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神本性不改,依旧蒙昧凶恶,不应配享祭祀,弟子即刻就将之移出祖师殿。
耀阳子师祖迁邪祀入道门,令闾山正脉蒙羞,亦当受惩罚,绝其祭祀。
弟子亦会遵从,将二者弃绝于门外。
谨遵前辈教诲。”
赤龙真人冷冷地盯着源空看了片刻,源空额头冷汗直冒。
“但愿如此罢!”赤龙真人如是道。
说完话,他便欲转身朝门外走。
源空跟着就觉得心神一松——正在此时,苏午忽然道:“等等!”
“虽然这位第七代坛主大师公最后误入了歧途,晚节不保,但听他们门下弟子所言,这位净宏师祖对天威道坛亦是贡献颇大。”苏午说着话,越过赤龙真人,立在了神龛前,拿起一炷香,“戒律不可废,净宏师祖做错了事情,便须承受祭祀断绝的惩罚。
不过,在此以前,某还是给他上一炷香吧。
算是作为晚辈的最后一点礼遇。”
源空看看苏午,又看看赤龙真人,一时不明白苏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也不好阻止对方,只能在旁边出声恭维。
但见苏午一手执香,一手掐了个莫名的手印,一缕缕透明的鬼匠缝线从他手腕上脱落而下,缠绕上了神龛上的对烛,将他的命格投映在那对烛之中,与神龛内供奉的‘五通神’、‘净宏师祖神位’形成呼应。
随后,
他便将手中线香插进了香炉里。
——当下他分明是利用‘透明鬼匠缝线’不易被他人察觉的性质,借着为‘净宏祖师’上香的契机,施展了一次‘奇门遁甲之咒诅部’的‘大业位拜杀咒’!
线香袅袅浮动——
这一霎那,苏午眉心竖眼睁开。
手腕上的无色鬼匠缝线微微抖动!
五通神大张开的五张蛇口中,一个个云芨符箓相互叠合、重组、排布成了一张符箓,这符箓朝黑暗深处一贴——一扇门隐约打开。
门后,
长发如远古森林里遍地绞缠的藤蔓般垂落、覆盖于两座高耸巨山之上。
在左边那座山峰临近山脚的位置,又有一处尖峰翘起。
如羊角、似刀尖的山峰顶上,有密密麻麻长发盘结成了一个表面凹凸不平、远看却是浑圆的‘圆球’,在这遍布网罗的圆球里,火光微微跳动。
一个模糊的人影背对着苏午,
面朝着火光,双手按在‘他’的面部,手臂不断发力——
将面皮从脸上扯了下来。
随着苏午‘注目’向‘他’,他刚刚给撕扯下来的、干巴巴的面皮,忽然被一团黑红的火光点燃了!
第633章 、三十六日祭神大醮
苏午的意不断集聚,试图‘看清’那道模糊人影撕扯下来的面皮上,究竟有甚么——然而大业位拜杀咒带来的黑红火光包裹住那张面皮,就令面皮倏忽卷缩起来,面皮中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他甚么都未看清,
‘视线’就骤然拉远,
脱离了发丝缠绕形成的圆球,
脱离了左边山峰脚下翘起的又一座羊角尖峰,
视野里,两座山峰并排而立,无有明显的高低大小之分。
密密麻麻的长发将两座山峰缠绕起来,在接近右侧山峰峰顶的位置,还有长发缠裹着不明物什,形成了一团漆黑的、巨大的瘤体。
瘤体周围,大道纹韵不停流转,从瘤体上的孔洞里不断钻进钻出,周流往下,浸润过长发包裹住的、环绕在两座山峰各处的一座座‘山洞’。
大道纹韵从瘤体里涌出,乃是近乎实质的紫红色,
当它漫淹过环绕山峰各处,被长发包围的一处处‘山洞’以后,颜色就逐渐变浅,至到山脚下,大道纹韵也就近乎消无。
苏午的‘意’中映刻下了被海量发丝缠绕的两山的诡异可怖情景,
下一个刹那,他的意就被拒止于那扇由五通神口中符箓叠合形成的‘门’外,重归于现实之中!
咔咔……
细微的、像是甚么东西破裂的声响从神龛里响起。
‘净宏’的神位从最中间处浮现一道裂缝,裂缝向四面八方蔓延,最终‘嘭’地一声裂成了数块——在牌位之后,五通神的泥胎神像依旧安然稳坐,似乎未受苏午这‘大业位拜杀咒’的影响!
源空及其身后众多金袍大师公,眼看着苏午将一炷香插进香炉里,
下一瞬被苏午祭拜的‘净宏’坛主大师公的牌位就裂成了数块,都闭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赤龙真人看了苏午一眼,冷笑着道:“看来这净宏也自知理亏,自惭形秽,说什么也不肯再受他人的香火供奉了!”
他对当下情景的阐释非常霸蛮无礼,但偏偏又好似十分贴合实际。
源空身后有几位脾气暴烈的金袍大师公铁青着脸,愣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待会儿在某的居室周围,记得给这妮子也安排一间房室!”赤龙真人指了指离间门口处站着的鼎灵,吩咐了源空两句,进而看着鼎灵道,“妮子,你把东西也搬过来,住在我们附近,与某做邻居,也省得别人骚扰你,吓唬你!”
