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师叔祖介绍一下,”马元中指着来人,“走过来的是我家二师兄林翔卷,旁边是静瑄师妹。林师兄是我杏斋这一辈有数的修道种子,已是浩然在胸、气行周天的假丹之境!师父说他三十年内有望凝聚真丹!静瑄师妹也不一般,修行不到百年,已是化气巅峰,有望假丹!”
陈渊点点头,道:“不错,旗山一脉,后继有人。”
马元中听着,觉得存有些许古怪。
林翔卷已到了跟前。
“这位就是陈前辈?”他先向陈渊行礼,跟着问道:“前辈分属我八宗哪家?我也好通报总盟。”
张庄先就开口:“陈师叔祖是我明霞谷的长辈,曾为餐霞真君的引路人,也是在迁徙路上与宗门失散的,因为另有奇遇,潜修至今,方才归来。”
那大迁徙之时,各方混乱至极,如这等门人弟子失散之事,可说比比皆是,因着许多卷宗丢失,连宗门弟子的名册都因此不全。再加上有很多人陨落途中,也没了人证,可谓一笔糊涂账。
“餐霞真君的引路人?”
林翔卷一听,眼睛一瞪,瞳孔震颤,有诸多惊恐,但旋即压下,对张庄道:“真君名讳,不可轻提!”
赤血门主与餐霞真君,是八宗如今的门面人物,也是旗山岛能面前维持北域霸主地位的根基之一。
“涉及到这位,那可着实不妙了。不过,真君如今封印了修为,征伐神藏,不在门中,也无法印证!此人若有心算计,或是知晓真君不在……”
杏斋这几代都未出炼神真君,势力略有衰减,面对明霞谷便显劣势,因此林翔卷纵是心中怀疑,这时也不敢边路。
反而是陈渊笑道:“看你模样,似是不信?”
林翔卷心中一凛,忙道:“前辈误会了……”
“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陈渊脸色平静的追忆“往昔”,“他这人狡诈薄凉,在迁徙途中,背叛原本师门,投靠明霞谷,按说不该收他,奈何宗门凌乱,有衰退之险,而餐霞此人的修道的天赋着实不错,我给了他起了‘餐霞’之号,就是希望他能与过去切割,痛改前非!”
在他的锦囊中的升仙台通行令中,还封禁关押着两道八宗之魂,都是他在神藏界中所擒。
一个是完整生魂,名叫游受之,乃是七星门定兴堂的堂主,为金丹大修士。
另一个乃是残缺之魂,正是那餐霞真人。
此人百多年前证道炼神,成就阴神,法有元灵。为了能再回神藏,明霞真人不惜自封修为,令境界跌落一层,维持住化神修为,以临神藏。
现在,残魂被封印日久,已失本我之念,有琐碎记忆散落,虽不便于探查深入,但用来搪塞敷衍,还是勉强足够的。
“可惜光阴镜的修复程度不够,否则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还要自己费心思瞎编……”
林翔卷深吸一口气,不再多问,转而道:“前辈远来辛苦,我府上已备好酒席,为您接风……”
“不用这么麻烦,有个地方住着就行。对了,给我的随从,还有同行之人准备个住处。”
陈渊也不客气,一番交代。
林翔卷深吸一口气,道:“那就还请前辈先去府中休憩。两位师弟,你等先跟着我,前辈,此事……”
“我知道,我不会过问。”
林翔卷是这怀济港的城主,他口中的府邸便是城主府。
等到了地方,陈渊便察觉到身上气运变迁,覆盖上了一层旗山岛八宗的命格气运。
“马甲又多了一层。”
忽然,他心有所感,一偏头,看向边上。
“那静室隔绝内外,我这神念亦无法深入,该是化神道君之上的手笔。那雷家的苏倩说过,旗山八宗有两位炼神,除了折在我手上的餐霞真人外,还有个赤血门的门主。我在神藏,打杀了一位赤血长老,与那位门主已有恩怨了……”动念间,他轻轻拍手,便有一根碧绿竹子从袖中飞出,钻入地底。
另一边。
张庄、马元中,跟着林翔卷和静瑄入了静室。
一入其中,林翔卷便手捏印诀,一指点在门边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上。
那珠子绽放光辉。
莹莹光辉,笼罩静室内外,隔绝了内外。
张马二人不觉得奇怪,只觉得是要保密。
马元中还问道:“何时与盟主传信?”
