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仙丹感受到真元运转,将以真元为丹火,以人体为鼎炉,以经脉和气海为后续添加的灵材,完成天地内丹法的后续炼制,形成修行内丹,这也是相当阴险的一个环节。因为符合炼丹之道,顺从天地气理,整个过程并不会显现异样,服丹者完全不会觉得不对,反而会感到舒畅乃至亢奋。
接下来,内丹炼成的那一刻,衰减效应同步显现,在很端时间内会导致经脉衰减、气海衰减、五脏六腑衰减,甚至阳神衰减,而服丹者同样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因为感应不到丹毒——本身就没有丹毒。
当然,三号非常阴毒,却也容易化解,因为衰减效应会连其自身一并衰减,只要服丹者立刻以真元压制,静坐调息,保住经脉和气海,挺过衰减期,一切便能恢复如初,不会扑簌簌变成废土。
而衰减期最多也只有一刻时。
但如果正在生死攸关的战场之上,这一刻时就能要了命。
吴升、桑田无和东篱子对三号的表现非常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炼制起来不容易,甚至比原丹还难,耗时更久。
“还有八十天,如果两天开一炉,一炉若成丹一枚,我们三人可以炼成一百二十枚。”东篱子算了个大概数字。
吴升摇头:“我不能炼丹,我要去虚空找血鸦子和蒙双。”
东篱子道:“那就是八十枚。”
桑田无摇头道:“这个数可不行,吴升之前说了,蒙双在大肆收购仙丹,除了紫金大还丹和六味地黄丸,更有其他仙丹,刘商说有多少收多少,如此一来,至少当在千枚以上。”
吴升道:“如果以紫金大还丹来算,一千枚是十二万,刘商还要赚一些,姑且算作十五万好了。十五万块五彩石而已,并不多。若是我来储备仙丹,怎么也要照着五十万来花,那就是三千多枚。”
桑田无道:“所以,分到每个人头上,服用三十枚、四十枚,甚至五十枚,才会吃到一次我们的三号,需要多久?”
吴升回忆自己和祖恒的大战,回答道:“一天服用三到四枚,这还是在他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否则一枚或者两枚就够了。”
桑田无摇头道:“料敌从宽,必须做好他们一天只服一次仙丹的打算,也就是一个月或者两个月,才会吃到一次三号,我们能坚持半个月么?”
东篱子问:“那师兄说怎么办?”
沉默多时,桑田无问吴升:“你有什么办法?”
吴升思索片刻,问东篱子:“老师,我当初收入庐山的那几个丹师如何?”
他问的庐山学宫建立之后,自己调入丹师殿滥竽充数的墨游、岳中,还有逐风三名丹师。
东篱子道:“这几年,在我教导下还算努力,都是炼神境丹师了。但资质鲁钝,不堪大用,如今的境界,想要再进就难了。”
吴升再问:“衰减版的二号,他们能炼么?若是能炼,就让他们大量炼制二号,都卖给蒙双充数!”
桑田无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东篱子仔细思索,道:“二号不难,教他们几天,应该可以,但炼起来会很慢。”
桑田无拍板:“那就从丹论宗调人,让景悦他们师兄弟拣选精锐子弟,立刻赶赴庐山。”
吴升道:“有丹论宗三位高师助阵,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了。那就请师伯和老师辛苦一些,我去了仙都山后,让那边丹师殿的阳皋他们炼制长寿丹,作为我们春秋世的储备。”
仙丹之事一定,吴升立刻启程,赶赴仙都山。
来到临淄上空,吴升于云中观望下方,这座大城依旧繁华如昔,街巷上往来的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所有人都如往常一般正常生活,丝毫不知很可能在三个月后爆发的两世大战。
如此繁华人间,绝不能被异世所灭!
感应到吴升的到来,先期抵达的燕伯侨和陆通远远飞来相迎。
吴升询问仙都山准备得如何,燕伯侨道:“雨天师、辛真人和剑宗已经去往东海,严密盯防焦山,我们议定的上中下三策,他们也完全同意,辛真人他们也做好了准备,一旦我们这边确定,他们就毁去焦山等诸多海岛。”
吴升道:“这是迫不得已,能不用就不用,我是想一劳永逸解决血鸦子的问题,不想拖下去。”
燕伯侨继续道:“若是能行上策,只要打听到血鸦子的行踪,壶子、雨天师、剑宗、辛真人,还有陆通,都将随你一同出征虚空,将其截杀。”
吴升点头:“不错。中策呢?”
燕伯侨道:“仙都山奉行议事已经下令,召集齐、晋、秦、燕、鲁、卫等大国炼虚,于本月底齐聚庐山听用,诏令已经发出,预计可得十五炼虚。”
吴升点了点头:“都不用我们庐山的炼虚了,无所谓,能把天地景阳钟敲响就成。”
燕伯侨接着道:“还有一事……壶子提议,请你看在大敌当前的份上,为连叔、肩吾和苌弘颁赐仙品神格,助其合道。”
第二百零九章 天地景阳钟
听说是壶子的提议,吴升问燕伯侨:“您以为呢?”
