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能救阿午的人,不是咱们,只能借助于那些传说人物的力量了。
我在五次模拟中找到的方法,就是沟通‘神母’的办法,只有把阿午的生辰八字交给‘神母’,让神母替他挡住这一次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发起的灾劫,那场车祸才不会在他身上发生。”
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了许多:“这个方法也需要有人付出代价。
——代价就是咱俩替代儿子,变成死在那场看不见的东西发起地车祸里的人。
春芳,我还不知道你的决定是什么?”
“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
咚咚!咚咚!咚咚!
苏午的心脏激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看到那道深渊沟壑之底,一片混沌的光芒猛然间如潮水般翻腾起来,在此般激烈的翻腾当中,又有白光层层弥生,铺满沟壑之底。
在那融融白光里。
苏午再一次看到了父母亲的身影。
他们结伴走入发出阵阵雷音的雷神洞最深处。
不知为何,父亲的衣衫变得湿漉漉的,已被鲜血浸透,他的腰身弯曲成了直角,胸膛深深地塌陷了下去,整副身躯像是被无形的车轮疯狂碾压过,混合着内脏碎末的粉色鲜血从他嘴角流淌出来。
父亲额头冒汗,吃力地褪下手腕上的手表,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那声音落在苏午心里,也像一阵滚雷:“给孩子留下了五个元玉……希望他永远都用不着……”
他把手表放在身旁。
同样浑身碾压伤、一身鲜血的母亲取出一个手帕包,将手帕包撑开来,里面躺着一根被剪断的脐带,血液从她口中汩汩涌出,她的说话声清晰地落在苏午心间,苏午心间便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雨:“那个时候还常听人家说,脐带血关键时候能救孩子的命,所以特意保存了一截脐带下来。
哪知道人家说的脐带血也不是像咱们这样保存嘞……
这根脐带,就连着阿午的生辰……
我给阿午添一盏灯,希望他以后的生活,也能有灯光照着,能借光看清前路……”
那融融白光里的情景,也被雨水浇湿,变得模糊一片了!
雨如瓢泼,倾入沟壑之底!
沟壑下,一道模糊的女形平躺在那里,她的手中抓着一根干枯的脐带,在那根脐带旁,还有一个相对于她的身形而言、渺小若微尘的的妇人带着满身淋漓的鲜血,点燃了一根蜡烛,将那蜡烛放在脐带旁。
她的言语声,尤在徐徐响起,像一阵轻柔的风。
“我给阿午留下这条手链,希望它能代替我,陪在以后苏午的身旁,保护着他,不叫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伤着了他……”
母亲从手腕上褪下一条蛇骨链,放在那根被燃亮的蜡烛旁。
一些久远的记忆,倏忽漫过苏午的脑袋。
在东流岛时,鉴真曾告诉过苏午他的命格:
“正乘大日,能照幽渺。
凶神夺食,烛龙偏印。
此十六个字,就是你的命格了。
你的命格里,同时具备正印‘大日’、偏印‘烛龙’,凶正相合——此种命格的因果难以推演,哪怕有道高真想要批算你的未来,亦因偏印‘烛龙’的覆盖,而得不到任何结果……”
那所谓的‘大日’,所谓的‘烛龙’,所谓赫赫煌煌的命格——其实亦全是母亲带给他的。
这是他落地为人之时,最初结下的因果。
轰隆!轰隆!轰隆!
沟壑下的模糊女形像是要从水面中浮出来,她的身形逐渐变得清晰,而在其身旁,苏午父母的身影却像是一阵微尘,随着沟壑深渊剧烈地摇颤,渐要被淹没于这深渊之下!
这道深渊,此时亦有弥合之势!
而于此同时,模拟器的提示音乍然响起:“苏铨与郑春芳的遗物时空因果即将彻底断灭,该遗物时空即将彻底消失——”
第1389章 、劈山救母(三)
“苏铨与郑春芳的遗物时空因果即将断灭,该遗物时空即将彻底消失……”
模拟器的提示音一遍一遍地在苏午耳畔重复着。
横亘于雷泽之墟中的深渊,亦在模拟器的提示音中逐渐弥合。
深渊下的母亲变成了黯灭的光尘,唯有她留于模糊女形-华胥氏手边的烛火,照亮了苏午本该早就断却的因果。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路。
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听着耳畔不断响起,又渐渐微弱的模拟器提示音,目视着那在瞬息间弥合得只有发丝般细微的裂纹中,仅剩的微光,苏午的内心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了,让他在这一时之间竟生濒死之感!
他再一次经历了父母的死亡!
这一次身临其境,令他对这天人永隔有了更深彻的感知!
在未曾寻得与父母有关的‘遗物时空’线索之时,他的心神之间,其实一直存在着一个虽未明确表露过,但从来都横亘于他心底的想法——模拟器拥有改易因果、变化未来之能。
他掌握着这般奇物,终究有一日能寻索到令父母得获新生的方法!
而自模拟器真正显露出了苏午父母的遗物时空之后,这般想法终于落在了实处,苏午有了实现自己念想的可能。
可在今时——
父母遗留的因果终将彻底断灭!
