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去投宿一晚!”
两车相距不远,
沟通基本靠吼。
李岳山声音洪亮,话音传出去,便惊得林间鹧鸪在草丛藤蔓里一阵乱窜,更有几只斑鸠扑棱棱飞了起来,
也惊醒了趴在青苗怀里,睡得正香的秀秀,
秀秀迷瞪着眼睛,
看着前面驱赶着驴子的师父。
前面那辆骡车里,传来大师兄的回应:“行!我知道了,师父!”
她眨了眨眼,
觉得四下里颇为安全,
就又抱着青苗师姐睡过去了。
骡车行过野岭,到了地势渐缓的坡地上,速度果然慢了下来,
大青驴在骡车后粗着鼻孔,吭哧吭哧地喘着气。
师父看得心疼,
见四周虽然草木葱茏,
但地势徐缓,不可能藏匿得了贼寇,就喝住了苏午,
叫他停下来,
让两匹牲口歇一歇。
而后,
苏午与师父给两匹牲口卸下排子车,师父把缰绳交到他手里,让他牵着两匹牲口去吃些嫩草,
他点头应下,
果然牵着马骡与驴子到了坡地下的一片草丛里,
趁着师父去做别的事情时,
拿出些草药给两只牲口生嚼着吃,
又给它们各自喝了半碗雄血汤。
未用多久,
两匹牲口打着响鼻儿,龙精虎猛地转回来。
“果然是饿得急了,
吃了些吃食就缓过劲来。”李岳山拍着两匹牲口的脑袋。他还指望着这两匹牲口能载着自己这个灶班子,到更远的地方去。
既是想让它们好好干活,
多爱惜它们一些自然也是应当。
师父对苏午说道:“让它们歇一歇,消消食。
趁着这会儿时间,
你把早上教给师弟师妹们的那几个大字,
再教一遍,看看他们记住了没有?”
“是。”
苏午点头答应。
灶班子有他一个认识字的人,师父自然是说什么都不肯放过,一有空便会催促他教师弟师妹们认字,
他对繁体字其实懂得不多,
能写的就更少,
便先捡自己会的教,
不会的以后看看书,也可以反过来再教给他们。
如此在缓坡上呆了约莫一二刻时间,
阴喜脉灶班重新启程,
马骡、青驴一前一后踏过松软的土路,穿出了四下里葱茏的林木,沿着一条直道往前方行去。
一片片乌云渐渐遮住映照半边天穹的太阳,
本就很少晴好的天色,这下子又变得阴沉沉的。
四野间刮起了寒风,
阴风扯着嗓子怒号,
先前还比较晴好的天色,不过转眼时间,就完全昏暗下来。
茫茫山野间,
狂风乍起,刮得枯树哗哗作响,荒草尽折了腰!
车队前头挂着的几盏灯笼,随大风不断摇曳,内里的灯火也俄而张牙舞爪,俄而缩成一团,
黑暗倾盖世界,
天地间,
仿佛只剩下了阴喜脉灶班这一支车队!
“这天气不对劲!”
李岳山在后面的驴车上扯着嗓子喊:“入他娘的,这是要让咱们过诡关!
阿午,
还能看见前面的路吗?
只能看见前面的路吗?!”
身处狂风摇撼之中,苏午身形巍然不动,
他从这天变中感应到了天地浩瀚的威严,却未有察觉到有丝毫诡韵的流转,
那么,
师父所说的‘过诡关’是什么意思?
难道与诡遮眼、诡打墙一般的诡异现象?
苏午摘下棚顶上挂着的灯笼,
将灯笼朝前推出,
映照周围,
——果然只能看见前面一条指路,通向未明的黑暗,
而四野间,尽被黑暗屏蔽去了,
甚么都看不见!
灯笼狂烈摇摆着,内里的灯火却始终未见熄灭,
马骡在这狂风中微微发抖,嘴里不停传出喂哕哕的叫声。
探过了四下的情况,苏午扭头就朝后边的驴车叫喊:“只能看见前面的路,骡子不肯朝前走了!”
“果然是日他娘的过诡关!
阿午,下车!
提着灯笼下车!
把灯笼架到牲口脑袋上!
拉着它走!”
师父的叫喊声随着风声一同传了过来!
苏午依言跳下排子车,拽住缰绳,拿灯笼架在马骡脑袋上,
灯笼一照着它的脑袋,它果然安静了许多,
也不知方才无光映照时,它看到了什么?变得那样惊慌。
呜——呜!
大风裹挟着树枝、尘灰,遍天盘旋扑打在排子车的棚子上,哗啦啦作响!
幸好这棚子编得结实,未被烈风当场卷走。
可即便如此,
棚子也快被扯散了架!
这时,
师父牵着大青驴,
用灯笼照亮驴子脑袋周围,
勉力拉扯驴车与苏午肩并肩,
二人相隔很近,饶是如此,他都需要大喊着,才能让苏午听见声音:“走吧,阿午,咱们朝前走——”
灯笼光里,
胖老者神色严肃,隐含担忧。
哪怕他气势依旧豪勇,但苏午亦从师父的表情里察觉出来,‘过诡关’并不是件容易事。
前途未卜。
——当下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