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欲要踏浪而行,横渡这片血湖,却也没有可能。
此以‘轩辕血’演化形成的三隔绝中最后一关——‘炼虚关’,根本不容人凌空虚渡——湖中心的轩辕玉棺,亦是这第三重隔绝的一部分,墓主人当面,外来者如在此间凌空虚渡,高来高去,必然是僭越之举。那座玉棺或会因此僭越之举,而引来四周汇集而来的诸道龙脉合力,将外来人赶出这座轩辕坟,再不允准其进入。”
康熙虽未亲身尝试渡过第三重隔绝,但已经结合此间显露的种种线索,将第三重隔绝内的凶险推测了个大概。
他转身看向身后四位满清王公,接着道:“为今之计,想要渡过第三重隔绝,踏上湖心小岛,唯有‘造舟船’。”
“造舟船?”
四位满清王公,纷纷展眉。
“既要横渡大湖,自然需要乘舟而行。
朕来以国运拟化舟船,横渡这片轩辕血湖!”康熙神色淡淡,他抬目注视着湖心岛上的巨大棺椁,接着道,“方才那贼子杀害寿山、明珠之后,便倏忽遁去,顷刻间不知影踪。
他说不得就蛰伏在这轩辕血湖的某一处,诸位爱卿,乘舟渡湖之时,须要格外留心一些。”
“嗻。”
“是……”
诸天母道主躬身答应。
随后,康熙摄拿满清国运,于瞬息间裹挟住满清四王公。
那青黑国运转眼间化为巨舟,驶入灿金一片的轩辕血海当中!
轩辕血海内,本就已经有涟漪不断弥生,波澜渐起,此时随着国运巨舟驶入其中,立刻激起了一道道狂澜,灿金血液肆意横空,拍打在巨舟之上,令那座巨舟亦开始变得摇摇晃晃。
而舟船之上,康熙独立船头。
满清四位王公展开天母诸道轮,簇拥于康熙皇帝周围,天母六道诡韵与轩辕血中散发出的荒寂气息在此间交织着,更将此间渲染得萧杀阴森!
康熙皇帝站在船头,心神保持静定,将外界诸般变化,都映照在心底。
四位天母道主同样紧绷心神,时刻防备着那个‘不速之客’突然暴起出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贼子实力深不可测,六位天母道主联手,尚不一定能与之对抗,更何况今下只剩这四位?
贼子或许不能一击挫败他们的主子——康熙,但猝然而起,全力一击落在此间任一个满清王公身上,被袭击的满清王公便几无活命之可能!
康熙就因为担心苏午再度暴起,杀伤自己所出子嗣,是以在先前将皇太子胤礽、诸皇子,通过‘天母孕育世界大轮’,移转回了现实里。
好在,巨舟横渡大湖,虽然一路摇摇晃晃,被湖中浪潮猛烈拍击出了无数裂纹,但舟船行至湖心岛前,康熙与四王公步下舟船,落在湖心岛上之后,那贼子仍未显身。
四位天母道主心神稍稍放松些许。
——若那贼子在轩辕血湖当中向他们出手,他们实无有效的抗御手段。
如今踏上了湖心小岛后,他们至少有了腾挪余地。
但康熙却在此时皱起了眉头。
围绕湖心岛的湖泽内,蓄积之‘轩辕血’的威能,已经衰弱了太多。第三重隔绝于康熙而言,根本形同虚设!
在此般情况下,他实有更快速高效横渡轩辕血湖的办法。
他可以直接驾驭国运,由彼至此,架通一道国运之桥,直取湖心岛。以他即皇帝位汇集而来的浩荡国运凝练成的国运之桥,哪怕此间轩辕血霎时倾动,都无法令那国运之桥摇颤半分,更不可能会毁碎——但康熙未如此做,他故意造‘国运舟船’以渡湖。
故意令舟船行于湖泽之上,使之‘险象环生’。
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骗那可能蛰伏在四下的贼子出手,他在此时做足了万全准备,纵不能斩杀那贼子,亦能重挫对方,令之再无余力骚扰于他,他好能从容揭开轩辕玉棺,令自身能借那负有轩辕血脉的婴孩之身,在轩辕玉棺当中‘脱胎换骨’。
可那‘贼子’偏偏未在他乘舟渡湖之时出手!
