居住时,史塔克夫人和艾莉亚、珊莎等人都对我十分友善温和,我也能随意进出房间,想看天就看天,想晒太阳就晒太阳,没法昧着良心说自己不见天日。但对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以及这些变化中可能与我相关内容的掌控,我其实依然和一无所知没多少两样,人身虽然看似自由,但在居所坐落于北境腹心、四面千里都是异乡旷野的情况下,其实只是被囚禁在一个名为颈泽之北、挂着奔狼旗的巨大天然牢笼中——像一只被豢养的宠物般,对自己的命运毫无掌控和把握,只能努力摇着名为‘乖巧’和‘懂事’的尾巴,通过讨北境上至凯特琳·史塔克下至每一个士兵仆从的喜欢来赢得方便和优待!”
这些话别说外人听了会觉得她没良心,就连她自己都尝到了一丝没肝没肺的味道。
但,心里话一旦勇敢地说出来,天地却豁然开朗。
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滑落眼角滚落脸庞,语速也快到了仿佛刹不住车,但在精神上,她却仿佛冲破了一个瓶颈,不仅不再紧张和恐惧,甚至连结巴和哽咽都消失无踪。
“但这一切,都在这两个月得到了彻底的扭转。跟随在艾格大人身边,我不仅不用再担心受人轻蔑和欺凌,而且每日都能了解到七国乃至整个已知世界正在发生的重要新闻和事件,甚至还能参与到对女王所献计策和战略的制定和商讨中来!虽然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假借了艾格大人的威势和影响,并不是我自己的东西,但这种与权力核心咫尺之遥,能知晓一切也能影响把握一切的错觉,实在是给了我莫大的掌控和安全感!”
这并不算“把握了自己的命运”,她心里实际上很清楚,但在其它任何地方,她都需要无差别地讨好周围每个人乃至整个世界才能安心,只有在艾格身边,自己是“女王之手的助理和心腹”,除了需要努力讨得他的欢心和信任外,不用再担心来自外界和他人的任何形式伤害……因为她知道:只要躲在这个男人的翅膀下,他巨大而强悍的羽翼,便会像钢板一样,牢牢地将那一切恶意和伤害阻拦在外。
弥赛菈一把抹掉两颊上的泪珠,努力让自己显得坚定和信心十足:“而这种安全感,舅舅,请原谅我的直接——我的生身父母没能给我,曾经权倾朝野不可一世的外公也没给我,对我照顾庇护有加的史塔克夫人也没给我……而您,即使贵为凯岩城主和财政大臣,也给不了我!哪怕这种感觉只是虚空幻影,梦境一场,我也愿意为了追寻之,而继续留在艾格大人身边!”
她深吸口气,吐出最后一句:“如果您真的爱我,请当弥赛菈·兰尼斯特已经死了,从此世上只有个叫梅芙·雪诺的女孩,深讨您欢心,让你愿意时不时便来拜访女王之手顺道看望之……这样我也开心,你也不受威胁,对大家都好的选择,何乐而不为呢?!”
……
自己的亲外甥女,嫌弃自己的权势不够强大,表示没法从自己身上获取安全感,反而要跟着另一个毫无亲缘关系也不可能娶她为妻的男人生活?
这对任何男性而言大概都会是个极为打击自尊心的消息,若是个暴躁易怒且不讲理些的混蛋,指不定会一顿无能狂怒然后硬将女孩拖走送回家族封地。幸好,提利昂作为小恶魔,一个天生侏儒,并没有那么旺盛无法压制的自我意识和死要面子的坏习惯。
他深深地与弥赛菈对视片刻,确信这是她的真实想法而非受胁迫所言后,便强抑住不甘和难过,握着女孩的手,在她期待和紧张的目光中,用抱歉的眼神看向好友。
“艾格,我知道这是个过分和让你为难的要求,如果你拒绝,我一点也不会责怪或记恨于你。”
来不及在心中欢呼,弥赛菈转向艾格,用哀求的目光死死盯住他。
她了解舅舅的脾气,对提利昂的纵容一般的疼爱毫不意外,但在艾格身边却只待过几十天,完全不敢说了解这个既像骑士又像恶魔、令人捉摸不透的救世主。更糟糕的是:如果舅舅不答应她的请求,自己至少还能在以后的岁月埋怨之,而若是艾格摇头,自己除了干出些自毁式的蠢事来恶心他外,实际上一点也没法奈他半分何。
被这么个天使般的小姑娘用这种眼神盯着无疑会引起不适,艾格只能移开目光,佯装未见。
一点也不会责怪或记恨自己?
