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又须要参修几道其他符咒,才能令自身符箓法体渐趋圆满。
他的符箓修行不可能中止,每隔一段时间,自身都会接触到新的符箓,参修到新的符箓,如此也就会导致,符箓法体永远不可能真正圆满,永远处于变化之中,需要参修其他符咒,来配合自身符箓法体的运转。
但‘道我相’轮廓已成,
再参修更多符咒,符箓法体之上的异相也大概率不会出现太大变动了。
苏午活动着浑身筋骨,蓬勃气力从他周身各处升腾而起。
近几日来,一直笼罩在他面孔上的苍白色,随着此次自身根本符箓升阶以后,已然尽数消除——近日来,他一直在修持‘采补食饵’之类的符咒,又以所修的几道采补食饵之符咒,与庙系中降下的大道纹韵、神韵交融。
自身因此得了较大的补益。
不仅‘意’的亏空得到补全,肉壳上的伤势也痊愈了大半。
浑身上下再没有羸弱无力的感觉!
他站起身,便要走出庙观四处走动看看的时候,鼎灵背着一捆柴禾,忽然从破庙门口走了进来。她看到起身走动的苏午,顿时秀眉微蹙:“师兄,为何总是不听劝告?
我说让你在庙观里稍待,等我打些柴禾回来。
你怎么又起来到处走动了?
你的伤势还未痊愈……”
“我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苏午笑着出声,打断鼎灵的话,他向鼎灵演示了几手拳法,以示自己没有撒谎,“近日来,我一直在修持采补食饵之符咒,当下符箓升授四阶,庙系降下神韵,皆与那几道采补食饵之符咒相融。
反而助我自身伤势痊愈。
鼎灵师妹,我们当下可以探一探那尊黑地藏塑像的究竟了!”
他说着话,走到鼎灵近前,帮着她卸下了背上的柴禾,放到灶台后的角落里。鼎灵见他行动如常,眼中神光湛湛,一身精气升腾,顿也知道鼎阳师兄的伤势确实好得差不多了。
虽知事实如此,鼎灵不知为何,内心却有些失落。
她看着苏午从灶台那边走过来,连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啊,好!”
“你去把庙门关上。
让弟子们暂且守在外面,暂时不要进来。”苏午从阴影中拖出了那尊邪诡妖异的黑地藏塑像,面上仍然带着笑意,向鼎灵说道。
鼎灵被他的笑容烫得又不敢与他对视了,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一身玄青色道袍的清秀女冠,轻飘飘走出庙观,与北闾山群道嘱咐了一番,便又折转回了破庙内。
显真、显直、显纯几个弟子聚在庙外,看着那道纤瘦背影被宽大的道袍包裹着,苗条身形在道袍下若隐若现,衣袂飘然间重回了破庙内,一时间脸色都有些凝重。
“不、不会出甚么事情吧?”沉默了良久,显纯看着被闭拢的庙门,忍不住出声。
“师父那样人……绝不会是我们想的那样人。
不会出甚么事的。
他们是有正事要做!”显直坚定地道。
显真握着那块护身符,眉眼间忧愁隐隐:“能有甚么正事,需要他俩把庙门闭拢了,避开咱们这些弟子来做呢?”
三人又都沉默了。
第678章 、种因得果
破庙四面以茅草和泥重新糊了墙,窗洞都被木板遮住了。
随着鼎灵搬来门板,将庙门关锁。
整个破庙子都陷入昏沉中。
唯有庙子里的烛火与未燃尽的木柴,还显发着微微的光。
在这般黑暗里,
鼎灵背对着庙门,一动也不动,连思维运转都变得迟滞了——就好似把脑袋埋进沙堆中的鸵鸟一般。
她看着蹲在灶台上的蜡烛被一只手端了起来,
随着烛火飘转,鼎灵才终于看清黑暗里苏午的面容。
“这尊地藏王菩萨塑像便是‘怨神本尊’,此下怨神虽然沉寂,复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塑像说不定亦暗藏其他凶险。
让他们在外面等候,也是为他们的安全着想。”
苏午的言语声在黑暗里徐徐响起。
鼎灵看着那朵摇曳的灯火靠近了左侧的窗洞,鼎阳师兄一手端着蜡烛,一手以木棍撑开窗洞覆盖的木板。
——终于有更多光亮投照进了破庙内。
女师公心底微微放松。
待到两个窗洞上的木板都被撑开,破庙内虽然仍有些昏暗,但已经不至于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了。
苏午将那尊黑地藏塑像摆在了破庙中唯一的一张方桌上,
朝鼎灵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待会儿我会唤醒你的高祖母,看看她是否还有话留给你。”苏午同低着头走过来的鼎灵如此说道。
鼎灵轻轻点了点头。
苏午目光旋即看向方桌上的塑像。
陷入沉寂、几乎没有复苏可能的怨神,此时重又被深重的漆黑色覆盖了全身。
一双干枯瘦削的手掌遮住了怨神的整张面庞。
漆黑锁链遍及其周身。
而在锁链环绕中,还有一道浑浑噩噩、近乎于透明的亡者意识。
——那正是鼎灵高祖母的魂灵。
苏午眉心六天故鬼真瞳悄然散发光芒,意能量潺潺流转,随着自性观见光明大日,暖融融的气息就自他身外升腾而起,遍及周遭,那被锁链拴缚的魂灵亦被光明大日包容映照!