鼎灵眼神有些感动,但不知在顾忌着什么,此下还有些犹豫。
苏午这时开口道:“你在山下的时候,天蜈先生便想着拿你做牺牲,在坛上活祭了你,可见天威道坛与你之间的情分,已然没有多少了。
或者说,根本就已经没有了。
此时若还抱着天真的念头,那就真是不知死了!”
他这番话说过,鼎灵抿着嘴点了点头,向赤龙真人、苏午稽首道:“多谢赤龙前辈,多谢烛霄子师兄。”
三人把此事议定,
旁边的源空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
只能被动接受最后的结果。
源空随后领着北闾山众道离开了祖师殿,为众人安排了居处,将鼎灵也安顿在了北闾山众道所居的屋院内,最后带着一众金袍大师公,匆匆转回了一处僻静道院内,在主堂中各自落座。
此处道院地处偏僻,周围皆是繁密的古树,很难被人发觉林中道院的存在。
虽然道院较为偏僻,但平日里皆有专门的道童洒扫清洁,日用所需之物一应俱全。
源空斜靠着一张几案,盘坐在软塌上,阴沉着脸未有说话。
底下众红袍大师公也都面沉若铁,
一时间没有一人出声。
如此过了良久,坛主大师公扫视下方众多金袍大师公,明明天威道坛门下有十七位金袍大师公、师公人数更是近百,弟子不计其数——单从人数上来说,天威道坛相对于北闾山,简直就是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可饶是如此,源空也没有丝毫与北闾山硬碰硬、双方摆明车马好好做过一场的想法!
原因无他——打不过!
因为清楚自家众多人马,其实都拼不过北闾山赤龙真人师徒,所以源空才要在赤龙真人面前摆出如此毕恭毕敬、诚惶诚恐的模样。
否则,以他坛主大师公之尊,何须对他人如此卑躬奴颜、谄媚至极?
“方才面对那北闾山赤龙之时,有人颇不忿他,似是想与赤龙一较高低。
你先前不清楚情况,我亦不会怪罪你。
只与你说说,北闾山赤龙这一路来的战绩,你听仔细了,
若听完以后,还能有余勇,敢与赤龙捉对放单,那我敬你是个刚烈的师公,不负‘武坛师公’的名号!若你不仅用勇气与赤龙真人相斗,更能战而胜之,
那这坛主大师公的位子,
我也让给你!”
源空沉声发话,目光如刀子般刮过几个面上郁气难平的金袍大师公,几个金袍大师公慑于他的眼神,都噤声闭口,不敢言语。
只听他道:“你们纵情享乐太久了,根本不知外界风云变化!
山上做道士,山下蓄养美姬,养几房妻妾这种事情,我懒得说你们!
但有些人,把青楼女子带到道观里来玩乐,一大把年纪了,徒子徒孙都得有十余人了,这般作为,成何体统?就你拿酒色掏空的身子,可还能登得法坛?
遇见了强敌,还不知眼色,要与对方争论?也幸好他们今日未起杀心!
我来告诉你们——北闾山赤龙是谁,烛霄子又是谁!
这两师徒在集云镇外,一战打杀了‘黑角山十三大师公’——十三大师公的‘原始胎’都从他们在黑角山的‘生洞’里落下来了,直接绝命,没有半分苏生转魂的机会!”源空面色冷峻,一番话说出口后,底下几个神色郁愤难平的金袍大师公——忽然都神色平静了下来,甚至有些战战兢兢!
源空看得他们脸色,冷笑了几声,懒得与这些人多说,转而道:“今时赤龙真人师徒来势汹汹——他们的目的,绝不只是为了把五通神、净宏师祖的泥胎神位迁出祖师殿这般简单。
他们的目标,其实正在你我身上!
说到底,一句话!
——伐山破庙!”
坛主大师公此一言出,满堂皆惊!
一瘦脸长须、看起来仙风道骨的金袍大师公禁不住道:“他要伐我们的山,破我们的庙?伐同门的山,破同门的庙?!”
“怎么?
你觉得伐不得,破不得?”源空眼神斜乜向出声的清瘦大师公。
那大师公张了张口,期期艾艾道:“毕竟、毕竟都是同道,他这样做,岂不是违背道门戒律,岂不会为天下道士万夫所指?”
“且不说谁敢指着人家的话,你缘何会以为,闾山正脉之内,会有‘不得伐灭离经叛道之法统’的戒律?我们,就是一群离经叛道的所谓‘道士’!
原因是什么,你清楚,我也清楚!”源空斩钉截铁道。
众金袍大师公不敢再言。
源空接着道:“生人活祭、尸祭、勾连外道痋脉、傀脉——这种种罪状,哪一桩落在我们头上,不是断头的罪过?你们还异想天开,以为同门之间,别人就不能大开杀戒?
我看这赤龙真人师徒,就是带着整肃法统、重立闾山正脉的目的来的!
诛灭天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