燕伯侨道:“我和陆通来仙都山十天了,就连盘师、农丘和阳皋都来见过我们,连叔他们三个就好似不知道,嘿嘿。对了,阳皋入虚了,如今是主持丹师殿的奉行。”
陆通在旁冷笑:“他们三个当初死活不愿去庐山,见季咸、辰子、子鱼和我合道,不知嫉妒到什么地步,这是又眼红,又不想低头。”
他们言词中的偏向性还是明显的,对连叔、肩吾和苌弘很是不满,若是平日,肯定是坚决劝说吴升不要答应的,只是如今形势使然,正如壶丘所言,大敌当前,因此还是没有明着开口反对。
吴升没有表态,只是点了点头,和燕伯侨、陆通一道降临仙都山。
壶丘在第九峰等候吴升,这里正是隐藏天地景阳钟的学宫禁地,罗凌甫、盘师、农丘、阳皋四位奉行簇拥在壶丘身后,一齐向吴升见礼,他们的身后,还有五人,吴升一个都不认识,但一眼看出,皆是炼虚修为,想必便是仙都山征招的诸侯国炼虚。
果然,罗凌甫向吴升介绍,五位炼虚分别来自齐、鲁、燕三国,更远的其余诸侯国炼虚,尚未抵达。
壶丘道:“子鱼、季咸和辰子都在第七峰闭关,巩固合道之境,是我不许他们出来迎接,修为深厚一分,大战之时便多一分自保之力,你不要见怪。”
吴升忙道:“哪里会见怪?如今,当一切以大战为要,些许虚礼,毫无必要。”
壶丘带着吴升来到一处山洞中,沿着曲曲折折的洞窟进入,眼前豁然出现一座巨大的洞厅,这洞厅倒是不显得如何宽广,也就方圆十余丈左右,说它巨大,是指其深。
众人所立之处,位于洞厅的上方腰部,低头向下看去,下面深达三十余丈,竟是个地陷洞坑,四周洞壁都是坚硬至极的岩铁,满满都是刀削斧凿的痕迹,一看就是人力直接挖出来的。
壶丘道:“学宫初立时,诸位前辈学士于此实心铁山中硬生生挖出来这座山洞,用于布设天地景阳钟,走,下去看看。”
下到底部,一座高约三丈的巨钟呈现于眼前,钟身古朴,有十八处钟耳,隐隐浮现青光,其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纹,有大有小,竟然全部都是天书文字。
吴升随壶丘围着天地景阳钟转了一圈,听他讲述这巨钟的历史,感叹先辈之不易,神情肃穆,不时点头附和,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些天书文字上。
一圈转下来,共得了八十余个新的天书文字,牢牢记在心中,准备出去之后便领悟出来。
转了一圈之后,吴升这才恍若梦中醒来,勉力清了清神念,听壶丘介绍天地景阳钟的激发之法。
这个法子说难不难,说易也不容易。不难之处在于,十八名炼虚每人执一钟耳,依学宫所传法诀,向钟内传度法力便可,不容易的地方则是,要聚集十八名炼虚于此,相互配合,也就只有学宫有如此实力。
壶丘道:“原本只需十八炼虚,但既是异世之战,敌人的手段想必高出我辈甚多,这天地景阳阵发动起来,恐非短时可止,就需要更多的人手轮换,召集诸侯各国高修而来,便是为此。”
吴升道:“如果需要庐山炼虚过来打个帮手,也请壶子您不要客气,尽管吩咐就是。”
壶丘道:“这是必然的。”
吴升又问:“大阵发动起来,是如何运转?”
壶丘道:“据先辈学士相传,天地景阳阵一旦发动,可放千万里妙微灵文之华,这光华可弥合虚空,成混沌之原,阻敌而入。具体如何,有阵图所录,回头你看了便知。”
观看完天地景阳钟,众人来到第十一峰,由峰主壶丘做东,为吴升设宴接风。
席间,壶丘果然提到了连叔、肩吾和苌弘他们三人的事:“彼辈皆我学宫奉行,为学宫呕心沥血数十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是苦劳。尤其连叔、肩吾二人,皆在炼虚巅峰,与子鱼、季咸并为大奉行时,修为也不在他们之下,这一点,吴学士你是知道的。如今眼看就要大战,你传来的上中下三策,仙都山都同意了,尤其中策,老夫以为最是可能。若能助他们合道,又可为春秋世添上三员大将,我春秋世自保之力便又多了三分,不知吴学士你意下如何?”
见吴升沉吟不语,壶丘又道:“过去他们曾与你有些误会过节,但那是过去,你如今已为学士,心中所系,乃是诸世万界,何必再跟他们计较?若是吴学士同意,老夫让他们三人前来,向你陪个不是,捐弃前嫌,勠力应敌,你看可好?”
吴升想了想,道:“那就让他们过来,听听怎么说,若是不行,也请壶子您莫要强我所难。”
壶丘笑道:“吴学士有如此胸襟气度,老夫感佩。”于是吩咐请连叔、肩吾和苌弘过来。
不多时,连叔便到了。
壶丘问道:“肩吾和苌弘呢?”