静瑄则道:“师兄,不是说要试探那人真假的吗?怎么他一提到餐霞真君,你话都说不利索了?害怕了?”
“因为已无需多言。”林翔卷沉声道:“他是假的!”
“什么?”
其余三人齐齐一怔。
马元中立刻就道:“师兄,是不是搞错了,护岛大阵不曾排斥师叔祖……”
张庄更到:“如今八宗局面不利至极!驮玄山之事暴露,都知咱们门中空虚,正需师叔祖这等人物坐镇啊!”
静瑄却道:“师兄,你一共没说几句话,怎么这么肯定?”
面对问询,林翔卷却沉默起来。
待静瑄又要催促,他叹了口气,道:“你等先以道心发誓,我接下来与尔等所言之事,不会外泄。”
尽管疑惑,但静瑄三人还是依言立誓。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一个令他们头皮发麻的消息!
“餐霞真君,已经陨落。”
“什么?!”
三人再次惊呼,但这次,满脸都是骇然。
“这不可能!”静瑄眉头一皱,“餐霞真君去了下界,如何能损性命?”
“其中缘由,我等亦不知晓,但真君下界之前留下一道命牌,如今命牌已碎!”林翔卷苦笑起来:“我知尔等疑惑,餐霞真君乃炼神真君,阴神圆满,岂会轻易撕裂魂魄,留下命牌?这里面还有缘由的……”
静瑄突然悚然道:“若此言为真,莫非与两位师兄同来之人,是凶手?”
马元中、张庄也被炼神陨落的消息震撼的不轻,闻言浑身一抖。
“还不能确定,里面缺乏判断依据,”林翔卷顿了顿,“不过,就我个人的感觉而言,很有可能。”
静瑄急道:“那还不赶紧联络盟主?让盟主来镇压这人!”
“盟主?”林翔卷满脸苦涩,“盟主已重伤难治,不久之后,就要坐化了!咱们八宗,如今已是个空架子了!若外面那人真能镇杀餐霞真君,不光不能揭穿,还得小心陪着!否则他一旦暴起……”
“怎么可能?”
“师兄,你在说些什么啊?”
“盟主是炼神修为!怎会?”
“根源还在那块命牌!”林翔卷苦笑连连,“也不知餐霞真君是怎么想的,竟在命牌中藏了咒术,破碎后业力涌出,感染了猝不及防的盟主与诸多长老!雪上加霜的是,当时还有人潜入山门,盟主因此受到重创!”
顿了顿,他对张庄、马元中二人道:“两位师弟离去前,盟主已然伤重,为防止咒术扩散,硬撑着开坛做法,加持岛上门人!否则,吾等只要在岛上提及餐霞真君名讳,便会沾染业力!”
余下三人也明白过来,为何林翔卷能识破“陈传”的身份了。
“此人入阵如常,谈及真君之名而不受咒术业力影响,要么修为高过施法之人,要么……”
林翔卷眼又惊惧。
静瑄惊道:“斩了施法之人!断了业力!”
这时,一个声音从屋子中央传来——
“不错,这人十有八九就是斩落餐霞的真凶。”
说话的,是墙上的一幅画,画中人一身玄色大氅,长须垂胸,一双眼睛泛着淡淡的血光,不怒自威,偏生脸颊深陷,面色苍白如纸。
“见过盟主!”