艾格相信提利昂做得到,但不快和干活的积极性大降,却是绝对无法避免的。
事情稍微有些偏离预想,他本以为弥赛菈会假装不舍实则快活无比地逃离自己这个可怕的杀人犯回到家人身边,谁想这只可人的小小鸟……居然一番慷慨陈词后,表示呆在自己身边很有安全感?
这到底是自己无意识的PUA误打误撞让弥赛菈陷入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从而对他产生了依赖,还是她真的已经心灵受创极其严重,以至于非得紧紧抱着“权力”这一虚无缥缈的东西,才能获得扭曲的心安?
艾格暂时猜不透,但以后有时间慢慢摸清。
而此刻,他清楚的是:让提利昂欠下自己一个人情的心思,算是机缘巧合下依旧得逞了。
“既然你这么说,我难道还真能不给面子?”艾格带着半真半假的微微一缕不情愿,耸了耸肩,“那就让她再在我身边待一阵吧,随便她什么时候想清了再想离开,我都会给予祝福并交还给你。”
提利昂张嘴,正想客气地道谢,女孩却先一步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一个小女孩的力道,竟也能大到勒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谢谢舅舅!”
弥赛菈此举不仅是出于感激和兴奋,更多的还是因为:刚刚那番话几乎耗尽了她呼吸和心跳开始以来十五年间积累的所有勇气和胆量,她现在只觉灵魂虽回到躯干里,肉体却仿佛被抽干被掏空一样半丝力气都再提不上来,非得紧紧靠着舅舅借助他的支撑稳住身形,才不至于瘫软下去坐在地上。
……
第653章 熟悉的配方
一场细碎的小雨过境,阳光拨开阴云照向大地,很快驱散笼罩远方地平线的雾气。微风吹动树梢新芽,鸟儿们又开始鸣唱,一位窈窕少女走近窗边,却没停留欣赏窗外盎然春意,而是抬起双臂,啪啪两声将左右窗扇都干净利索地合上,将万物复苏的叽喳和沙沙声全关在了房间之外。
玛格丽·提——不,应该说是玛格丽·坦格利安王后的贴身侍女关好窗户,转回主子身后站定,继续旁听大会。
这是高庭最大的厅室,此刻挤满了乌泱泱一片来自四面八方的贵族:金树、葡萄藤、拉弓猎手、各色苹果以及蜂巢……凡稍微有点知名和辨识度、一个正常河湾人能说得出的纹章,在这间屋里几乎都能看到。
如此多的领主齐聚一堂自然事出有因:经过一个月的挣扎和努力,河湾集团“终止战争”——或者直白点说“向龙女王求和”的一切努力皆以失败告终,河湾商人们最喜欢的合作伙伴、现任女王之手、大名叱咤七国的守夜人军团总司令艾格·威斯特已于数日前率领大军从君临城郊的大营开拔,雄赳赳气昂昂地沿玫瑰大道向西挺进,此刻已经越境正式踏入河湾,直奔在场诸位而来。
屋内气氛若有实质般凝重,除了“正面对着自伊耿征服以来最强大、最不怀好意的敌人”这一现实原因外,还有一件事加剧了大家的紧张:河湾巨富、旧镇领主——据说财产数量不在兰尼斯特家之下,且保护着学城和教廷,实际影响力隐压封君一头的海塔尔家族无故缺席,不仅没派遣后续部队参与高庭集结,就连原先包围君临时所派那一小支象征性的骑兵都召了回去,赤衤果衤果地公开不看好这场对女王的战争!
