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韦恩道：“德莱恩，你经历过里世界的崩溃吗？”

　　“那倒没有，如果世界崩溃，我也很难离开，太危险了。”

　　德莱恩微微摇头，责怪韦恩不该给菲洛米娜和威廉带来希望，她以前也这么做过，水中捞月，徒增遗憾，还让绝望进一步放大。

　　这些话德莱恩没有说，善良是好事，她希望韦恩继续保持，递去一个眼神，让韦恩安慰自己的女朋友。

　　你这么会哄女人，接着骗吧，能快乐一会儿是一会儿。

　　韦恩头皮发麻，他是渣男，不是人渣，虚假的承诺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

　　“既然世界注定要毁灭，那就打牌打到世界毁灭，比起痛苦，我更愿意在快乐中迎来毁灭，负面信息可以毁了这个世界，毁不了我。”威廉突然开口。

　　德莱恩惊讶看着威廉：“你能说出这种话，还积极向外界散播乐观的心态，表世界的你不是太阳骑士继承者，实在太可惜了。”

　　没准她真是呢！

　　韦恩看着威廉，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他的搅局，打断了薇莉成为太阳骑士的进程？

　　太阳骑士扈从的家族出身，瓦尔基里的培养，这些都是潜在的证明……

　　也不对，如果没有他，薇莉已经死在卡福诺小镇，不可能在龙心岛遇到骑士铠甲，并习得屠龙剑术。

　　话虽如此，韦恩决定回去试试，没准薇莉和晨曦箴言真的很配。

　　赛娜也是，她俩能在里世界成为神选骑士，说明神器认可她们备胎的天赋。

　　此时的威廉就像一颗小太阳，向外散发积极向上的正能量，韦恩和德莱恩很清楚，威廉在说谎，他的内心其实非常痛苦，他选择了将痛苦压在心底，而不是像菲洛米娜一样爆发出来。

　　或许是晨曦箴言的缘故，更有可能是性格使然，表世界的维罗妮卡朋友很少，一个憧憬的白月光，一个舍友薇莉。

　　薇莉能撬开大小姐封闭的心房，绝非近水楼台先得月，是她乐观的性格，让维罗妮卡愿意接纳她。

　　这个肌肉男太善良了！

　　德莱恩连连点头，虽然韦恩的品味越发拖泥带水，但眼光依旧在线，威廉强健的体魄下，有着一颗温柔的心，是一位值得倾心的伴……

　　画面过于糟糕，德莱恩编不下去了，思维重组了牌桌和筹码，招呼威廉一起打牌。

　　说来也巧，薇莉表里如一，爱好和德莱恩一致，同样是个牌佬。

　　德莱恩承认这位优秀的牌友，对其大加赞赏，表示返回表世界之后，一定会登门拜访约威廉打上三天三夜。

　　威廉暗道有趣，表世界的她一定会给德莱恩一点小小的震撼。

　　可惜，他看不到了。

　　威廉看向一旁，菲洛米娜自抱自泣，韦恩正在安慰，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站在对方身旁。

　　威廉略有羡慕，他也想被安慰，可如果学菲洛米娜，只会让韦恩陷入无助。

　　表世界的菲洛米娜如何，威廉不清楚，非常确信，里世界的菲洛米娜并不喜欢韦恩。

　　“小子，你比她更优秀。”

　　“我拥有晨曦箴言，这种比较不公平。”

　　“你更优秀了。”

　　德莱恩太喜欢威廉了，可惜镜面一场虚幻，无法将威廉带离，只能期待和对方在表世界相遇。

　　说来惭愧，她虽然很嫌弃，但又很好奇威廉和韦恩日常是怎么互动的。

　　都是朋友，她偷看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

　　两天后。

　　悬崖牌桌，四人对坐。

　　“可恶，你又作弊！”

　　“菜就多练，输不起就别玩。”筹码后传出赌怪的声音。

　　“岂有此……”

　　德莱恩大怒，双手按住桌子，正欲力拔山兮气盖世，被韦恩抢先一步，提前把桌子掀翻了。

　　掀别人的桌子，让别人无桌可掀。

　　德莱恩：(皿)

　　冰山美人气得花枝乱颤，拔出白夜贞言要给韦恩好看，韦恩丝毫不虚，同样抽出了白夜贞言，两张脸怼在一起，只差一个指尖距，鼻子就贴上了。

　　威廉歪头，照这个趋势继续下去，表世界的她又要多个大姐姐了。

　　菲洛米娜面无表情看着闹剧，眸中红光间或一闪，没有神器护身，受负面信息影响太深，她的情况非常不乐观。

　　得知世界注定要毁灭，自己无法离开，菲洛米娜对表世界的自己从嫉恨上升为憎恨，想要拖着韦恩一起留下，让表世界的自己孤独终老。

　　德莱恩和韦恩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惊喜看向悬崖下的深渊：“装满了，任务完成，我们可以撤了。”

　　威廉神色一黯，起身笑脸恭喜，菲洛米娜紧皱眉头，抓住了韦恩的衣袖。

　　韦恩眨眨眼：“要不……再留下来打两天牌？”

　　“我是无所谓……”

