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里平稳跳动的心脏忽然开始怦怦作响,冷汗也在这凉爽舒适的春日晴天里在他背后冒出,罗宛伯爵忽然感觉自己……稍微有点看出了西征军这套阵型的门道。
紧密抱团,是将整支军队都覆盖在了那种被称为“炮”的武器的火力保护范围内;
将部队分成数个稍小规模的方阵,是为了方便在遭遇任何方向的突袭时能够迅速变换朝向顺利接战——指挥三万人转身面对侧面或后面显然没有指挥两千人来得简单迅速,更别提己方本就打算从多个方向围攻;
朝向自己的那道前后交错但宽度有限的阶梯状斜线,让联军无法于正面战场靠简单的直线阵就立刻发挥出兵力优势强行平推——甚至可以合理联想,这阵型背后自己看不到的另一侧东面,十有八九也是一道类似的斜线;
而南北三列重叠的横向纵深,又让“利用骑兵突击斩断其部队前后联系”的难度也增加到极点;
而方阵间留出的间隙和通道,显然是为骑兵和预备队火速增援而留!
这一阵型布置显然侧重防御大过了进攻,且有着无法改善的先天缺点,马图斯·罗宛此刻临阵转动脑子,就能脱口而出两条:比如抱团太过紧密,在敌人撤退或溃败时无法有效组织追击;比如三列方阵间必须保持行军速度高度一致且方向精确才能不在运动中散架变形,这需要士兵和将领的训练度都达到极高水准才有可能,而且注定了速度快不起来……
但有失必有得的是,其优点也和缺点一样突出:以此阵型行军,在接敌时就地停下来即可应战,无需费心力特意展开战斗队形——也就意味着不怕偷袭;另外,己方无论是从东、西、南哪个方向进攻,都会遭受接近强度的防御和反击,根本没有薄弱点可循……
让他最为胆寒的念头终于也冒了出来:这个阵型的缺点之一,在己方想要佯败诱敌的当下却恰恰成了最大优点,如果艾格既不上当拉伸阵型,也不被佯败勾引轻率出击,己方又该如何应对之?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套牺牲了战术灵活性,却完全服务了战略大目标的阵型:敌方指挥官,那个该死的守夜人冷酷且清醒地意识到了,他不需要也不可能歼灭河湾联军,只要能顶着阻力推进到高庭城下,就取得了胜利!
比起敌人的盘算,更现实的问题摆在罗宛伯爵面前:既然敌人没在指挥部的预料范围内做出应对,那自己眼下又该如何指挥炮灰兵团?
艾格没让他纠结太久,迟疑之间,西征军阵地内的火炮开了火。
春雷似的轰隆声里,高庭保卫战打响了。
第672章 高庭保卫战(2)
数十声砰然巨响夹杂着隆隆的尾音敲打河湾人们的鼓膜,震得所有人都心头打颤肩背一抖,幸而选定的战场周边地势平坦无法造成回音,炮声才迅速散去而没有形成回荡的余音对士气造成进一步打击。
(这狗女良养的守夜人,怎么不讲武德?)
马图斯·罗宛勒住受惊骚动的座马,握紧险些脱手掉落的透镜,恼火地腹诽了一句。
虽说他所率前锋的主要任务就是吸引炮火,但他连阵都还没摆好对面就抢先开火,也未免太卑鄙了些!
但很快罗宛就没心思问候敌人的母亲了,因为第一轮炮击的弹丸转瞬便落入了他所率前锋队列中,并迅速开始造成影响。
……
河湾人第一次见识到炮击是在黑水河畔之役中,关于诸如遭受火炮轰击是什么滋味、杀伤模式和具体结果效率如何、怎样减轻伤亡和士气打击等重要课题,已经通过对火线人员的调查、采访、汇总加整理和反思、讨论、宣传,有了一套大致完整的认识。
不过这回,情况稍微发生了些变化。
在黑水河畔,赠地军的炮兵是在河的北岸开火轰击南岸的婚礼现场并掩护渡河先锋,阵地到目标间隔了一整条黑水河,因为距离太远,艾格的炮兵是将炮口抬起进行的中角度抛射,依靠最大射程达成的战术目标。再加上交战地点——枯水期的河岸本身也朝炮轰来向有一定倾角……这一些列因素导致了:在那场炮击中,在实心炮弹上通常会发生“打水漂”或者说跳弹效应完全没有显现,炮弹落地后如果没有运气好直接命中某个倒霉蛋,那便只能无可奈何地在泥地上砸出一个斜斜的深坑从此不见天日。
火炮声势惊人,但杀伤效率一般。这就是河湾人根据第一次经验总结出的——算不上错却完全不对的结论。
今天,这场炮战发生在平坦且一望无际的河湾平原上,而肩负着“吸引火力”使命的炮灰团,又在迷糊之中——有意无意地将展开阵型进行对峙的位置选在了西征军炮兵平射的杀伤范围边缘。
艾格下令立刻开火,除了他压根不在乎武德这种狗屁玩意外,最直接的原因还是:阵型将展未展,乱糟糟挤成一片的河湾军阵,正是发挥实心弹威力的最佳目标!