不看好便不看好吧,河湾遍地是豪强,除了海塔尔家该来的全来了,此刻最不缺的就是兵和粮,缺席这不擅打仗的区区一家对整体军力的影响连十分之一都谈不上,可以说是无关大局、然而,三百年前的河湾王,园丁家族最后一任家主孟恩九世表示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后来的“怒火燎原”之役结局如何,七国上下没有比河湾人更清楚更能感受到切肤之痛的了。
这回,敌人还是有龙的坦格利安,己方这边还是海塔尔家族拒绝参战……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这兆头简直坏到所有人都感觉头皮发麻、后背寒意上涌了。
对此,玛格丽和在场所有人一样,都只能在台下暗暗握拳:大敌当前,存亡之际,他们就算再火大,也没法主次不分地先掉头回去教训狂妄的海塔尔家。但,往好处想,在被打脸和遭受背叛的同时,一次绝佳的振兴和扩张家族权势的机会也摆在他们面前:海塔尔家在河湾历史悠久、势力根深蒂固,一直以来都是提利尔家的心头大患,但这回他们却毫无唇齿相依的觉悟和青手后裔该有的团结之心,率先忤逆封君触犯众怒,待此次战事一了,高庭绝对能名正言顺地降下雷霆之怒而不虞遭遇阻力和反对,顺利将触手和影响加诸旧镇所处的蜜酒河及低语湾一带。
一声咳嗽将大伙的注意力聚起,最前头的木台上,高挂墙幕的绿野金玫瑰和三头红龙之下,提利尔家年轻一代中的翘楚:玛格丽的哥哥洛拉斯·提利尔,开始向济济一堂的与会贵族们介绍最新局势和战况。
“从探子和线人们传回的情报看,艾格的西征军显然携带了足够大规模决战用的火药武器,有这种颠覆性的诡异装备撑场,任何准备不足的仓促应战都是送死。前线军队受命,大部主动后撤避其锋芒,同时派遣骑兵斥候不断抵近侦查骚扰……力求实现两条目标:勾引西征军派出有限的骑兵驱逐我方斥候,届时依靠本土地利和骑兵数量优势设伏,不断剪除小股敌军,挫其锐意伤其元气;同时摸清掌握对方后勤补给的路线和规律,在他们深入我河湾境内后设法切断其补给线,使其粮尽后不战自败——”
“想得倒挺美,到目前为止,这计划奏效了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前排传来,说话者正是黄金团团长哈利·斯崔克兰,他当日在黑水河畔大战中遭遇女王骑龙‘轰炸’,虽未被炸弹直接命中,却遭到了席卷气浪和破片的双重伤害,头破血流当场昏迷,让底下士兵误以为他毙命,才让一场势均力敌的对阵变成了大溃退。
在掩护河湾大军携辎重撤退的过程中,殿后的黄金团遭遇了巨大的伤亡和减员,谁想在好不容易撤入河湾地后,河湾人却因为被火炮轰破了胆疯狂地想要与丹妮莉丝议和,导致黄金团作为精锐客军的待遇一度差到连粮草都要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艰难筹措的程度……直到君临方面条件苛刻态度强硬地回绝河湾的示好,原本被冷落在旁的斯崔克兰才又被请回来变成座上宾,如是一冷一热,伤势仍未痊愈的他能有好气就怪了。
“很遗憾,目前尚没有。”洛拉斯·提利尔假装没听出斯崔克兰话中的嘲讽,平静地摇头,“到眼下为止,女王的西征军尚未足够深入河湾,补给线拉得仍不够长,没什么可乘之机;而反观这支大军本身,人数虽多达约四万,却紧密抱团,各部间相距绝不超过一小时路程,就连撒出来的斥候和前锋侦查兵,频率数量也只是刚好维持在能确保不会遭遇偷袭的程度……既不死命驱逐我方侦查人员,也不贪功冒进追击我方放出的诱饵,行军节奏稳定,每天日落前必定停驻结营并做好防御准备。如果要形容,那就是——”
“一只有受迫害妄想的刺猬,看似可笑,却叫人无从下口,恰恰是最难对付的敌手,这一仗不好打。”同样坐在最前排,陪伴在伊耿国王身边的首相琼恩·克林顿插言补充道,“恶心的是,这支部队维护和开拔所动用的粮草军备,很可能就来自河湾军那天在黑水河南岸仓皇撤退时留下的缴获,若当日诸位听我一言将辎重果断销毁轻装撤退,敌人绝没法这么迅速便重新组织起对河湾的征讨!”
