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那温柔贴心的女子陪在他身旁,便能消他相思之苦,这件事便能解决了。”
老父亲的言语,叫邹全忠眉头直皱。
今下他的儿子变成这个样子,父亲与他妻子的溺爱可谓功不可没,但上对父亲他训斥不得,面对妻子,训斥也是无用,毕竟妻子的靠山就是父亲。
父亲今时提出的建议,也是对他儿子的一种纵容。
然而他仔细一想,却又觉得父亲的建议,其实也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
失去相恋之人,痛心断肠怎么办?
移情别恋无疑是消除心痛的最快捷方法。
“纳妾纳色,还需其人能懂事,知情知趣。
咱们上古镇周边,少见有好颜色的女子,纵然是有,往往也是愚笨村妇,并不能知情知趣,若给春儿纳回来这样一个妾,怕是也不利他今时的相思病,更会叫他病势加重啊……”邹全忠思忖着,谨慎地回答道。
邹庆功捋着胡须,笑道:“今天的宴席上,你看那李伯江带来的那个女子怎么样?
便是那个名叫柳飞烟的。”
“柳飞烟……”邹全忠念叨着这个名字,脑海里顿时闪出在酒宴上见过的那个、坐在李家那一桌酒席上的女子,他面露笑容,看了眼跪坐在地上的大儿子,哼声道,“倒是个好颜色的,看起来也颇知趣懂礼。便宜了这小子!”
邹景春不知何时回过了神来,听着父亲与爷爷的对话,他渐渐止住了哭声。
“不过,那毕竟李老爷子的徒孙。
把她纳到咱家来,给春儿做妾,只怕李老爷子不会答应罢?”邹全忠看向父亲,出声说道。
邹庆功捋着胡须,思忖着道:“确是如此,我与李伯江多年交际,亦知此人吃软不吃硬——把他的徒孙纳作咱孙儿的妾室,他多半不会答应。
也须看那柳家女子的家室……要是家室好,明媒正娶回家,做春儿的平妻也好。
要是家室不好,她多半自己就愿意做咱们春儿的妾……李伯江若是不同意,先叫他俩生米煮成熟饭,他也就没奈何了……”
……
屋内种种情景,邹家几人的对语,尽在苏午意中一览无余。
苏午紧紧皱着眉头,旁边的柳飞烟仰头注视着他的侧脸,在他目光看向自己之前,及时地低下了头。
“这几日住在邹家,你须小心一些。”苏午向柳飞烟出声说道。
柳飞烟点点头,小声道:“我不会惹麻烦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午道,“我原先和你说过,不是大事的时候,你可不必运用‘灵鹤符’——现下这番话作废了。”
“作废?”柳飞烟抬起头,不解苏午之意。
苏午眼神微冷:“邹家与我家虽早有交情,但人心本就易变,这是定数——我觉得他们可能对你不利,你此后遇到任何不正常的情形,都须及时知会我,以免发生不测。”
听着苏午的话,柳飞烟虽不知苏午所说的‘邹家会对自己不利’,是怎样的情形,但她内心却油然生出一种厚实的安全感,好似有苏午这一句话保证,自己必定能安全无虞一样,她垂着眼帘,乖顺地应声:“我都听你的,会小心一些的。”
苏午未有作声。
他一手捏着一张符纸,同时身后闪出一道透明的人影来,另一手并成剑指,在那道符纸上一点——其身后身影倏忽缩小,‘印染’在那张符纸上,形成了一道紫金的印痕。
“这道‘念化身’留给你。
危急关头,直接使用此符,比灵鹤符效用更好,用出此符,我即有感知。”苏午把符纸递给了柳飞烟,转而又道,“走了。”
“诶……”
柳飞烟接下符咒,伸手欲拦。
苏午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阴影中,但他的声音仍在柳飞烟身边响起了:“还有甚么事?”
“没、没事了……
就这么走了吗?”
