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庞坚开口，她率先道：“前辈，你不是为了磐石碎地内，那三大洞天宝地而来？”
黎初笑着摇头。
刘君宏、王策愣了一下，心里准备好的说辞，也硬生生止住。
“原来前辈此行，是帮我打熬不朽境的神位。”庞坚笔挺如剑的高大身形，向着这位荒芜之境的真神微微弓腰。
挺正之后，他便持剑道：“烦请不吝指教。”
没一句废话。
本就想知道自己是否具备真神之力的他，巴不得有黎初这样较弱的真神过来，锤打一番自己的境界力量。
比起荒芜之境另一位名叫裴亦山的强大真神，以草木大道封神的黎初，力量和名头都弱了一截。
在一众真神中，黎初，梵奥，穆文韬这些人的排名，都属于末端行列。
恰恰是他的最佳试剑石。
“哦，好，好。”
黎初意外地附和两句，指了指远离磐石碎地的一片虚空，道：“为了避免你我的力量，对磐石碎地造成伤创，我们移步那边。”
庞坚点头，一言不发地先行一步。
黎初怔了怔，没想到庞坚比他还要迫不及待，似乎一直满心期待他的到来。
这位在不朽境融合一席神位，铸造出奇异神路的小子，何来的信心？
当年的厉兆天，也只是在不朽境初期，压了他这位老牌的不朽境一头。
庞坚虽然融入一席神位，可严格意义上还是不朽境，而他乃如假包换的真神境，这小子觉得自己一定能赢？
本意只是打算试探一番庞坚成色，和他随意切磋几下的黎初，有点想要认真较劲了。
“呼！”
黎初化为一道绿色长虹远去。
长虹所过处，有一片片虚幻树海忽然形成。
那些千百丈的参天古木，鳞甲般的树干上方，仿佛镌刻着黎初参悟的大道。
树海为虚幻，可里头散逸的草木精能，暗中铺展起来的大道真谛，却是真实存在的。
“他是认真的。”
王策脸一沉，看着那片郁郁苍苍的繁茂森林海，道：“而且，还提前一步做出了准备。”
刘君宏点了点头，眉头暗暗拧起来，以剑令向厉兆天传讯。
如黎初般的真神，在战斗前提前做出布置，弄出类似独有神域的地界，说明绝非儿戏。
黎初，是真正将庞坚视为同等级的对手来对待了。
冰寒冷风中，吴素锦黛眉缭绕着忧愁，姣好身段隐没在一团白云内，道：“庞坚才回来，有没有弄清自己的真实力量？和黎初这样的真神战斗，他有心理准备吗？”
“以境界来看，不朽境和真神境，当然不是一个层次。”李昱晴答话，道：“可庞坚也融入一席神位，也算真正的人间之神。同为神，他只是慢了黎初几百年，未必就一定弱于他。”
“还有……”
李昱晴想通了，淡定道：“在庞坚成神以后，黎初胆子再大，也不敢拿他怎样。”
此言一出，吴素锦顿时放心了，道：“也对。”
另一边。
“他是怎么说的？”王策询问。
刘君宏放下手中剑令，表情古怪地说道：“他让我们离战场远一点，免得波及到你我。李家丫头，吴小姐，你们看是可以看的，但请你们别太靠近。”
……
第一界，观星台。
九黎宗打造的观星台，不仅能窥探天外星河，还能照耀炼狱内部各方地带。
譬如此刻，没了穹顶的观星台，陡然多了一片清澈湖泊。
这片湖泊，将庞坚、黎初两人的位置映照出来，让那些以神魂过来的真神都能看到。
收到黎王传讯的真神，或是清晰或是模糊的神影，显现在不同的石柱中。
除了穆文韬，还有身为被观摩对象的黎初外，其余的人族真神，都将一道神魂意识注入，留意着这场战斗。
一尊崭新的真神，还是从未出世过的真神，很难不吸引人。
他的具体形态如何，他的真实力量怎样，让所有真神都心生好奇。
一根根石柱中央，黎王慢条斯理地煮茶，为自己斟茶，声音淡漠：“先看一看吧，等看完大家再发表意见。”
黎初，突然寻到磐石碎地，要去锤打锤打庞坚的不朽境之神，可谓恰合他意。
近期他也在琢磨着，该安排谁和庞坚试试手，好弄清楚庞坚的战力，为将来和第五界异族之战做准备。
在他正头疼人选时，黎初突然跳出来，令他心情都愉悦起来。
“剑楼，对人族的贡献有目共睹，以前如此，现在也一样。”柳福没有等战斗开启，便提前表态：“既然庞坚融入一席神位，成功晋升为新神，剑楼应该有资格回归第一界。”