砸场子不是克林顿的本意,但这话依然顿时引起了附和和骚动,一个月前黑水河畔玛格丽与伊耿的婚礼遭遇炮轰被迫中止,撤退时关于“辎重是就地销毁还是带走”的问题曾经引发过争执,但最终还是舍不得家当的河湾贵族们压过了只管吃不管出的黄金团将领和伊耿王子幕僚团……谁想后面反倒引起了一环接一环的糟糕后果。今天克林顿旧事重提,自觉占理的事后诸葛亮们哪还能放过这个话题?
眼看台上的兄长控制不住场面,一场无聊的争论就要演化加剧,心中一紧的玛格丽赶忙悄悄伸手,在身旁丈夫的腿上轻轻刮了一下。
……
第654章 “诅咒”
玛格丽感觉自己中了诅咒,这个诅咒的名字叫:凡事和婚姻沾边,必然不顺。
最初,家族张罗争取他与乔佛里·拜拉席恩的联姻连连碰壁,可以解释为劳勃国王决心不让提利尔家成为外戚,能够理解;
后来,君临纸条事件引发谷地公义者同盟叛乱,她趁着六国诸侯齐聚血门向篡夺者自荐枕席甘当情人,被劝说去找史塔克家,却不曾想罗柏一转眼就先相中了萝丝琳·佛雷,这是意外;
再紧接着,兰尼斯特家黄金姐弟的丑闻东窗事发导致君临剧变,河湾在劳勃驾崩后鼓起勇气推举蓝礼为王,玛格丽成功晋升王后并入主红堡……一切都美好得恍若梦境,哪知美梦下一秒便成噩梦——未及圆房和留下子嗣,夫君便在黑魔法的毒害下一命呜呼,让她不明不白地背上了个寡妇和克夫的恶名,还连累得整个河湾都沦为叛逆,处境尴尬;
终于,历经磨难的提利尔家抓住小伊耿这根凭空冒出的救命稻草,经过一波三折的谈判、妥协和双龙决裂等意外惊喜,再度捡回问鼎后位的资格,甚至往好处想——这回能冠以的夫姓反而更加古老高贵,连法统都比拜拉席恩正,苦尽甘来!
结果呢?
婚礼遭遇炮轰狼狈散场,撤离途中又受到衔尾追击,夫妇俩被乱军冲散几乎为多恩军队所擒。好不容易分头逃回安全的河湾,伊耿国王驻扎在苦桥一带收拢溃兵并准备应对可能的下一步进犯,她玛格丽作为王后,本应陪伴在丈夫身边支撑他走过这段艰难的日子,却不得不去主持另一件更重要的事——统筹资源,紧急研究仿制火药,打破赠地军对热武器的垄断。
只要破坏掉敌方这一压倒性优势,使战略态势恢复平衡——进,河湾能与女王军决一死战;退,也完全足以作为筹码谈出更好的和平条件,横竖不亏!
没错,这一工作可以交给别人去做,但玛格丽不敢。
她生来聪明,又受“荆棘女王”亲自抚养管教,被按着王后的模板来进行教育栽培……这些积极的“因”必然导致良好的“果”:在长大到十几岁后,玛格丽就渐渐开始变得比大部分人——无论男女——都要更有智慧、更果断和更内心强大。
由于父亲的软弱和兄长们的单纯正直,整个提利尔家可以说是掌控在以祖母奥莲娜为主、她玛格丽为辅的两个女人手中。
诚然,城堡之内的仆从里、家族之外的封臣中,完全不乏在某项或某几项品质上不逊于乃至胜过她、能够放心交代事务托付重担的优秀男女性……
但,眼下这个关系到河湾前途命运,兼需名望、身份、头脑和细心,还需要那么点灵活变通和创新能力的复杂工作,她玛格丽翻遍脑海也找不到任何可能比自己做得更好的人选,完全无法放心交付给其他人!