呼啸声里,一道道模糊的残影砸向正接收执行着命令的河湾军前锋,炮弹第一次落地的点尚未够到军阵,但在四散飞溅的碎草叶和水珠中又被土地弹回到半空中继续飞行……接下来,局面就变成了一场屠杀。
由于射角选得恰到好处,弹丸触地弹跳起的高度恰好与人的平均身高相仿,而这也就形成了一个完美而血腥的理想状态:炮弹在蹦跳前进的过程中,始终处在能对河湾士兵造成杀伤的高度——在地面滚动“打水漂”时,它能扯碎或打断士兵的腿,弹跳到半程时又对胸腹躯干造成了威胁,而蹦到势头将尽的最高点时,又能砸烂人的面孔或掀起人的头盖骨。
铁质弹丸在一次触地后的速度已经迅速跌落到音速以下,但其蕴含的动能依旧完全超越了盔甲和血肉所能阻挡的范畴——这是数量级上的碾压,没有道理可讲,哪怕到第四第五下弹跳后已经慢得肉眼可见仿佛伸腿就能拦下,却依旧能给任何真敢于如此尝试的“勇士”带来足令其后悔终生的震撼。待到铁球终于耗尽能量咕噜噜在草坪上滚动着停下,它早已打穿了整个军阵……除少数完全打偏或射角错误的个例,每颗都像切开黄油的热刀般干净利索地在乌泱泱的河湾军阵上划出一道红线,在身后留下犁好了的血肉模糊的沟槽。
这是真正的血肉横飞,空气中弥漫着甜腥的血雾,到处是支离破碎的人体和凄厉的惨叫,马图斯·罗宛直到十几秒后才从眩晕般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噩梦。
只一轮炮击,就造成了上百的伤亡!
不是说火炮造成的杀伤是点状的吗,怎么临场又变成线状了,这不闹着玩呢吗?
战场上没有桌子给愤怒的伯爵来掀翻撒气,他颤抖着意识到自己被指挥部忽悠了,至于这到底是个恶意的谎言还是司令部也叫艾格骗住了,他现在没心思去想。
“快向左右分散!”他大吼着,破音了都毫无知觉。局势进展和预料的不一样,他本该在更远的后方完全展开好阵型后再接近的——之所以没这么做,倒不是他犯了蠢,而是故意想给艾格露破绽引诱他来击溃和追赶自己的,只是现在,这个诱饵付出的代价有点过分高昂了。
临时拉开距离已来不及,以炮灰团的人员素质和训练度,哪怕是后退一步也会毫无悬念地演变成一场大溃逃。他现在所能做的,唯有亡羊补牢。
只要把线列摆好,摊薄前后纵深,就能大大削弱这种线性杀伤的威力!
军号锣鼓齐鸣,信号旗打摆子一样疯狂摇动,后勤人员开始满场奔跑寻找有救的伤员,而被溅了一脸血犯蒙了片刻的前锋军士兵们也忍着手抖腿抖,开始加快脚步向预定位置展开……
从“点”到“线”,这种杀伤模式上的变化打了已经做过“针对性训练”的河湾军前锋一个措手不及,但除了这条外,还有一个原因加重了他们“敌人的火力好像比预料更猛”的观感,那就是——西征军的火炮确实变得更多了。
艾格和整个女王阵营在拿下君临后于王领内停留、貌似“什么都没做”的那个月里,除开进行了大规模的物资调动和后勤准备外,还依靠从赠地带来的成熟技术团队和产业园内良好的人员、设施基础,尽最大努力完成了一个壮举:建成了南方首条火炮生产线,并开设培训班,扩充了炮兵规模。
赠地军最先装备的第一代火炮是青铜材质,其中缘由很容易理解:为了迅速实现“从无到有”的突破,不惜代价才是常态。然而铜毕竟是一种昂贵的稀缺资源,在尚未一统七国的情况下得不到稳定足量的供应——幸好,能够应对这一状况的科技早已被赠地兵工厂的工程师们暗搓搓地点了出来:铁芯铜体炮。这种新构造的火炮能以较轻的材料承受相近的膛压,在降成本的同时还减重并提高了使用寿命,可以说是在冶金技术未获大突破前规模化装备普及热武器的极佳选择。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那张被熔掉了的铁王座。
虽然它扮演一个座位完全不合格,但作为铁炮芯生产的原材来源却素质优秀到超乎所有人想象——如果能用铁王座熔成的铁疙瘩来铸炮芯,则不仅流程和时间大省,可靠性也能得到极大保证!
