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
想到陈王的性子和种种作为,姚琴默默摇头,他可不觉得那位主,会把吃到嘴里的肉主动让出来,甚至会不会给紫霄宫面子都不好说。
更不要说,他姚琴更不觉得自己能有让陈王退让的面子,怕是连贸然传话都有危险,一個不小心惹恼了对方,反而要惹祸上身。
一念至此,他立刻就要推脱。
“道友先别急着推辞。”鎏金傥在姚琴开口之前,就当先开口,“我等如此提议,固然有一部分是出于自身利益,但更多的,还是替这新界苍生万物、为那位陈道人着想。要知道……”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姚琴摇摇头,直接打断了对方,“纵横家一般的言论,就算有一点作用,在天道洞天这等珍贵之事面前,又算得了什么?毕竟,那可是吾辈修行更进一步的期望。多少人朝闻道,夕死亦不觉可惜,更何况是已然触及了洞天玄妙?”
鎏金傥一怔,与他同行的同门亦是面色各异,偏土更是干脆张口欲言。
但就在此时。
“这位道友说的不错。”
淡淡的声音传来,身披百色霞光的女人自空中缓步走了下来,伴随着的是一股柔和、却又无所不在的威压,令周围升起一股温暖之意。
姚琴心头的种种阴霾、念头,在这股温暖的影响下,皆有消散之势,但那心灵深处,一张心魔脸谱骤然显现,驱散了他的种种念想。
“这是什么手法?无声无息的,便侵染了我的心智!”
姚琴心中惊讶,转头一看,见着来者模样,立刻想起了听过的传闻,便拱手道:“莫非是凰仙尊者当面?”
“你知道哀家?”凰尊本来还诧异于姚琴这么快就能清醒过来,但听得对方之言,便又多了几分期许,“那你也该知道,哀家自来不会强夺界域。”
姚琴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他不曾见过此人,但听过许多传闻,知道这是一位老牌福德仙,乃是妖族出身,得道时日甚久,而且背景深厚,就连紫霄宫对她都礼遇有加。
对比眼前情况,似乎印证了这个传闻。
凰尊见他点头,便笑道:“这样就好了,你若是那位陈道友的同行之人,便替哀家传一句话,就说哀家的亡夫陨落于勾陈,其传承道统若是得陈道友继承,哀家甚慰,而且这样算起来,也都不是外人,更不会存心坏他的修行道路,但新生界域的洞天根源太过复杂,贸然炼化,隐患与威胁太大,很有可能迷失在过往时空!哪怕他能以自身作为道标!”
“这话从何说起?”姚琴是真的糊涂了,陈王分明是外来之人,怎么这一个一个的,都把他当做是此界出身?
凰尊眉头微皱:“还是不愿?”
姚琴迟疑了一下,说道:“还望凰尊能明言,这其中到底有何凶险?而且,我家……主公也不见得是此界出身吧?”
凰尊摇头道:“若不是此界出身,得了夫君的传承,如何能两百年成就福德?难道是靠着自身道路?至于凶险……”
突然。
“火凤的传承固然不错,但要成就二百年福德之境,也未必就只有那一个机缘。”
一个清朗却又冷冽的声音从旁传来。
凰尊一听,眼中立刻有蓝色火苗跳动,她满脸怒气的转身,看向了来者。
“蕴灵仙!”
蕴灵仙衣袍飘飘,浑身仙气涌动,人立于一处,便有通透、轻盈的灵动清气萦绕周围,将他与整个世界割裂开来。
“此人就是那个蕴灵仙!?”行水悚然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偏土亦是凝神观望,如临大敌。
鎏金傥则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
迎着几人的目光,蕴灵仙神色如常,他道:“尔等退去吧,陈世集的性命本该属于我,他所得的机缘,二百年成就福德的伟业,也是窃自吾之根基,与火凤传承半点都不沾边。”
嗡嗡嗡——
其人话音刚落,四周正在重构的雄城忽然停滞片刻,而后嗡鸣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事发突然,姚琴虽是一介仙人,亦感脑海刺痛,恍惚间更是窥见了一点片段,似是煞气山谷、危崖之下的模糊景象。
“这是什么?”“这便是炼化天道的凶险之处!”鎏金傥的表情越发郑重,“吾等飞升的时候,是合道为仙,虽是将仙籍寄托于一方天道,但终究只是从属,并不会承受天道之威!但炼化天道则不同,那天道乃是一个洞天、一个世界的沉淀,涉及的信息何等庞大,骤然炼化,承受冲击,便有可能迷失其中,彻底化作天道的一部分!方才,大概就是陈道人炼化天道时,受了反噬,其本身的记忆、经历逆流,顺着天道,被身在大成的生灵所察觉,这也是吾等希望道友传话的原因所在!”