他们留下的这重遗物时空,本就与苏午自身得获新生这件事紧紧相连——他们的死亡、牵连他们的因果的断灭,才最终造就了苏午从那场‘看不见的东西’推动地车祸中得获新生!
在自身死亡,令亲子得生这件事上,苏铨、郑春芳做出了他们的选择。
但是……
“自此以后,一个没有来路,因果不知从何所起,好似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事物降生于人间了……
是谁定下他最初的命格?
是谁赋予他根本的生机?”苏午喃喃低语,“是这天地造化了我?!
可这乾坤,是杀害万众苍生的乾坤!
若它们造化了我,我却生来就负有罪孽——我同样是父母所生,我永远记得我父亲、母亲的名字,我亦有我的来路——却不该被谁肆意矫饰,任凭造化!”
“父亲!”
“母亲!”
“待我劈开这山——”
轰隆!轰隆!轰隆!
那熊烈如火、威严如海的伏羲根脉之轮在这个瞬间扑入苏午的躯壳体魄之中,彻底与他自身完成交融!
天地之间,风雨如晦!
而雷霆填填,如同天意震怒狂啸——
那随着苏午父母遗留因果逐渐消去,在无知无觉间缠绕在苏午身上的、无形无色但真实存在的‘天之根脉’,于此刹那被扑入苏午躯壳的伏羲根脉尽数震碎了去!
苏午身形陡然长得如同一座山般高耸!
他头顶赤日,身上盘绕着天地劫运所化的赤龙,双手猛然举起厉诡刑杀法性——森然冷寂的厉诡刑杀法性,化作了夔天大斧,一斧从天而落,劈斩向巍巍华山——
天地齐震!
密密麻麻的天之根脉从未知之地浮游而出,交结于天地之间,那天怨之网的每一个节点上,都生出一只只眼睛,充满怨恨地盯着那拔地而起的巨人,一斧劈落向华山之巅!
“这般大劈华山的做法,竟真是对的?”慧沼陡感天意阴晦,邪毒频出,种种缠绕着深彻怨恨的神韵贯连于天地之间,他立刻将双手合十,脑后圆光刹那间撑展而开,无相光明撑开了四下里沸腾的天怨神韵,为人间留一片净土!
此下局势复杂,涉入局中的幕后存在,绝不只有天后与其弥勒内众,更有诸多比之天后诡谲更多、实力更为恐怖、慧沼今下尚不能辨别出来的未知存在,它们在此时统谐如一,共同布下了这棋局,只为引西天教主入局。
教主确也入得局中,一路横冲直撞,看似不顾大局——可其现下遵从自身直觉做出的选择,慧沼原本觉得是正中那些幕后存在之下怀的选择,此下却真好似生生闯出了一条路来!
这般情形,就好似——好似另有一位幕后存在在配合着西天教主如今种种作为一般!
若真有这样一位幕后存在,这位幕后存在又会是谁?
难不成是华胥氏?!
如此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被称为人道母圣的存在?!
慧沼、丹加虽然紧跟在苏午身后,但他们不曾看到苏午所看到的那道深渊沟壑,不曾见到沟壑中若隐若现的模糊女形,苏午听到的那些话语声、看到的那些画面,他们统统未曾感应到一丝一毫。
他们只是随苏午一直往‘雷泽之墟’更深处去。
一直行至雨势滂沱之时,方才惊觉——自身已跟着苏午走出了那片雷泽之墟,离开了雷神洞,登临华山之巅!
轰隆!
那悬于天顶的夔天大斧,在此刹那终究劈落!
自华山巅顶起始,群山轰轰烈烈地震颤了起来,一道道深刻而恐怖的沟壑铺陈于群峰之上,而那巨斧骤落之处,华山主峰分作两半,恐怖无匹的力量引致那沟壑不断下探、不断蔓延!
另一重幽深的世界,便在沟壑底下显现!
慧沼、丹加俱往沟壑之底看去——
苏午如同高山大岳一般的身形跪伏在华山巅顶,似天柱般的一条手臂,伸向沟壑之中。
他掌中紧攥着一块完全不属于当下时代的手表。
而沟壑底部,他先前所见的模糊女形以及父亲、母亲的身影却尽无影踪,只有一道巨大的脚印铺陈于深渊之底——头戴金冠、身穿龙袍的美艳女子躺在那脚印之中,她的腹部渐渐隆起。
她虽美艳至极,周身却散发出沉沉暮气。
隔着这天渊的距离,这美艳女子仰面看着华山巅顶伸手下来的苏午,矜持地笑了起来:“多谢阁下,又一次鼎力助我,龙华树彻底长成,阁下当居首功——”
躺在那巨人足印之中的美艳女子,就是天后!
伴随着她话音落地,一道道浑身长满荧荧绿眼的僧侣性意浮现在她身遭浮现,那些僧侣性意尽皆向她双手合十,不断宣诵其尊号:“慈氏越古金轮圣神皇帝,弥勒菩萨摩诃萨!
弥勒菩萨摩诃萨!
弥勒菩萨摩诃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