在技术和产线都早已搞定,只差材料到位便能进行生产的情况下,项目牵头人科本学士向艾格打了个报告,申请:把“铁王座改铸超级大炮”的项目暂时搁置,挪用它的材料来——为西征军紧急铸造第一批小口径铁芯铜体炮!
艾格鼓着勇气批准了这一申请。于是,一批稍经保守改良、综合素质并不比纯青铜的“赠地Ⅰ型”好但成本大降、痛打小朋友已经绰绰有余的“君临Ⅰ型”横空出世,并成功赶在西征军开拔前通过验收入列,一下缓解了兵员扩充后赠地军炮兵团人多炮少的局面,让整支西征军的火力强度翻番!
至于欠女王的那两门大炮将来怎么办嘛……完全不用操心:和瓦雷利亚金属分为低配“瓦钢”和高配“龙钢”不同,把铁王座铸成“王权”和“真理”这两门超级大炮这件事本身,象征意义完全压过实际用途。只要统一口径并做好舆论管控,哪怕只在两门炮里加指甲盖那么大一丁点铁王座残料,他也完全可以一口咬定它们就是用铁王座重铸而成的,谁有这个权威和胆量来说它不是?
第一轮炮击产生的白色硝烟尚未散去,第二轮炮击开始了。
第673章 高庭保卫战(3)
轰隆隆隆隆……
第二轮炮击的的同步率稍降,导致雷声般的震响虽无反射却依旧带上了回荡般的拖尾质感。火光和浓烟首先入眼,音波稍慢一拍抵达,最后才是应声而至的炮弹——马图斯·罗宛肩膀一抖,忍不住凝神屏息,仿佛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把炮弹召来。
两次炮击有间隔时间,已经展开到一半的队形成功分散成更为稀疏的横阵——除了密集程度降低外,亲眼目睹有所心理准备后阵内士兵躲避滚动炮弹的案例也零星出现……两相结合,伤亡明显比刚才毫无防备时降低了一些。
但也就是“一些”罢了,几十枚炮弹毫无悬念地轰碎前排士兵匆匆立起的盾牌、在人堆里剌开一道道血肉的口子,轻松给罗宛所率炮灰前锋的伤亡又加了近百人的重重一笔。虽然数字比第一轮有所降低,但对指挥官造成的震撼却反而更大了几分:原因无他,这次炮弹落到了离他更近的地方——最惊险的一发甚至打到了罗宛指挥部所在的缓坡之下,将列阵于他眼皮底下的成排士兵撕散开后又噗通噗通地弹跳了两下,一直蹦到了他身前二三十米处,才在缓坡斜面作用下提前扎入泥中停止“打水漂”,让罗宛家几乎要拽着领主跑路的几名骑士大松了口气。
炮声散去,白雾状的硝烟在东南风的吹动下如一片巨大的纱巾般向河湾军前锋的方向拂来。尚未开战减员率就逼近百分之二!心惊胆战的同时,指挥层也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对战场局势进行判断。
“大人,这样的炮击再挨上两轮,我军就将不战自溃!”坚定塔骑士奥斯格雷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正色劝说道,“是战是退,还请您赶快下令吧。每犹豫一秒,都会有更多的河湾人再也无法回到家中与亲人团聚!”
是战是退?
与亲人团聚?
