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在长河纪元濒临破灭时，保留下了整个纪元的最后一点存在。

　　但从场面上看，终末之劫带来的灰雾一直都在不断扩张，缓慢而又坚定地压缩着心脏的影响范围。

　　不知道多久过后。

　　它终于接触到了腥红丝线的表面，不仅占据了血色心脏之外的所有空间，并且还开始向内缓缓透入侵蚀。

　　青麟山，观云台。

　　卫韬的虚幻身影端坐石凳不动。

　　他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从头到尾都在抬头仰望天空。

　　原本暗红颜色的苍穹，正在肉眼可见混入了淡淡的混沌灰色。

　　还有越来越浓的寂灭气息，已经开始泯灭遗失之地的生机。

　　“我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得虚弱。”

　　卫韬语气平静，缓缓说道，“终末之劫果然厉害无比，哪怕之前我已经将不知多少纪元的本源之力融入己身，竟然都无法完全抵挡这种寂灭气息的侵蚀。

　　看来还是要加速本体与遗失碎片的融合，直至达到真灵神魂与之无间相融的层次，才能在终末之劫的压迫下支撑更长时间。”

　　说到此处，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对于带来终末之劫的时空主宰，孙师姐和云虹师妹的探查有没有什么进展？”

　　云虹没有做出回应。

　　她眼睛半开半阖，仿佛神游物外，又像是早已经熟睡过去，根本没有听到卫韬在说些什么。

　　孙洗月表现得更加奇怪。

　　她虽然一直睁着眼睛，却是许久都未曾有过一次眨动。

　　如果不是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不断沁出细密汗珠，或许都要被人看成是一尊惟妙惟肖的仕女雕塑。

　　除此之外，便是位于两人中间的倪灀。

　　她伸出双手，分别抵在孙洗月和云虹背心，周身青色光芒闪耀，在不停为她们输送生命气息的同时，似是将三人真灵波动交融一处，再现许久都没有过的三位一体姿态。

　　不久后，孙洗月毫无征兆消失不见，就连卫韬都只看见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然后便无声无息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时间一点点过去。

　　苍穹之上的灰色越来越浓，愈发占据着原本的血色空间。

　　甚至已经开始深入到赤练红线之内，不断吞噬泯灭着内里蕴含的生命气息。

　　“牠仿佛被重重迷雾笼罩，导致我们即便以三位一体去探查，也难以窥视到时空主宰的真身。”

　　就在此时，云虹以犹如梦呓般的声音说道，“不过现在只差一点，希望卫师兄能多坚持些许时间，孙师姐当能找到机会将我的分神送入迷雾深处，然后便可以尝试窥探时空主宰隐藏的秘密。”

　　卫韬点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悄无声息间，以他所坐的石凳为中心，被云雾遮罩的观云台仿佛活了过来。

　　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果冻，开始不停收缩蠕动。

　　与此同时，还有无数赤练红线源源不断涌出，以青麟山观云台为源头，疯狂朝着四面八方扩张蔓延。

　　天空与大地也活了过来，仿佛被缝补连为一处。

　　所有一切都被纳入进去，迅速构建起全新的身体。

　　在此过程中，卫韬从头到尾端坐不动。

　　指间还捏着一枚棋子，仿佛还在思考要将其放于何处。

　　不知道多久过后，他忽然睁开眼睛，再次抬头仰望苍穹。

　　幽深不见底的眸子中央，映照出一道若有似无的身影，正在终末之劫带来的寂灭气息中艰难前行。

　　“孙师姐已经进入迷雾，越来越靠近时空主宰异化后的真身。”

　　“想不到她们三位一体之后，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甚至能避开终末之劫带来的压迫侵蚀，这一点哪怕是已经和遗失碎片灵肉容融的我都难以做到。”

　　卫韬眼中波光闪动，眸子里却是浮现出少许疑虑表情。

　　他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对。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是孙师姐愈发深入终末之劫内的迷雾，这种不安也越来越浓重起来。

　　主要是三位一体之下，不见不闻对于终末之劫的规避，虽然看上去也颇为惊险艰难，但给卫韬的感觉还是有些太过于轻松随意。

　　甚至他为她准备的保命底牌，直到现在都不需要掀开。

　　难道说，这是时空主宰在诱敌深入，请君入瓮后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卫韬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却又当即被自己排除在外。

　　毕竟以时空主宰表现出来的实力，引动终末之劫降临的高度层次，若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话似乎没必要这么麻烦，只需要堂堂正正碾压过来，就能让他们躲无可躲，退无可退，唯有拼死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但在终末之劫寂灭气息的压迫下，卫韬对这一战的结局相当悲观。

　　纵然吞噬吸收了诸多纪元的核心本源，又将自身与遗失碎片灵肉容融，他也没有任何把握能与时空主宰争锋，甚至连抛却一切保住师姐性命都没有信心。

　　那么，时空主宰到底在等什么，或者说牠到底在想什么，就成了此时亟待弄清的关键问题。

　　或许还能以此作为突破点，影响到这场战斗的最终走向。

　　就在卫韬陷入思索时，云虹忽然从石凳上站起身来，七窍中齐齐向外涌出大股鲜血，整个人刹那间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与之相对应的，倪灀的生命气息也急速衰落，周身萦绕的青色光芒几乎消失不见，就连如瀑青丝也在瞬间变得一片雪白。

　　但云虹却对此恍若未觉，用尽全力艰难开口说道，“卫师弟，我看到了，时空主宰的真灵混乱至极，似乎是诸多纪元之主生命最后一刻追寻彼岸的执念缠绕，又与终末之劫寂灭气息交织形成。”