明明先前那么绝佳的机会,对方却未有出手——康熙自觉换做是他自己,也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可事实却就是如此。
“莫非那贼子并未蛰伏在四下?
而是……”
康熙皇帝站在湖心岛一座泥胎塑像之上,双脚未有沾染弥漫于岛上的一丝轩辕血迹,他凝视着湖心岛中央安置的玉棺,眉头皱得更紧。
他内心中,那种不祥预感愈发浓重。
那贼子——莫非已将自身葬入玉棺当中了不成?!
四周龙脉已经开始往此间集聚,轩辕坟内渐有龙脉游动产生的震颤之感——连一向冷寂如冰的轩辕血中,都开始掀起了层层波澜!
这种种征兆,分明就是有人将自身葬入‘轩辕玉棺’之内,开始借诸山龙脉汇集而‘脱胎换骨’的迹象!
第1133章 、坐山观虎斗
种种显兆,更呼应了康熙心底的不祥预感。
他的面孔上,罕见地流露出了些许焦躁情绪。
“皇上,奴才来为您掀开轩辕玉棺。”
济尔泰站在另一座泥胎塑像上,向康熙躬身行礼道。
康熙皇帝看着远处的轩辕玉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四位天母道主身形飞纵,以环绕轩辕玉棺的一座座泥胎塑像作为落点,很快临近了那座巨大的玉石棺椁。
棺椁四面雕琢的江河日月图,在此时已变得栩栩如生。
就好似这座玉棺真正承载了诸多山川脉络一般,将诸道龙脉汇集在了这座棺椁之上。
诸天母道主各据轩辕玉棺一角,念头交流刹那,继而伸出一道道遍布龙鳞、沾染国运的青黑手臂,紫黑的指甲扣入玉棺雕纹之中,同时发劲——
它们原本以为,要推开这样一座干系重大的棺椁,必然需要耗费许多气力,却未有想到,它们各自只是稍微发劲,便将玉棺棺盖徐徐推开了!
玉棺内,有缕缕淡金雾气飘转于其中,将内中景象遮掩得朦朦胧胧。
而康熙不知在何时出现在了‘轩辕玉棺’旁,他凝目看向玉棺之中——只看到其中雾气隐隐,但雾气之下,除却有龙脉汇集的迹象之外,并未见有任何一道人影。
他原本担忧‘苏午’会躺在玉棺内,是以心神集中,就等着揭棺的那一刻,棺中之人会对他暴起一击!
可眼下玉棺里根本没有苏午的影踪。
玉棺中,除却些微雾气,以及迁延交织于此的龙脉痕迹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事物存在。
棺底那些似被尖锐指甲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穿凿留下的孔洞,在此时吸引了康熙及他手下四臣的注意力。
“这、这玉棺莫非已经毁损了?”
“怎会有这般多的孔洞?”
“先前那个贼子,也未在玉棺当中。他藏匿在了何处?
难道已经离开轩辕坟了?”
“可恨,竟叫他逃脱了……”
康熙皇帝皱眉看着那些像是被指甲穿凿出的孔洞,孔洞外,金色轩辕血扬起波澜,一具具泥胎塑像在那波澜下随水摆动,而玉棺底虽然遍布此种孔洞,却没有一滴轩辕血在此时渗进玉棺之内,就好似棺底铺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那层隔膜阻住了湖中之水渗入棺中。
“玉棺并未损毁,接引龙脉之力尤在运转。”康熙观察良久之后,终于皱着眉,开口说道,“把那孩儿抱过来,朕先试一试——这玉棺当中,‘转换生死’的力量,是否还完好无损?”