‘鼎灵高祖母’的魂灵在光明大日映照之下,渐渐凝实。
过了片刻,便从浑浑噩噩之中苏醒!
‘她’一仰脸,就看到了旁边站着的苏午,苏午化为厉诡的情景,乃是她昏迷前脑海里留下的最后记忆,此下见到好端端站在眼前的苏午,登时脸色震怖,连连后退,往远离苏午的方向遁逃!
然而,
黑地藏塑像浑身锁链不仅禁锢住了怨神的复苏,更限制了鼎灵高祖母的行动。
‘她’未曾后退出几步,便被漆黑锁链拴缚着,又拉扯回了原位。
苏午神色没有变化,看了神色惶恐的鼎灵高祖母一眼,转而看向身畔的鼎灵,与她打了个眼色。
就其高祖母该如何处置的事情,他与鼎灵亦曾商量过几回。
二者之间,倒有几分默契。
鼎灵迎着苏午的目光,微微颔首,继而轻声开口,向那道存留了百千年的亡者意识开口呼唤道:“高祖母,高祖母……”
连声呼唤下,
那道亡者意识果然转过头去,看向了鼎灵。
祖孙眉眼间依稀有二三分相似,
但如不仔细分辨,旁人却看不出二者间的血缘关系。
“灵、灵儿……”被锁链捆缚的亡者意识并非老妪模样,看起来仍是个年轻妇人,然而她目光看向鼎灵,面上却流露出了慈爱的神色。
‘她’唤了鼎灵两声,倏忽伸手指向苏午,向鼎灵说道:“灵儿快走!
此人——他并非是人,而是披着人皮的厉诡!
莫要被他的人模样骗过了——”
“高祖母!”鼎灵又喊了开坛祖师发妻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语声,“高祖母,不要害怕。鼎阳师兄非是厉诡,他只是掌握有一门术法,可以让自身暂时变化作厉诡……”
苏午在旁适时道:“厉诡无有思维、无有情绪、无有性魂、生命气息等等。
我今就站在老前辈面前,
老前辈莫非察觉不出我之情绪,
感知不到我的气息?”
他当着鼎灵高祖母的面化作厉诡,散发出那般狂烈的诡韵,实在给这个亡者意识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但在鼎灵温言软语安慰,以及他适时辩解之下,高祖母虽仍有些害怕他,但总算没有先前那般惊惧——高祖母认认真真地感知苏午的气息,良久以后,终于点了点头:“你那法门——真是耸人听闻。
我活了那么久,也从未听说过有人在厉诡与人身之间来回转变的……”
苏午笑了笑,没有就此与高祖母解释太多。
‘神头鬼脸’咒印亦是他自身的一个秘密。
“我常在梦中见到高祖母,今时见得高祖母魂灵,原以为只是我识得高祖母,而高祖母不会识得我呢……”鼎灵在旁温声细语说话道。
高祖母转而看向鼎灵,性魂离她都近了一些。
‘她’凝视着这个血脉后嗣的脸孔,慈爱地说道:“灵儿之所以会在梦中见我,也是高祖母用了一些手段啊。
我识得灵儿,却比灵儿识得高祖母要早得多了。
自你出生以后,我便借助‘枉眼夫人’一直默默观照着你。
连我自己的亲生女儿——我尚且不曾这样寸步不离地看顾过——也是你啊,才叫我这个早就该死了的老婆子,决心做些事情,给自己的后人留条活路……”
“高祖母……”
祖孙二人轻声细语交流了一番。
关于‘怨神复苏’此事中的各种谜团,也随着高祖母娓娓道来而尽被解开。
苏午猜测确实没错。
——怨神本身并没有思维。
它囚禁了高祖母的性魂,而高祖母为了逃脱这种痛苦的囚禁,尝试了诸多办法,最终发现,只要自己帮助推动怨神复苏,那么怨神对自身的囚禁就会渐渐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