都是狗屁。
比起宽泛的“河湾人”的性命更重要的是,眼下的局势,实在让人没法保证下一轮炮击不会打到自己头上来!作为家臣不能丢下主人逃跑,所能做的……自然也就只有出言劝说了。
虽然嘴里说得大义凛然,但作为幕僚和贴身护卫的几位骑士当然知道:今天他们的任务就是要佯败诱敌,根本轮不到这支前锋来打败对面那个势不可挡的黑衣恶魔。以他们对自家封君罗宛伯爵的了解,在发现敌人火力超出预期的情况下,他是断然不可能下令冲锋送死的,眼下催促罗宛伯爵快点下令是假,催促他赶紧同意撤退才是真。
“大人,我注意到一个细节。”比起已经慌了神的坚定塔骑士,冷壕堡的维伯爵士显然要更镇定冷静些,“对方火炮发射的弹丸想在地面上连续弹跳需要极其苛刻的角度,只要稍有缓坡起伏阻挡,其杀伤力就将大降!我们只需将指挥部从坡顶移至坡背,风险便能大降!”
关于撤离险境这件事,马图斯·罗宛肯定是心动的,但毕竟经历过风浪的他还不至于怕死到一被撺掇就忘了自己指挥官职责的程度。
“移到坡后去,对战场的观察和指挥怎么办?”
“命观察哨和旗手原地待命,我们到土坡后稍作躲避,这样既不会失去对战场的掌控,也能保证安全!”
“没错!”奥斯格雷爵士一见有戏,立马附和,“大人,三军不可无帅,就算您一时无法决定是战是退,也至少应该保证好自身的安全才是!”
反斜面能防御炮火,维伯爵士大概是整个冰火世界首个意识到这一点的土著。本就有所胆寒的马图斯·罗宛听到家臣这么番像模像样不似胡说八道的劝说,哪里还能多想,借坡下驴便在随从护卫们的簇拥下留着旗帜先躲到了缓坡背面。这个土坡真的相当平缓——平缓到就连初初升起还没离开地平线多远的太阳光芒都不能遮挡。但随着女王军严整的阵型和火炮硝烟双双从视野中消失,受跳弹伤害的威胁也基本消弭,被炮声和流血吓跑的理智也顿时回到了金树城伯爵脑瓜里。
发起冲锋固然是送死无疑,但自己躲起来让手下士兵原地站着等死又高明到了哪里去呢?
河湾平原一望无垠不假,但平坦的宏观地势之下毕竟还是布满了从不足一人高到隆起达几米的轻微起伏的,就像自己此刻正躲着的这个缓坡背一样——如果整支军队都能找寻掩体,被动挨炸的局势就能大大缓解!
他将这一想法向几位幕僚提出,却没得到积极的回应——几人也许算不上名将,但基本的军事常识和推演能力还是具备的:平原上的地形起伏绝不是规律分布,若强令全军都找土坡隐蔽,阵线绝对会凋落成七零八落的一段段,敌人一冲就跨。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隐患存在:在这个没有电台和对讲机的时代,指挥官对军阵的控制主要是通过旗语,乐器以及传令兵来完成的,偶尔还会在指挥链中断的情况下由基层军官来进行一定程度的自行判断……而这些操作,无不要求信息传递的两头彼此间保证一定的短距离——毕竟,哪怕自行判断,至少也得有附近的友军动向和状态来观察并作为判断依据不是!
所以,大概率会发生的麻烦是:自己“分散隐蔽”的命令也许勉强能传递下去,可一旦这个命令被执行到位,各部队就会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在指挥部的掌控中——泼出去容易,收回来却不可能了!
怎么办?
时间一秒又一秒过去,冷汗在罗宛伯爵的额头上缓缓渗出,一个令人胆寒且挥之不去的念头给了他巨大的心理压力:在自己傻愣愣地试图和人商量应对策略的当口,女王军阵中的敌方炮兵却正在抓紧进行着填装,准备发起第三轮直射收割!
强烈的紧迫感最终挤出了一丝急智,他忽然回想起来:既然他率领前锋的目的并不是要击败女王军,那何必在乎阵型连续、完整与否?
想不丢人,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清醒过来的马图斯·罗宛眼神刹那间变得锐利起来:“传令下去——命全军就地寻找缓坡,留旗手于坡顶壮声势,大部队于坡后重新列阵!”
“可大人……若敌军发起冲击……”
“还没说完!督战队于阵后巡逻,确保各部旗帜不倒,哪家的战旗在敌方发起攻击前就倒了,军法处置!”他微微停顿一下,旋即补充道,“一旦敌方发起步骑兵攻击,无需等待指令,直接全军后撤,旗帜辎重皆可抛弃,跑得越快越好!”