他欲重获新生,再得‘天母孕育’。
天母孕育世界大轮,已被他利用国运、建在天下各地龙脉之上的长生牌坊,及至无数活人性命,演化出了雏形。
换而言之,‘孕育孩儿’的‘子房’,他已经准备好了。
但在此之前,他需要先为自己换一副‘身躯’。
这副身躯即是投入‘子房’中的‘胚胎’。
胚胎越是强壮,孕育出来以后,自然也就愈发强横。
以康熙如今垂垂老矣的身躯,却是不能作为‘胚胎’来使用的,所以他搜罗诸地,终于找到了一个体内轩辕血脉仍未断绝,且还未满百日的一个孩儿!
这个孩儿,将会在玉棺内将自身所有——包括自身的血脉、寿元等等,移转至康熙身上,他会死去,康熙则会新生,成为一颗足够强壮的‘胚胎’,投入天母大轮世界之内,再得孕育!
‘阿古保’听得主人所言,身后陡然浮显出一道半透明的轮脉。
轮脉全由一个个男女人形组成,那些男女的下身相互连接着,环绕、拼接成了‘天母人道之轮’,一双苍白泛青的手掌抱着一个闭着眼睛、沉睡了过去的婴孩,将他从人道轮中抱了出来,由阿古保将襁褓里的婴童,递到康熙手中。
康熙捧起那个婴儿,将之缓缓放入轩辕玉棺当中——
玉棺内,氤氲金雾忽似被一阵大风吹刮,蓦然间翻腾卷动了起来。
被吹卷得翻腾起来的雾气,并未四散,而是变得更加浓郁——浓郁雾气里,本来空无一物的玉棺内,却突兀地浮现出了一道高大身影。
那道身影眉眼英挺,甚为英俊。
他被一层灰白的隔膜包裹着,这层隔膜阻住了四下缭绕而来的龙脉与他有任何实质接触,以封住了棺底那些被指甲穿凿出的孔洞,未致棺底下的轩辕血侵入玉棺内部丝毫!
康熙手捧婴孩,看着本来空无一物的棺椁内,陡然显现出的英俊青年人身影,霎时间张大了眼睛,有一瞬间的惊愕!
是他!
那个贼子——
他竟出现在这里!
他竟已经躲进了轩辕玉棺当中——
先前朕躬却未发现他的丝毫形迹!
康熙眼神惊愕,心神在这一瞬间为‘棺中之人’所夺!
在这个刹那,那包裹着‘棺中之人’的灰白隔膜,忽然裹挟着‘棺中之人’的两条手臂,猛地伸出棺椁,抓住了康熙手捧着的婴孩!
棺中之人的那一双手臂——或许该说是那灰白隔膜的速度极其之快,快过了康熙的念头,一霎将那闭目沉睡的孩儿从康熙手中夺走之后,一道道人手便从灰白隔膜上疯狂长出,攀出了玉棺,在短瞬间聚集成一道道蓬松如狐尾般的事物,从满清四王公手中夺去棺盖,将那棺盖扣压向了玉棺!
“孩子!
它的目标是那个孩儿!
它不是先前那贼子,绝非是——”康熙在此时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手伸出,青黑国运盘旋于上,令他手臂化作一道金灿灿的五爪龙臂,那道龙臂一下抵住了玉棺缝隙,使得玉棺在此时无法被合拢!
康熙猛然振臂,才扣上玉棺的棺盖便被掀飞了出去,跌入四下的泥胎塑像堆中!
他神色狰狞,盯着充塞玉棺内部的一道道狐尾,在诸多灰白狐尾簇拥下,看到了自己费尽心血才找寻到的婴童:“你想鸠占鹊巢——
你敢拿朕的东西?!”
青黑国运犹如巨锤,轰然间砸向了玉棺当中的一道道狐尾!
康熙出手,全无任何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