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也是表情纠结的点点头,“大人,六元公说的其实也没错,不如先拨几百两银子,让个主事带着今科来观政的进士们去做?”
侍郎一听就明白过来。
事情是新科进士们去做,你翰林院总不好再揪着不放。
“打文书去户部要钱,我们自己先从部里拨五百两,让人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免得真出现大雪压垮监舍的事。”
“是,大人。”
三天后,石仲魁才从书吏的嘴里得知,今科去礼部观政的进士,有十个去监工贡院的修缮。
这其中就有那个范道。
石仲魁嘿嘿一笑,下衙后,坐在轿子里对跟在轿子旁的于顺说道,“去请工部的书令方立顺方大人过府一叙。”
于顺忙点头,然后吩咐石的下人侍候好石仲魁,自己则带着两个人,快步去找方立顺。
自从差点被石仲魁杀鸡儆猴杀掉后,方立顺对石仲魁是既害怕又感激。
除了被石仲魁放过之外,还因为石仲魁给工部写的公文里,写明里了自己检举有功。
最后也算是因祸得福,品级升了半级,成为正八品的书吏。
一听石仲魁要见自己,方立顺哪里敢耽搁。
见完石仲魁的隔天,方立顺就带着石仲魁的任务,去找礼部负责这事的主事。
有人愿意帮忙,而且价钱也很公道。
礼部主事当然不介意把修缮工程交给工部的官员,同时自己也能从中捞点好处。
说真的范道还是有些本事的,唯一的问题是他有些急于表现自己。
既然有人想立功,当然就会有更多的事压在他头上。
但范道不知道的是,凡是交给他的事,基本上都有经验最丰富,办事效率最高的工匠配合。
这才显得他比别人强。
而且其他观政的进士负责的事,虽然拖后了时间,但工程还是稳步进行。
既然于工程有快、有慢,需要耗费的银子就没法算个准确的数字。
到了此时,针对范道的算计,才真正显露出来。
接二连三的获得礼部主事的嘉奖,压抑了良久的范道不免有些骄纵起来。
方立顺特意找来配合他的工匠们,当然是围着他可劲的夸,随后又说贡院的排水布局其实并不合理。
心里得意的范道听完跟着工匠们查验一番,果然发现工匠说的没错。
而且仅仅只是在原有排水系统上做一点改善,还真算不上大事。
范道倒是没自以为是到,认为不需要向礼部主事汇报,就命人改排水系统。
可他送上的折子,虽然送到了礼部,却积压起来。
第二天范道就命人购买材料,先行疏通原有的下水道。
这一动土,等于麻烦找上门。
搞得方立顺准备的诸多后手,都没施展出来的机会。
第156章 功德过万
这天石仲魁下衙回家,刚吃过晚饭,管家于顺就汇报说方立顺求见。
石仲魁嘴角一笑,看来事情应该办成了。
书房里分住客坐好,方立顺就汇报道,“大人,那范道上了折子后,不等回文果然命人在贡院里挖开地砖。
甚至为了方便排水,还打算在贡院里新挖了几条暗渠。”
石仲魁嘴角一笑,“别管他,等礼部发的银子用完了,工程却没完工,自然有人找他的麻烦。”
方立顺顿时松了口气,不用自己亲自参范道一本,就不会暴露自己。
至于那些个工匠,提意见可算不上问题,但没经过礼部批准就改变贡院的布局,说清点,是自作主张。
说重点,参范道一个破坏贡院风水,影响京畿文气都算轻的。
更别说耽误的工期,等于耽误了乡试的准备工作。
礼部饶不了他,明年参加乡试的秀才,但凡没中举的人全都会恨死他。
随后几天,随着其他进士负责的修缮项目开始完工,五百两银子一下子就不够了。
得了消息的礼部主事,看到贡院里那条刚挖好的排水渠,脑子都有些嗡嗡响了。
事情传回礼部后,不用石仲魁找人,有的是言官开始找麻烦。
这些同样是进士出身的言官们,当然知道子不言怪力乱神的话。
但把破坏风水换成破话贡院文气,就没人会反对了。
而且都不需要礼部推卸责任,范道自作主张的事不仅有工匠作证,和他一起办事的同科进士中,也有不少人在这些天里,听过他对贡院排水系统的改进计划。
可礼部却没批准他动工,一下子坐实了他是自作主张。
这事也不需要石仲魁让人散布出去,有的是人自发的当成闲话说了出去。