……
结合尼尔无意间透露的讯息和河湾商贾们能接触到的守夜人产业物资吞吐数据分析,玛格丽在排除些许干扰项后很快锁定:火药的原料便是硫、硝、炭三种,余者皆是故意放出用来搅浑水的道具。
但搞清这点仅仅是个开始。
三大原料里,除了炭唾手可得,其余两种皆需想法收集。其中,硫作为一种常见的炼金原材勉强还能成规模搞到,最后一项的硝却是实打实的稀有资源——从未意识到其战略价值的河湾人们,既没偶然发现过、也从未试图去寻找硝石矿,以至于大难临头想要垂死挣扎一把了才发现:想要获取这种物质,只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是,仿效守夜人产业建立制硝场,广泛集粪人工制备。这个路子显然高效可靠,但先不提制硝的详细技术河湾人没搞到(实际上是根本没去搞,因为没有利润),就算能在短时间内迅速获取整套技术和全班人马,其漫长的生产周期也是个无法接受的巨大痛点……而排除这唯二选择之一后,玛格丽吃惊且尴尬地发现:眼下能紧急脱困的最后办法,只剩下第二条路——从民间零散获取!
广泛地发动基层臣属和群众,利用河湾人朴素的自卫和地域抱团热情,深入各家各户的牛羊棚、马厩、厕所和洞穴及地窖……用最笨、最野蛮、最原始的手工掏刮办法,依靠巨大疆域和人口基本盘的优势,以力破巧!
进行这一工程需要巨大的号召和行动力,幸好——在大敌当前、河湾内部团结一致的情况下并不难实现。然而,即使破除万难地成功收集到足够多的原材料,在技术追赶上也只是堪堪迈出了第一步。
第二步是:进行大量的试错来迅速调整材料配比,尽快逼近完美值,并开始批量生产火药。
说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也并无波澜可言,只在接近出结果时出现了个小插曲:当工匠和炼金术士通力合作,好不容易确定硝硫炭的分量比例应该在10:1:2附近的时候,潜伏在守夜人产业内部的亲河湾派忽然环环接力,送回了一份印刷而成、据说是守夜人兵工厂扩大生产用的内部文件,上面详尽记载了火炮的生产工艺、数据和火药的精确配比!
只为这消息振奋了不到半天,玛格丽便恼火地收到汇报:尽管这份资料看上去不假,读起来也像极了是真的,最关键的数据却是错的!按上面的说法办,调配出来的火药引爆威力不足未定方案的一半,根本没有实战价值。
君临方面大费周章地制造一次假泄密,难道只是为浪费河湾人不到半天时间?玛格丽心中疑惑,虽然隐隐已有察觉这是个针对某人或某些人的陷阱,却来不及为那位或那些可能将在这场钓鱼中上钩送命的熟人或隐藏盟友惋惜担忧……因为更困难的第三步正摆在她面前。
既然配比数据是假的,那火炮的资料就更不用看了。可这样的话,火药虽然勉强有了,但在如何使用方面,他们的经验仍旧为零。
咄咄逼人的敌军杀上门来,玛格丽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最大化发挥手中劣质火药作用的好办法。但与此同时,第四个事实上很严重,只是暂时被生死存亡这主要矛盾掩盖着的另一个大问题也暴露了出来:她的这桩婚姻,又走到了奔溃失败的边缘。
婚礼进行完了大半,但仪式本身最重要的环节、一场政治联姻最关键的部分——入洞房和留下血脉子嗣的任务尚未完成。在这种情况下先没头没脑地在河湾各地“乱跑”和“玩弄炼金”而非形影不离地陪伴在夫君身边,即使公开私下都作出了合理解释,最终也还是引起了观者们的猜疑:是不是荆棘女王授意玛格丽避开丈夫,不要与之事实完婚?河湾地是不是打算要舍小取大,以放弃伊耿和王后之位为代价与丹妮莉丝议和,来保全河湾的整体利益了!?
……
第655章 有缺陷的完美
“各位大人!”
一声清脆的断喝从大厅前排传来,年轻的伊耿·坦格利安国王领会到王后的暗示,偏头朝她微微颔首后,旋即站起,穿着黑红相间正装的高瘦身形在一群坐着的贵族中顿时鹤立鸡群般突显出来。
他停顿片刻,待到刚刚那一句呼喊引起将吵未吵一堆领主的注意,议论声降低到所有人能听清自己说话的程度,才朗声继续道:“在黑水河畔战役中没有果断抛弃辎重是个错误的决定,这一点毫无疑问。但今日我们的议程是商讨抗敌之法,而非寻找该为王领那场失利负责的人。我以伊耿六世之名下令,在今天这场会议上,任何人不得再提黑水河畔之役,同时我也恳请和要求各位——切勿本末倒置。先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再宣泄情绪!”