寻人的执事看了看壶丘,又瞟了瞟吴升,小心翼翼回禀:“肩吾大奉行连夜操劳,说是要更衣沐浴之后再来,如此才有诚意。苌奉行那边,正在听琴轩鼓琴,我怕诸位学士久候,故此先来禀告,已留了阳执事在那边等候,想必很快就能过来。”
连叔在旁道:“苌子一向如此,痴迷音律,他鼓琴之时,九头牛都拽不出来,望壶学士莫怪。”
壶丘点了点头,向吴升邀杯:“吴学士是头一次来老夫这第十一峰,老夫敬吴学士一盏,请满饮。也请吴学士放心,老夫就在这第十一峰等候,一俟吴学士寻到那血魔踪迹,便亲携诸同道前往虚空,共诛血魔!”
吴升微笑道:“升一定尽力而为。”
壶丘又向燕伯侨、陆通举杯,罗凌甫等奉行也纷纷上来,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又等多时,肩吾和苌弘依旧没来,壶丘沉脸催促:“再去问问。”
第二百一十章 劝说
肩吾和苌弘终究还是没来,去请他们的人回话,说肩吾沐浴更衣之后,去了听琴轩,劝说苌弘。
“肩吾大奉行说了,过去种种,皆有其因,是非对错,姑且不论,外有强敌,当同心而战,故此,吴学士杀公冶干、杀郢都行走沈诸梁、行彭城盗案,乃至当年于狼山、雷公山诸般所为,就……就不追究了。他还说,他还在劝说苌奉行,也不知今日能不能来,请各位学士不必等他。”
壶丘脸色一沉,问:“苌弘怎么说?”
那传话的执事道:“苌奉行说,他说……自知今生为公冶奉行报仇无望,也不再做此想,但让他放下这桩恩怨,无论如何做不到。合道之事,愿凭个人缘法,效剑宗所为,不借外物,不求诸旁人。他还说,若有大战,必不敢居于人后,请壶学士放心。”
壶丘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向吴升道:“老夫惭愧。”
吴升道:“人各有志,何必强求?只要愿意对外,我不介怀。”
壶丘看向连叔,连叔迟疑片刻,上前向着壶丘、吴升、燕伯侨和陆通等一干学士环施一礼。
壶丘道:“今日吴学士亲临仙都山,机会难得,有什么想头,便说说吧,说完之后,再无芥蒂,戮力同心,携手抗敌。”
连叔道:“过去种种,皆有其因,若吴学士能不计前嫌,连叔万分感激,愿以毕生修为,奋死而战,保春秋世平安。”
虽说没有直接认错,但连叔这个姿态放得还是很低的,大庭广众之下,已经带有求恳之意,听得众人唏嘘不已。
吴升微微一笑,向燕伯侨、陆通看去,这两位都颔首认可。
如果他们三人一起过来,向吴升认错,吴升反而不一定会答应,但肩吾和苌弘死不低头,那还就真要考虑考虑赐连叔仙品神格之事了。否则死硬的和认错的,对这两种态度不做区别对待,将来谁还会认错归诚?可不是人人都要死扛到底了么?
当下,吴升温言道:“连大奉行数十年如一日,为学宫殚精竭虑,可谓劳苦功高。过去的确犯过错,行事有欠思量之处,但过不掩功、瑕不掩瑜,功过还是要分开谈的。在庐山时,我为众人讲法时常说,不可一棒子打死,人孰不犯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既然把话都说开了,那就一笔勾销,回头连大奉行可往庐山一行,看一看庐山盛景,毕竟庐山也是学宫,也是连大奉行的家嘛。”
连叔满脸通红,不敢多言,向吴升躬身,退往下首桌案处,在旁陪席。他还是相当憋屈的,要说心服口服,那是未必,且总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目光似笑非笑,好像带着几分不屑,但一想到子鱼、季咸、辰子、燕伯侨、陆通等等这些当年的同辈,如今一个个都合道了,心底这点委屈立刻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咬了咬牙,他心中暗道,愿意怎么看待连某,你们就怎么看吧,待我上了庐山,成为合道,你们还敢乱看么?
处理了连叔的事,吴升问壶丘道:“壶子,之前曾经谈及第四峰里的那些重囚,不知你是怎么考虑的?”
壶丘叹道:“实在是恩怨已深,难以化解啊。”
罗凌甫在旁道:“这批重囚,于仙都山关押数十年,对学宫积怨很深,不知该从何着手。”
吴升问:“和他们说过吗?灭世之患?”
罗凌甫叹道:“连叔和我都劝过,该劝的也都劝了,不听啊。”
这可是一批春秋世的大高手,若不能为我所用,吴升以为实在可惜,尤其是其中的大妖张叔平和魔修姬无涯,都是半步合道。当年学宫将他们擒住关押而不是直接杀了,其实也多少有些收为己用之意,奈何这二人脾气太硬,始终不肯低头。
吴升道:“我去看看。”
宴席匆匆结束,吴升在罗凌甫的陪同下来到第四峰重囚之地,望着那一座座光秃秃半山上的洞窟,寻找这两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