“嗯。
早些休息罢。
明早还要与各家武师讨教拳法。”
“好,好……”柳飞烟应着声,萦绕在她身畔属于苏午的气息,此下终于随风消散去,她愣愣地望着苏午气息消去的方向,出神良久。
……
翌日晨间,天蒙蒙亮的时候,苏午的门扉即被扣响。
他张开双眼,眼睛里神光奕奕,即起身去开了门。
面色微微泛白的邹景春领着两个端着托盘的丫鬟在门外等候着,其看见衣衫寻常的少年人出现在门口,目光迎向苏午那双眼睛的时候,一时失神,片刻后才在苏午的目光下反应过来,向苏午拱手行礼:“飞熊贤弟,厨房里做了些早点,我给你送来,你用一些。
用过早饭以后,可以去中院那边。
大家都在中院那边等候着,待会儿各位兄弟一起切磋切磋武艺拳法。”
“好,谢谢景春兄。”苏午拱手还礼,神色淡淡,侧开身子,令几个丫鬟进门来放下餐点,他的目光在邹景春满是笑意的面孔上微微停留,没有甚么情绪的眼神落在邹景春身上,却叫邹景春生出几分自己整个人内外都被看破,都在这少年人眼中一览无余的感觉。
邹景春神色有些不自在,干笑了几声,等几个丫鬟回转过来,他既与苏午行礼作别:“还需去给其他兄弟送餐点去,我就不久待了,飞熊贤弟。”
“景春兄慢走。”
苏午点了点头,看着这个侍奉所谓‘喀屯诺延’神灵的邹家大少爷的背影,在其刚走出两步之时,忽然又出声问道:“喀屯诺延——你是在何地发现这双尊神灵的?
怎会想到要将它们请到家中来供奉?”
他眉心意能量滚滚流淌而下,周身八识心王化作重重光轮向外扩张,瞬息间就将邹景春包裹于八识心王之中,剥夺去邹景春的一切自主意识!
邹景春闻听苏午所言,没有任何抗拒,只能老老实实地作答:“我与芸娘在怡红院里结识以后,偶然见她以自身的发丝、鲜血祭拜‘喀屯诺延’双尊神灵,当时心里觉得那般情景实在诡异,便询问了芸娘这双尊神灵的来由。
芸娘与我说,喀屯诺延本是藏地神灵‘钦血金刚双尊’的化相,后被引入蒙古,女真王族迎娶某位蒙古王妃以后,那位蒙古王妃亦将喀屯诺延信仰带到了女真满族之中。
这位喀屯诺延在汉地被称作‘红哀’……侍奉红哀,能叫痴情人终成眷属,能顺遂一切痴男怨女之心意,叫他们最终能同宿同飞。
我疼惜芸娘,芸娘亦全心服侍我。
我想与她双宿双飞,便把喀屯诺延也请到了自家里来……”
又是红哀……
苏午昨夜见得那木神龛里缠绕红线的男女双尊,以及那被邹景春鲜血呼唤而来的‘芸娘’,立知喀屯诺延与红哀关系匪浅。
未想到红哀会王传贞竟还引用了藏地传说,将‘钦血金刚’——即欢喜金刚双尊与自身联系起来,令红哀成为了喀屯诺延、钦血金刚信仰的源头!
今时之王传贞,比之从前必然更诡谲,应对起来更加棘手。
漫长岁月过去,苏午尚且不知,自己能否如从前一般,能够逼得王传贞必须要借‘女娲牌坊’来逃跑——喀屯诺延既是女真、满族王族供奉的神灵,那今时的清皇族会不会也在供奉喀屯诺延?!
如此一来,那些‘长生牌坊’与女娲牌坊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女娲牌坊、人种池、大秦教拼凑‘原初之人’、六道轮回中身首两分的满清贵女……苏午发现的诸多线索,隐隐约约都排布在了某一条线上,而这条线的主轴,即是‘清朝王公’兴建长生牌坊,他们的最终图谋,或许与王传贞、大秦教目标一致!