“没有来自下面的威胁，我早就欢迎剑楼回归了。”黎王道。
有微冷的嗓音，从一道纤柔清瘦的神影传来：“厉兆天要的只是一个态度。以我对他的了解，明知人族将要面对什么，他是不会在这时候将剑楼迁走的。”
黎王神色肃然，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认真解释：“庞坚和黎初的战斗，大家先看一看，不论结果如何，战后我都会向外声名，欢迎剑楼重返第一界。”
“那块大地，在你的要求下，从没有允许让别的宗派选址。”
“它一直都在为剑楼所留。”
黎王不敢怠慢，也没在含糊其辞，而是给出了明确答复。
因为说话的女子，是净土的苏绾柔，有“医毒双绝”的称号。
苏绾柔的战力，在众多人族真神之中，也能够稳稳排进前三。
她，鬼母，还有皓天神国的朱玑，谁的战力第一不好说。
可这三人的力量，明显超越了其余真神一筹。
这三位，也是黎王眼中随时能够破开炼狱天禁，能以自身力量踏入星河者。
“人族，还有我们，亏欠剑楼太多太多。”苏绾柔身影朦胧，模样不显，感慨道：“要不是有那个古老的激励规矩在，我绝不同意让剑楼跌落第二界。没剑楼的贡献，没那些剑神的英勇赴死，何来人族盛况？”
一众真神，为之沉默。
……
“黎初前辈，在战前我有一件事要说。”
炽烈大日下，庞坚等这位荒芜之境的真神过来，突然道：“绝天禁地时，你徒弟傅望尘的死亡，并非是异族和凶兽所为。”
黎初皱眉：“那是谁？”
庞坚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是我。”
因庞坚自信冷傲的姿态，本就心存不满的黎初，眼神骤然一冷：“为何？”
“他不分青红皂白地，说我被外域异神侵染，要在绝天禁地铲除我，他也确实那么做了。”
铸造出自己的独有神路，成了和黎初一样的人间之神后，庞坚决意说出真相。
“可真正被异神侵染的，其实是他傅望尘，所以我才杀了他。”
……
第547章 虚空枫林
这件事在他心中憋了很久。
从绝天禁地归来后，董天择，周卿尘，戚青松和巫源等人，都在为他严守秘密。
为何？
因为傅望尘有一位真神师父，因为荒芜之境乃第一界的至强宗派，更因为黎初护短！
为了徒弟傅望尘，黎初相中了黑谷的陆灵蝉，只因陆灵蝉和方博轩有婚约在身，在他的授意下方家便遭受了灭门之灾。
这样的黎初，让戚青松等人压力如山，一群人只能去遮掩那个事实。
但，傅望尘的身亡，难道不是他罪有应得？
明明自己光明正大，明明自己问心无愧，为何不能道明真相？
每每想到是因为有黎初在背后，逼的所有人不得不扯谎，庞坚都心生不忿。
他不止一次地想着，终有那么一天，他会堂堂正正地道明真相。
就是今天！
身为人族真神之一，黎初有太多令他不爽的地方，譬如逼的方家覆灭，譬如对傅望尘的纵容。
上一次，如果不是他另有界神身份，以此来吓退黎初，此人岂会对磐石碎地善罢甘休？
在他成功封神后，不管黎初表现的多么有风度，不管黎初为何要摆出诚心为晚辈淬磨境界的架势来。
——他反正不会领情。
将早已隐没的真相公之于众，就是要看一看这位荒芜之境的真神，会不会气急败坏，会不会在战斗时流露杀意。
今时的他，已经有底气面对来自黎初的狂风暴雨，他无所畏惧。
“真相如何，其实没有那么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庞坚你在不朽境融合一席神位，从而铸就出独属于你的神路。”
黎初迅速平静了下来，没有勃然大怒，没有立即下手。
徒弟傅望尘的死亡原因，仿佛早已影响不了他，他显得毫不在意。
“既然你成了如我一般的人间之神，你的话就是真相，也是真理。”
说话时，黎初手中多了一根蟒头木杖，“天外星河的异神，不会在意弱小信徒的死活，不会在意他们想什么。”
“力量，生命层次，达到一个足够高的阶段后，便不太在意是非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