　　德莱恩耸耸肩，纵身一跃跳下深渊，回来的时候，手上多出了一个银白色的瓶子。

　　宝瓶宛如一轮皎洁明月，线条流畅，瓶口微微向内收敛，瓶身上雕刻着复杂精细的纹路。

　　定睛望去，可在纹路反射的光芒中看到一位手持宝瓶的虚影。

　　德莱恩是月光骑士，这道身影应该代表着月光女神。

　　她将封闭的宝瓶送入随身空间，重塑牌桌筹码继续打牌，并不着急催促韦恩和她一同离开。

　　看得出，韦恩现在颇为纠结。

　　德莱恩一言不发，她可以教导继承人如何使用白夜贞言，传授各种战斗技巧，但继承人还太年轻，未来的路如何走，只有继承人自己一步一步摸索。

　　人生的轨迹不同，放在她身上的道理，放在韦恩身上不见得适用。

　　韦恩，你的寿命注定大于你身边的人，牵扯太多感情对未来的你并不是好事，迟早有一天，你会懂得收敛自己的感情，为了保护自己变得麻木无情。

　　德莱恩心里默默想着，并没有说出口，麻木无情太自私了，她很喜欢现在的韦恩。

　　年轻人嘛，欢快一些总是好的。

　　牌桌继续，虽有欢声笑语，气氛却越来越压抑。

　　打到最后，德莱恩赢了韦恩一把，全无一雪前耻的快乐，闷闷不乐拿着筹码敲打牌桌。

　　气氛太糟，她想去别的地方等待。

　　轰隆隆！！！

　　深渊下方，莫名的震动袭来，似是某种巨兽从长眠中醒来，宣泄的恐怖气息冲天而起，轰碎了空间壁垒，将迷雾之海后的空间和114号公路糅合在了一处。

　　天旋地转之间，浩瀚如海般的威压当空而下。

　　四人只觉阵阵心悸，粘稠的空气每呼吸一下都沉重无比，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一股难言的恐惧袭上心头。

　　哪怕是半神级别的德莱恩，此刻也瞪大了眼睛。

　　或者说，正是因为半神级别的强大力量，她才能感知到苏醒的巨兽有多么恐怖。

　　“里世界还存在这样的东西……”

　　德莱恩不可思议看向深渊：“究竟是什么，里世界崩溃的前兆，还是这份前兆导致了里世界的崩溃？”

　　她眸中绽放银白之光，视线透过重重空间，在深渊背后，里世界大地的无边深处，看到了一团盘踞着的黑色云团。

　　黑暗掺杂了红色线条，扭曲蠕动，没有固定的相貌形态，一条条触手般的黑色触须向周边延伸，插入里世界的大地，汲取着无穷无尽的负面信息。

　　德莱恩正在震惊之时，一股剧烈的思维波动袭来，撞得她身躯一滞，苍白的面孔上，鼻下流出一道殷红。

　　“有思维，是活的……”

　　德莱恩当机立断，挥手朝半空一点，将白夜贞言投掷而出，打穿镜面一样的空间碎片，抬手按住了韦恩的肩膀。

　　“里世界不能再待下去了，现在就走。”

　　韦恩正欲说话，手上一紧，侧头看到双目赤红的菲洛米娜。

　　“无须犹豫，他们不可能离开这个世界，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让你看个清楚。”德莱恩拒绝生死关头的别恨离愁，篇幅太长，拖到最后肯定会被怪物追上。

　　她一拳一脚将韦恩三人送入空间通道，跟着纵身一跃，朝通道尽头的光点飞去。

　　这是一片色彩斑斓、变幻莫测的梦境空间，无数绚烂的碎片在缓缓旋转，组合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和色彩，好似万花筒，图案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美丽，但又危险。

　　这条危险的通道出口极多，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一去不回的绝境，德莱恩有白夜贞言，锚定表世界的空间，由她在前引路倒也不用担心迷路。

　　韦恩三人紧随其后，韦恩以思维记录，开阔自己的眼界，又学到了新的知识。

　　威廉和菲洛米娜跑得飞快，二人都有无法离开的心理准备，可生路就在眼前，忍不住升起了一丝侥幸。

　　万一呢！

　　能活着，谁都不想死。

　　通道前方是遥不可及的光点，通道后方，黑色触手不知何时卷了过来。

　　恐怖的压迫感和浓郁的负面信息让德莱恩头皮发麻，双手一探，抓住威廉和菲洛米娜，速度又快了三分。

　　韦恩落后半步紧随，速度丝毫不慢。

　　二人速度很快，后方的黑雾速度更快，所过之处，万花筒世界黯然失色，镜面破碎的炸裂声此起彼伏。

　　生死时速！

　　恐惧和不安的情绪交织在四人心头。

　　韦恩背后伸出一条触手，触手末端，一颗眼球睁开，试图打量黑暗尽头究竟是一种什么生命。

　　若是有纯粹负面信息堆砌而出的怪物，他或许能用贪欲之书将其按在餐桌上。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什么都看不到，黑暗深渊的尽头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睛，以及一个朦朦胧胧的黑色身影。

　　并非负面信息堆砌的无脑怪物，如德莱恩所言，是活着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