“昨天夜间,你父亲与祖父图谋柳氏女,欲纳之为妾。
你须记得,不得对柳氏女行不轨之事,见柳氏女,欲念一起,即见大威德金刚,欲念顿消——”苏午念头一落,身形陡然化为九首三十四臂,脚踏黑水牛的大威德金刚!
第1037章 、梅花会
此般狞恶神灵本尊,吓得邹景春浑身发抖,脑海里原本还存有的、对柳飞烟的一些欲念,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此以后,他便如苏午所言一般,见得柳飞烟,欲念一起,即见‘大威德金刚’!
“我记下了!”邹景春颤抖着应声!
“你走吧!”
八识心王倏忽收拢。
邹景春回过神来,却再也记不起先前发生过什么。
他脸色茫然,转回头看向苏午,苏午神色淡淡,向他微微点头——他身躯忍不住颤抖了两下,也朝苏午挤出一个笑容,带着丫鬟们匆匆离去。
苏午回到房间里。
前脚踩过门槛,忽在原地顿了顿:“红哀会的芸娘与邹景春进行接触,图谋的是邹家的钱财?
还是,红哀会亦探知到了今时这场拳会,对这场拳会有些图谋?”
……
在房间里吃过早饭以后,彪叔、罴叔、李黑虎就与苏午结伴,去到了邹家大宅的中院。
中院堂屋内,邹庆功与几个老者已经安坐其中,喝着茶水,闲聊着,各家子弟三三两两的聚集起来,散落在偌大院落各处。
坐在堂屋内的邹庆功,看着屋院里各家子弟已经聚集起来,便侧头与李伯江、周兼用等各家老头说道:“人应该是都到齐了罢?”
“齐了。”
“我家那几个小子都到了。”
“应该是没问题的。”
几个头发斑白的老者纷纷应声。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把大伙都叫过来。
咱们今天这场拳会,就准备开始罢!”邹庆功笑呵呵地说着话,站起了身,各家老者各自出屋,去寻自己带来的孩子们,令他们都聚集在中堂台阶下。
邹庆功在几个孔武高壮的家丁簇拥下,站在了中堂台阶上,看着台阶下七八十号体格还算不错的青少年们,面上笑意更浓——他再次筹办梅花拳会,哪是单纯的只把各家子弟聚集起来,一起比武练拳?更深的图谋,却是想组建一支乡勇团,令之为自己所用,抵抗极可能会爆发的灾民大潮,保住自家的财产!
“各位,这回把大家都召集过来,办这个拳会,老夫想着还是按我们老哥几个那时候论的,把这场拳会,叫做‘梅花拳会’。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如今都五月端午了,早已经不是腊梅花开的时节。不过这个拳会叫做梅花拳会,也是为了明我们各自心中的志向,为了心里头的志向,久经磨难,百折不挠,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是我们练武人该有的品格!
你们觉得,这个‘梅花拳会’的名字,好不好啊?”邹庆功满眼笑意地说着话,他眼神殷切,神色慈和,在众多青少年人眼里,仿若是一位敦厚长者。
底下各家的青年、少年们被他几句话打动了,纷纷鼓掌,大声叫好。
各家子弟当前这个年纪,正是满腹英雄气的时候,对于所谓‘志向’、所谓‘梦想’的话题最有感触,邹庆功的言语算是正对他们的胃口。
“看到你们这些孩子,我就想到我们老哥几个年轻的时候了。”邹庆功带着笑意的目光从李伯江、周兼用等各家老人的面庞上一一掠过。
各家老人也都面露笑容。
邹庆功接着道:“我的心思是咱们这个梅花拳会,不止办这一回,以后年年五月端午的时候,大家都聚集在一起,各家子弟互相交流感情,讨教拳法,你们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