　　“孙师姐身陷迷雾，终究是将我的一道分神送了进去，成为了执念中的一分子，但它们实在是太过坚韧强大，我施展万灵合一非但无法将其撬开一道缝隙，甚至连我和两位师姐也要被吸入进去，即将被同化成为执念的一部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连语气也变得机械僵硬起来，“卫师兄，我透过它们背后的迷雾，看到了一道不知通向何处的漩涡，融为一体的执念对这道漩涡充满恐惧，却又难以抑制想要靠近过去，是不是穿过漩涡之后，就能抵达真正的永恒彼岸？”

　　但就在此时，云虹瞳孔骤然收缩，拼命挣扎着说道，“不，没有彼岸，那就是轮回。”

第679章 图穷

　　没有彼岸，只有轮回？

　　卫韬疑惑不解，一时间想不明白，云虹最后说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本想再追问一句，却发现她双眼紧闭，整个人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

　　不止是云虹如此，就连一旁的倪师姐，也仿佛变成了一尊不会动的雕塑。

　　她们还活着。

　　但距离真灵破灭、肉身不存，也只剩下一步之遥而已。

　　全靠着赤练红线大量输入生命能量，才堪堪将她们定在了生死一线之间，只要稍有差池便会永坠黑暗。

　　“没有彼岸，只有轮回。”

　　卫韬依旧端坐不动，意识完全被这句话占据。

　　假设云虹所言是真的，岂不是说自古以来的无数纪元之主，毕生所求的永恒自在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更进一步去想，若是时空主宰真的是应运而生，本质上并非普通纪元之主，而是之前诸多纪元之主的执念所化，那么这里面就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卫韬摩挲着指间的黑色棋子，不由得回想起被自己吞噬干净的本源之网。

　　如果时空主宰是执念交缠融合而生，那么本源之网内蕴含的真灵残念，难道都是不存在的虚无假象不成？

　　卫韬思之不解，心中疑惑非但没有因为云虹的发现解开，反而变得更加云山雾罩起来。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道微不可查的声音响起，宛若涓涓细流一般，无声无息在识海之中流淌。

　　“卫师弟，本源之网内的残念，是诸多纪元之主对于生的眷恋与追寻，也是牠们留待以后复起的源头。”

　　“而占据了时空主宰躯壳的意志，则是纪元之主对于死的绝望与怨恨，最终化作执念被终末之劫吸收。”

　　孙洗月的声音若隐若现，仿佛受到了极大干扰，几乎要被淹没于各种无比混乱痛苦的凄厉哀嚎。

　　她似乎也在忍受着极度痛苦，竭尽全力都无法保证精神波动的稳定。

　　“卫师弟，根据我刚刚了解掌握的信息去推断，时空主宰提前引动终末之劫降临，或许便是因为遗失碎片的出现，让寄托于本源之网的纪元之主生之残念生出波动，试图以遗失碎片为核心达到复起重生的目的。

　　而反过来讲，有生就有死，生死两相依，原本生的残念和死的执念趋于平衡，但当生的残念出现波动，便自然而然引起死的执念异动，这就是终末之劫提前降临的主要原因。”

　　卫韬眼中波光闪动，心中刹那间转过许多念头，“原来如此，这就是成住坏空，生死轮转，或许也是云虹师妹提到的没有彼岸，唯有轮回的意思。”

　　他沉默片刻，忽然又开口问道，“位于终劫迷雾最深处，时空主宰身后的那道漩涡，孙师姐知不知道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又会通向何处？”

　　“卫师弟，那就是轮回的具现啊。”

　　孙洗月幽幽叹道，“当某一纪元自毁灭后诞生，经过最初时的漫长时间演化，渐渐就会出现生命，又有智生灵脱颖而出，开始抬头仰望黑暗虚空，并且开始不断向上攀登，追寻永恒。

　　而随着这一过程的发展深入，也是随着超凡生灵的不断增加，最终当纪元之主登上宝座后，整个纪元的环境便愈发不堪负重，直到轮回漩涡具现，终末之劫降临，将所有一切都推到重来，开启一个新的轮回。”

　　“这就是终末之劫的来历？”

　　卫韬跟着叹了口气，“听上去倒像是整个体系的自我净化与清洗，就和格式化后再重装系统一样。”

　　“卫师弟说的不错，但你在吞噬吸收本源之网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越是靠后的纪元，终末之劫的降临便愈发提前？

　　而且我也是刚刚才隐约看到，迷雾最深处的那道轮回漩涡，似乎充塞着诸多异物，一直都在阻碍它的正常运转。”

　　卫韬心中许多念头一闪而过，“孙师姐的意思是？”

　　孙洗月道，“或许每一个纪元轮回，都无法真正清洗完全，无数超凡生灵尤其是纪元之主，都会遗留下对于轮回而言可称为杂质的东西，就像是被师弟吞噬吸收的本源之网，应该就是这种杂质的体现。

　　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杂质日积月累，也就让终末之劫来的愈发频繁，但在我看来，这样终究是治标却不治本的法子。

　　如果一直如此继续下去，也许终究会在某一纪元爆发出来，导致所有一切都陷入连我都无法想象的恐怖乱局。”

　　“生死轮转，成住坏空，卫师弟纵然身为外来客人，却也早已经身在局中，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如今之计唯有顺其自然……”

　　孙洗月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剩下交织一处的凄厉哀嚎，不断冲击着卫韬的真灵神魂。

　　他闭目沉默，若有所思，“在终末之劫降临的危急关头，孙师姐又在生死一线之间，却不顾危向我传递这些信息，想来一定有着极为重要的用意。”

　　身在局中，顺其自然？

　　卫韬缓缓睁开眼，抬头仰望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