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很快,路过昨天卜三十开酒铺的地方时,灶火熄灭,酒幌子已经摘了,卜三十也没在,只剩下那些没用的桌凳。
吴升跺足:“后悔啊,昨日忘了向他请香了,结果这老儿又搬家了!”
庸直问:“请什么香?他的香很灵验么?”
吴升遗憾不已:“灵得狠呐!”
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吴升几乎快把酒铺剩下这点不多的东西折腾毁了,也没有找到灵香,只得怏怏离开,继续返回郢都。
学宫修士通常都住在学舍里,不仅安全有保障,也方便随叫随到,吴升这种学宫修士属于例外,但名义上依旧住在扬州学舍。
所以费白的住处不难找,郢都学舍的修士最多时也不过十来个,进每个空房间看看就知道了。
薛仲前往临淄还没返回,费白的屋子没有被人动过,保持着他离去前的模样,所以搜检起来很耗时间,折腾了很久,也没找到可疑的绢帕。
吴升判断:“这厮怕不是有外宅?”
搜寻的重点从绢帕改成了房契之类,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只是房契的主人却不是费白,而是“秀兰”,想必是费白养的外宅。
于是两人又离开了学舍,重新回到了白龙池。
“兜兜转转那么久,没想到又回来了。”吴升感慨。
庸直取出房契又确认了一遍,有些迟疑:“门前的槐树……”
吴升问:“怎么?有问题吗?”
庸直道:“鱼喜……”
吴升立刻想起来,前两天在白龙池边一家茶肆喝茶时,鱼喜认出了庸直,让家中仆役过来相请,还留下了地址,白龙池东南,门前有槐,说的就是这宅子。
这是怎么回事?
吴升又看了看房契,上面对宅子的位置描述中果然是“门前有槐”。而宅子旁边的几座小院,门前都没有槐树。
正思量时,之前那个青衣仆役推门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庸直,连忙上前躬身邀请:“郎君来了?我家夫人午时还问,为何郎君这两日一直不来,郎君快请。”
庸直看看吴升,吴升推了他一把,示意:走吧,进去再说!
第三十五章 遗书
身为庸直的好友,吴升得到了好友待遇,被招待于花厅之中,饮酒吃食。
庸直本人则被青衣仆役请去了后院。他原本还有些顾虑,不情不愿的想要推脱,却得到了吴升的鼓励和暗示。
很简单,有这么个好机会堂而皇之进来,你庸直该付出什么就付出什么吧,多坚持一会儿,给我争取时间寻找线索。
于是庸直咬牙而入。
宅子并不是很大,吴升的修为又摆在这里,后院发生的动静,他大致都听得一清二楚。等到后院开始入巷,吴升便将伺候的仆役轰走,在花厅中搜寻起来。
搜寻片刻,没看到可疑的东西,又步出花厅,打量着左右厢房,找了个借口,比如想喝茶之类,把仆役打发走,于是钻进两间厢房中查看。
可惜这两间厢房也不对路子,一间是仆役房,一间是杂物房,等他失望的退出来时,青衣仆役捧着茶具在门口等他。
吴升厚着脸皮道:“内急,不知……”
仆役又去提了便桶过来,吴升放完后问:“以前我也曾经来过白龙池,当时还是一座废园,如今变化当真可观,竟然起了那么多宅院。”
仆役道:“贵客不知,是因虎夷之南庸、夔、麇、鱼诸国迁入郢都之故,大王赐于白龙池建宅,我家也是当时来的。”
吴升问:“来了之后就在这里建的宅子?”
仆役道:“这边的都是旧宅,我家本宅在白龙池西头,只因那边有些吵闹,我家夫人便于此地购入这座小院,僻居于此,躲个清净。”
吴升点头道:“原来如此,刚买入的?我有个好友的三叔的外甥女的远方表亲,名秀兰,你可曾听说过?”
仆役笑道:“她就在隔壁,和我家是邻居。”
正说时,庸直也一瘸一拐从后院出来了,有气无力的问:“隔壁?谁在隔壁?”
仆役回答道:“这位贵客正问隔壁的邻居秀兰。”
庸直呆了呆:“隔壁?不是说她家门前有槐树吗?”
仆役解释:“原本是有的,我家夫人喜欢她那树,便买了过来,移栽在自家门前,就是上个月的事。”
吴升无语的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庸直,搞半天走错门了,有些尴尬:“好端端就在邻里,左右不过几步路,这还买了移栽过来……花这钱……”
仆役微笑:“我家夫人乃故鱼君之妹、夔司马之妻,不缺钱。”
庸直想说什么没说出口,终于还是被吴升拉走了,青衣仆役送出门来:“我家夫人吩咐,郎君下回有暇,还请常来。”
离开鱼喜家,庸直忍不住道:“大夫,这算怎么回事?我在后宅辛苦,却是白辛苦一场,走错了门?这……”
吴升打住他:“行了别抱怨了,得了便宜还卖乖,辛苦的是我好不好?”
庸直还在抗辩:“大夫哪里辛苦了?”
吴升道:“我耳朵听得辛苦,你小子,可以啊,都不带停的……”
庸直辩解:“不是我不停,是她……大夫去试了便知,是真苦!”