小伊耿的嗓门并不算大,本人也尚未建立起什么威望和权势,但他所处的第一排位置和国王身份终究不是玩笑。玛格丽在谣言四起的混乱关头火速赶回他身边,已是用实际行动明确表达了提利尔家的态度:他们依旧认可小伊耿的夫婿身份,依旧认可这位年轻的小国王,并没有一脚踢开他的打算。
对占多数的河湾贵族们而言,伊耿国王是大家所进行这场战争正义性的招牌、合理合法性的保障。这位坦格利安虽然既没有龙,亦尚未展现出什么超凡的能力或高尚的品质,却是所有人名义上的封君、这间屋里大伙可以团结在一起对抗共同敌人的旗帜……光这一点,在眼下危难关头就足以成为压倒一切的无上权柄,国王游戏的规则就是:无论私下里如何瞧不上他,在重大场合却决不能公然顶撞。
而对黄金团和琼恩·克林顿为首的幕僚团们而言嘛,他们旧事重提公开指责河湾贵族,并不是想拆台扰乱会议,不过是在针对河湾前一阵有“抛开他们单独去与丹妮莉丝和谈”的倾向而发泄怒气罢了。于公,小伊耿同样是他们的领袖,于私,这大男孩又是他们派系利益的代言人,无论从哪方面考虑,毕竟都不可能真轻重不分地继续吵下去。
以上因素综合起来,才是小伊耿国王明明没有一言九鼎的身本,却能实现一言九鼎的效果的根本原因。而这,也正是玛格丽在发觉争吵即将产生和升级的时刻,立刻暗示他出面镇场的考虑。
不是所有人都头脑清醒能够明白利害,但在大家都处在同一条船上的情况下,大部分不想被淹死的理智人士,会很卖力地确保那一小撮上头的人没法破坏大局。
场面顷刻间肉耳可辨地安静了一截,剩下几个依然嘀嘀咕咕不肯罢休的热血男儿,也在身边其它贵族领主们的拉扯和劝说下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局势被成功控制,伊耿朝前头发言的洛拉斯·提利尔点了点头,坐了回去。
……
发言席上,百花骑士朝仗义执言的国王欠身表示了感谢,定了定神后继续介绍女王军西征态势概况,而坐在底下第一排中的玛格丽,却暗暗地睨了一眼身旁的丈夫,悄无声息地长叹一口气。
能迅速领会她的意图,代表智商高;能反应果断地在争吵升级前站出来镇场,意味着有魄力;而愿意这么做,更是显示出他有清晰的头脑和强烈的大局观;再配上一副坦格利安典型的高大英俊外形和足以称王的血脉出身……
除了势力不够强大运气也不够好外,小伊耿满足玛格丽所有的择偶标准,堪称完美的丈夫。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夫妻配合默契、同进共退的美好表象下,这段婚姻依然只是个空壳子。
依靠着及时抽身返回陪伴,玛格丽成功堵住了谣传的嘴,但外界的流言蜚语尚可以设法对付,夫妇俩的感情却没法凭空产生。看似般配的两人,彼此的结合有巨大的先天缺陷:妻子最初便想嫁,却被无情拒绝,丈夫心心念念着亲姑姑,却也碰了一鼻子灰……最终是男方退而求其次,才最终成就了这场婚事。
这样一桩婚前便产生芥蒂、婚礼又遭到破坏、婚后也没有立刻开始共同生活……没有空间、时间和契机来培养感情的婚姻,就像个生下来便是畸形的婴儿,给再好的环境成长,长成百分百正常人的概率也微乎其微。更糟糕的是,现在玛格丽的婚姻还不仅仅是没法达到“正常”,而是连“完整”都尚未实现——夫妇俩间不只是没有感情,而是同时连肉体关系也没建立。
回到小伊耿身边的第一夜,玛格丽向他展示了火药的成品,并解释了自己在离开期间所做的一切努力,成功获取了丈夫的谅解和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