几人一见这画中人,当即躬身行礼。
“无须多礼。”画中人轻轻摇头,“既然翔卷都和你等说过了,你等也该明白如今的危局,那人来历神秘,不是你等能对付的,切记不可让他看出端倪,要先稳住。”
“是,是。”
“翔卷。”画中人又对林翔卷道:“莫要露出破绽,先想办法把人引到赤血门,本座尚有一点余力,但已无力离开山门。你把人领过来,本座在最后为尔等扫除隐患,等在外游历的弟子归来,便封山百年,咳咳咳——”
“盟主!”
几人见他模样,想着联盟局面,个个面露悲戚。
静瑄忍不住道:“想我八宗自来称霸北域,何等受过这等委屈,被人斩了门中砥柱,还要陪着作笑,对一个假长辈伏低做小……”
“既是假的,终究是真不了!”画中人抚胸正视几人,“本座虽被暗算,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八宗放肆的!哪怕他镇了餐霞!只待此人来了赤血门,管叫他付出代价!”
第190章 这下真上路了
翠竹摇晃,托梦以显静室之景。
“这就暴露了?太快了,我果然不适合伪装潜入。”
陈渊闭目入梦,见着林翔卷与几人交流,宛如亲在,但听罢诸言后,没有匆忙下结论,也不着急,更没有离去的意思。
“这位盟主十有八九就是赤血门的门主,居然已受重创,将要坐化?不能排除是故布疑阵的陷阱。不过,这八宗之局,断然不敢在此时挑明烦乱,我正好用之。飞剑尚未重炼,炼炉却又崩毁,可用八宗之物炼之。”
八宗弟子在神藏中兴风作浪,闹出许多风波,拿捏他们陈渊毫无心理负担。
正想着,他忽然心中微动,便一挥袖,便有星辰遍布屋中各处,隔着窗子一震,一道火红身影钻了进来。
“怎样?故地重游,发现了什么过往痕迹?”
火红的小狐狸长身而起,前爪一抱,冲陈渊作揖,出声道:“好叫道友得知,这处港口之外的山林中,确实有几处似是而非的熟悉地点,但细细探查,又大为不同。”声音里有着凝重与迟疑。
“你这嗓音越来越标准了。”陈渊先是关注起这事。
小狐狸便道:“贫道最初就是被点化的灵狐,自有一套祭炼喉舌的法门,当年字正腔圆……”说到一半,它回过神来,“道友,这不是重点吧?”
陈渊笑道:“我见你乍归故土,心神紧绷、魂魄凝固,这才问了一句。好了,不说废话,这旗山岛本是旗山山脉,是被人用大神通,从大地上抓取过来的,但哪怕神通再是强横,要挪移一条山脉,有磕碰位移在所难免,但大体框架该是不变的。所以,你口中的那些旗山遗迹,该在何处?”
最初的时候,陈渊对狐狸的话尚不能全信,不过到了现在,一路见闻相合,他差不多也能确定,那狐道人之前所言,虽有隐瞒,但并无欺骗,关于旗山宗的部分,就更没什么可虚构的空间。
毕竟,这狐狸回到勾陈后,见了世事变迁,也懵了。
这会陈渊一问,狐道人的心神稳定了不少,就道:“山川走势与过去相差不大,所以遗迹与黑渊,也理应位于山脉中央。我旗山宗的山门,原本立于中央,山峰为虚焰钟幻化而成。至宝遗失在神藏后,山门不存,但原本在山下、山脉深处,还有很多布置,乃是遗迹所在。”
“与我在码头上遥遥感应的方位一致。”陈渊点点头,旋即见狐狸欲言又止,“怎么?你还有什么发现?”
狐狸道:“不知是否地脉位移之故,我观此城,总觉得灰暗阴郁,有气衰运丧之相。”
陈渊笑道:“山脉都迁徙四百年了,就算有影响,也不会这般明显。这是八宗气运衰落,要丧位格之相,怕是不久后将有大敌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