作为诱饵,这支前锋带了足够多的旗帜来壮声势,只要旗帜仍矗立,西征军便无法继续前进;而后一道指令的内在逻辑就更简单了——如果“分散寻找掩体”可能将是自己今天顺利发布的最后一道命令,那就在这道命令的后面……直接把可能需要的后续指令也带上去!
既不战也不退,如此僵持着又是何意?
看着周围一圈人想要执行命令却明显心存疑惑的表情,罗宛信心十足地开口解释:“如果敌人持续发炮,我们躲在缓坡后便能以极小代价消耗对手的火药,大功一件;而若他们胆敢派兵出击,我方已经绕到他们背后的骑兵主力,就将成为他们的噩梦!”
第674章 高庭保卫战(4)
隆隆隆……
第三轮炮声响起,这种低沉如猛兽咆哮的震动不仅摧毁着马图斯·罗宛所率步兵前锋的战斗意志,也重重敲打着战场稍南方……河湾骑兵主力部队的神经。
作为对抗远程兵种的利器和夺取战争胜利的王牌,这支维斯特洛有史以来最庞大的纯骑兵部队配备了由以加兰·提利尔为首、洛拉斯·提利尔和狄肯·塔利等人为辅……囊括了拥有老成持重、武技超凡、敢打敢拼和多谋善断等大量优秀素质的年轻一辈翘楚的天团组合。身为高庭保卫战的头号胜负手,他们从最高指挥部获取的同样也是一套非线性的立体预案。
骑兵指挥官们首先要从数量惊人的兵力中分出足够多的部分组成无数游骑侦查小队,里三层外三层……不分曼德河南岸还是北岸地将女王西征军的四面八方都围堵住,钩织出一张巨大的屏蔽网,让艾格所派的斥候出不了火炮射程范围,获取不到任何视野之外的敌情讯息。在此基础上,近两万的骑兵大部再在约两三英里外——这个肉眼基本看不清、快马加鞭却转瞬能至的距离上暗戳戳地隐藏着行踪。
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包括但不限于:艾格布置战阵出现纰漏、女王军出击或追赶罗宛前锋导致各部队间脱节、伊耿国王所率步兵主力与其正面交锋陷入鏖战……总之是各种稍纵即逝的战机出现时——迅速抓住它,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和冲击力抵消西征军的热武器优势,逆转战局夺得胜利。
……
阳光明媚,春风和煦,若非北面隐隐传来的震响提示着此地是战场,环境简直如春游般闲适和惬意。碾压性的数量优势和主场地利确保了周遭都是安全区,而“最后底牌”的身份又让骑兵部队无须为吸引注意而涉险进入女王军的火炮射程,骑着因喂食充足而显得神骏异常的高头战马,三名年轻的指挥官短暂地脱离部队骑向炮声传来的方向,登上一道矮矮的土堤,开始遥遥观察已经显得热火朝天的正面战场。
因为观察角度不同,以最大截面方向对着他们的女王军显得浩荡庞大且整齐划一,与之相对的己方步兵前锋却只有窄窄的一线,还因为左右翼拉得太长而显得歪歪扭扭。幸好,由于为虚张声势而准备了大量旗帜的原因,双方乍一看在气势上倒还勉强不相上下。
然而,女王军大阵西端正伴随着隆隆响声不断冒出大团白烟,在风向作用下自东往西一边扩散一边飘向静悄悄的河湾军前锋,远看上去,就像一个横卧在曼德河旁的壮汉,抽着烟草还把烟气吐出来喷到对面的纤弱少女脸上。
不用什么分析和判断也能看得出,女王军正占据完全的上风和主动,而河湾步兵前锋却只能被动挨打,丝毫无力还击。
幸好,这完全在河湾联军的预料之内。
“女王军的炮声比在君临时更密集了。”七国闻名的百花骑士,洛拉斯·提利尔第一个发现状况,“他们很可能从守夜人产业园获取了新式武器的补充……可恶,早知道就该把那片园区夷为平地的。”
“别说这种屁话,当时产业园受到丹妮莉丝的无垢者驻守,我们怎么可能主动挑事?”加兰·提利尔以不似同辈人的沉稳语气否定道,“就算拿下了产业园,以我父亲和妹妹的想法,也绝对会把这棵摇钱树像孩子一样护在手心里……而等到守夜人南征打到君临城外,又是绝对守不住的。好好观察战场,收集有用讯息,少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