朝堂上还没有个结果,明年参加顺天府乡试的秀才们,顿时群情激动起来。
别说那些考了多年,对自己没多少信心的老秀才了,就是被看好的俊杰,心里也难免不安起来。
实在是秀才和举人一比,真的天差地别,甚至说是改变人生都不为过。
……
石仲魁这天在自己的官厅里,看着8月份翰林院各项开支表,正有些头疼如何名正言顺的捞点钱时。
于同甫笑嘻嘻的拿着一卷邸报走了进来。
把十几张报纸在石仲魁的案牍上摊开,“伯谦,这些都是京畿各个文社张贴出来,声讨那范道的文章。”
石仲魁只是撇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
无论民间如何说范道破坏了贡院的风水,朝堂上只会用他擅自改变修缮计划,拖慢乡试准备工作来论罪。
这罪名看似不大,可对还没真正得到官身的范道来说,等于还没起步就倒退一步。
而这一步后退,等于是跌进了万丈深渊。
加上京畿无数秀才声讨礼部,别说范道有错了。
即便他没错,也会被推出来当替死鬼。
于同甫见他不在意,顿时有些没劲的问道,“我们不趁机踩那范道一脚?”
石仲魁抬起头,没好气的说道,“这事用不了几天,必然会有人猜测范道是着了我的算计。
此时再参合一脚,不就等于坐实了这种猜测?”
于同甫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谁让范道真正得罪的人,也就石仲魁。
“就是有些便宜了姓范的那家伙。”
石仲魁却笑着摇摇头,“我记得当初太和殿外时,范道御前咆哮,是被大太监戴权借着逼迫我接旨而敷衍了过去。
你说要是有传闻说,范道和戴权的关系极好,士林会有什么反应?”
于同甫瞳孔一缩,有些害怕的说道,“伯谦,你可真够阴损的,这是要掘人家的祖坟了。”
外人可不会信戴权为范道摆脱惩罚,只是一时机缘巧合。
更多的人第一反应肯定是,范道说不定已经是戴权的干儿子。
一个进士要是背上这名声,基本上等于自绝于士林,必然会被天下读书人骂死。
甚至有落魄书生还会把这事写成杂记、趣谈,宣扬出去。
后人看到之后,会认定范道认贼作父,这和掘了范道的祖坟没什么区别。
于同甫急匆匆的出去造谣生事时,石仲魁想了想后,叫来于顺,让他去请贾琏、贾蓉两叔侄上门喝酒。
贾蓉媳妇秦可卿当年病逝时,贾珍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为亲儿子贾蓉捐了个五品龙禁卫的官身。
秦可卿才能以五品诰命的身份风光大葬。
而经手捐官这事的人就是戴权。
戴权一开始听到有人说范道是自己干儿子,心里还挺高兴的,甚至还想过干脆再拉范道一把,今后等于就有了个真正的自己人。
但他其实也不傻,把这种人人喊打的老鼠收为门下,简直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但让他站出来澄清谣言,他又不愿意了。
因为戴权很清楚,有时候越否认,别人越信,然后骂的也更狠。
甚至越描越黑。
贾琏、贾蓉去了一趟石仲魁家,隔天就带着1千两的银票,请戴权喝酒。
贾琏转述石仲魁说的‘公公就不担心士林非议太久,会惹的太上皇不高兴’的话,顿时让戴权迟疑起来。
随后看到贾蓉从袖子里拿出来的银票,顿时明白这事就是石仲魁暗中算计的。
收起银票,戴权笑眯眯的说道,“六元公还真记仇。”
贾琏哈哈一笑,“有仇不报非君子,而且公公难道不想买几亩新开荒出来的良田养老?”
戴权听了这话,立马心动起来。
“就怕六元公对咱家有什么误会。”
“公公放心”,贾蓉走到戴权身边,低声说道,“孩儿那二姑夫多聪明,哪里会不懂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
戴权笑眯眯的盯着贾蓉,“你这猴儿,没骗我。”
当初戴权和贾珍商量买官的事时,可是当着贾珍的面,说贾蓉就是自家孩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