吴升摆了摆手:“好了别解释——矫情!找个地方歇会儿,晚上进秀兰家。”
等到天黑时,吴升一挥手,两条黑影顺着墙角旮旯摸到鱼喜宅子旁的另一座宅院下,两个翻身就进去了。
这宅子格局和鱼喜那边几乎一模一样,干起活来就利索多了。
前院的两个家奴当即被点倒昏迷过去,吴升和庸直在几个房间中来去片刻,确定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又来到后院,后院的主屋中睡着女主人,应该便是秀兰。
秀兰容貌稍显平常,算不得美人,由她坐镇此宅,多半是因为对费白忠心。
将秀兰也搞昏过去后,放心的掌上灯,两人在屋中寻找起来。
显然,费白的死讯依旧没有传到这里,屋中没有任何祭奠的样子,一切如常。
转了几圈,翻箱倒柜之后,没有任何可疑之物,绢帕和肚兜倒是有不少,上面却没绣字,吴升一件一件给床上的秀兰试穿,果然是秀兰之物。
这下有点挠头了。
庸直盯着吴升给秀兰试穿无果后,却将目光放到床塌内:“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同样的屋子,这床却比鱼喜那床窄一些,嗯,这屋子也似乎有点局促。”
说着一个翻身就上了床塌,在昏迷的秀兰身边转了个身子试睡,试了几次,伸手去墙上触摸,忽然间咯吱一声,墙上转出道门来,里面光线昏暗,竟是个暗室。
吴升大喜,和庸直进了暗室,点燃灯火,发现架上有不少灵丹、爰金、法器、灵草,庸直一边检查,一边咬破手指往上抹血,抹一件收一件,只蚁鼻钱没收。
吴升也不管他,一屁股坐到靠墙的桌边,认真翻阅桌上堆着的木简和绢帕。
他当然是先看绢帕,挑出一张眼熟的打开,角上绣着“戈”字!
吴升呼吸一阵急促,连忙去看字句,只见上面写着:“已挖通,见门,难开,如图。”
连忙寻找图卷,又挑出一张牛皮,上面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座大门,还有一个人作势推门,大门约有推门者的七、八倍那么高,可见巨大,宛若城门。
吴升再抽出一张绢帕,依旧来自戈七郎,写的是:“辛苦三载,未得其果,难矣!今夜梦及老燕,未知其意。”
于是继续抽出相同的绢帕。
“燕落山!乃燕落山!弟将于此搜寻,可待佳音!”
“今至芒砀山,主峰内藏灵泉,有奇花异草,弟将于此搜寻,期盼佳音!”
“芒砀非兑三离四之位,弟将去。辛苦一年终成空。”
“弟至虎夷西峰,可待佳音……”
戈七郎的绢帕看完,吴升又去翻阅那堆竹简。
“大泽之北有聚龙山,山庄有地道,地道尽处乃天窟,有尸骸,疑为庄主……”
“聚龙山非兑三离四之位,弟将赴大泽之西天门山……”
“弟已至大泽之南,疑其位非山,将试其谷,可乎?另,所耗已尽,速发如下法符、法器……”
这些竹简的留书人是“黄”。
还有许多竹简来自陈振,是告诉费白,他收了多少货、卖了多少货,给了戈七郎多少灵丹、法器之类。
吴升全部看罢,闭目沉思良久,睁眼时,庸直已在旁边翻看,一边看一边喃喃道:“还真是一伙儿的!”
第三十六章 门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费白、黄膜、戈七郎、陈振的确是一伙儿的,其中费白和黄膜都是学宫修士,所以另外两人同为学宫修士的可能性很大。
他们多年来一直在按照所谓“兑三离四”之位寻找着什么,其中费白、陈振两人一个在学宫明处、一个在江湖暗处,为黄膜和戈七郎筹措物资,后者两人则负责寻找。
后来戈七郎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于是召集众人于正月初五前往燕湖山庄相会,相会的结果不得而知,其后被忽然出现的狐妖逐一追杀,追杀的顺序是戈七郎、费白、黄膜、陈振。
根据绢帕书信的描述,他们找到的那个地方应该就在燕落山中,由一道巨门阻隔。
看着戈七郎勾勒的这幅图,庸直问:“这是藏宝地库?谁留下的?”
吴升在指尖转着那柄狐妖死前紧握的短剑,道:“说不定是上古大修士遗留的洞府,这柄短剑,就是来自洞府之中。”
庸直思索道:“那洞府中的其他宝物呢?咱们找了那么久,也没见着啊。”
吴升道:“说不好,也许被他们藏在了某个地方,陈振不识货,然后拿去小东山坊市出手,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又或者洞府中的宝物并没有几件,陈振只分到了这柄短剑……”
他忍不住再次生起观想短剑的念头,但终于还是忍住了,事情没搞清楚之前,可不能轻易将其损毁。
庸直顺着吴升的思路脑补:“他们的行踪被狐妖撞破,于是抢夺其宝?”
吴升问:“狐妖死的时候你就在身边,看见什么储物法器没?”
庸直摇头。
吴升也摇头:“也许这狐妖天赋神通,肚子里、皮毛里就能藏物,如果是这样,咱们可就白辛苦了一场,好东西都让薛仲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捡了便宜……”
庸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大夫,直并非浓眉!”
吴升没好气道:“这是一种形容,对那种奸邪伪善之辈,你说他浓眉大眼之徒就对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庸直盯着吴升大量:“大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