姚琴一听,惊疑不定,他虽见识不少,但牵扯洞天炼化的秘辛,还是第一次听到。
“天道浩渺,不是靠着机缘巧合得了道行的人能降服的。”蕴灵仙再次出言,他伸手一抓,手上灵气荡漾,也如抬笔作画,生生扯出一道漆黑线条构成的门户,通往有深不可知之处,“还是让我为这一段意外的造化渊源画上休止符吧。”
“蕴灵仙!”突然,凰尊娇叱一声,身上的温暖之意陡然燃烧,刹那间化作熊熊烈火,“你既敢来,便该是哀家为亡夫复仇之日!”
火光涌动,破碎了那道门户,将蕴灵仙笼罩其中。
蕴灵仙眉头微皱:“愚蠢,你莫非看不清形势?火凤尚且不是吾之对手,何况是你?”他抬手一弹,便就浓烈离火驱散,迈步前行,就到了凰尊跟前,伸手抓向对方!
嗡——
但就在这个瞬间!
天地间又是一阵扭曲,恍惚间众人又见得了一片奇异景象,乃是连绵高楼,不见尽头!
“嗯?又是天道反噬?这是哪里?”
尽管吃惊于凰尊出手,但行水等人还是面露疑惑。
姚琴则眉头紧锁。
“莫非陈王真会在炼化天道中受到反噬?那我这……是就此解脱,还是与之陪葬?”
这么一想,他顿时难以淡定,什么其他想法、眼前的剧烈变化,就都不放在心上了,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陈王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混沌光辉之中,陈渊凌空盘坐,周身为一道道奇异光辉所笼罩,像是置身于光的海洋之中。
每一道光辉中,都有长河呼啸、万众之声,承载着过去的历史与当下的生灵寄托之念。
朦朦胧胧间,他仿佛见得了造化神藏几千年的历史进程,那种种过去就像是发生在眼前,令陈渊生出某种错觉,仿佛自己抬手去拨弄,便能直接干扰过去的历史!
“这并非错觉。”
胸中铜镜微微震颤,时光的力量在他的身上显现出来,淡淡的、有如月华一般的光辉透射出来,缠绕在手臂之上,璀璨的命格在他的体内照耀四方!
顿时,陈渊的思绪贯穿了前后因果,明晰了当前的状态。
“我当初以陈世集、摧山君的身份,留下了诸多传承和影响,甚至还亲自塑造了部分天道,无论是从宏观层面到微观层面,都在这个世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在这之后。”
“在我离开之后,当初的身份化作陈祖之名,在世间流传。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意外,哪怕造化神藏最终升格成为小洞天、洞天,我这陈祖的名声大概也就如当初的造化道祖一样,也就是个摆在神案上,供人拜祭、传颂,变作一个历史符号。”
“偏偏,升格之后几个神藏聚合成一体,化作一个崭新界域,如此一来,我这个陈祖的名号,立刻就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几乎成为了造化神藏的命格标签,无论是大成一方,还是其他各方,都反复提及,甚至试图掌控,一来二去,这个命格便被赋予了不同寻常的意义,成为了牵动一方界域的根本所在!”
他缓缓抬起手,微微触摸了那一道奇异光辉,顿时一片过去的历史照映在眼前,无数过去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万物生灵、森罗万象如同走马灯一样快速环绕,最终凝聚成一道
“再加上我与天道之间的联系,又击败了谋取造化神藏天道权柄的窃贼,内外相交,功德显现,这陈祖的命格已经到了最为璀璨、浓烈的时刻!只要将这过去的历史彻底炼化,便可以在福德之境时凝聚洞天种子!”
陈渊的眼中倒映着千百年来的历史变迁,更是在那过去的历史内,看到了几个模糊不定的影子,各自都拥有着翻江倒海的神通,或者魔气汹涌,或者道法自然,或者仙气隐现……
陈渊只看了一眼,就辨认出这其实就是天魔罗睺等塑造神藏之人,以及如那造化道主一般惊才绝艳之辈,在造化神藏中留下的影子,是开辟和塑造此界历史的重要根基。
陈渊心念一动,便知在自己如今这奇异状态中,似乎动念便可这些痕迹抹除,印上自己的身影,改变过去,却不扭曲未来,从而奠定自身的烙印根基。
但他未有动作。
“我虽不会放任此界为他人抢夺,却也不打算在福德境就凝聚洞天,除非是万不得已。所以,这些与我的意义,其实只有一个!”
嗡!
他抬起手,掌中晶莹璀璨!
陈祖命格!
“为我褪去因果,凝聚洞虚之根!”
滋滋滋——
此念一起,四周光海沸腾!
蒙蒙之气自泥丸宫中涌出,瞬间缠绕在陈渊的全身各处,尚且不见衰竭,更朝着元神、白莲与……虚妄殿中渗透!
那殿堂之中,金人彻底消散,融入其中!
一点刺目的金光从中迸射出来,整个殿堂更是轰鸣震颤!
“这是要提升了?”
陈渊心中一动,屈指一弹,蒙蒙之气与玄黄功德气交缠,直入其中!
哗——
下一刻,整个殿堂都为光辉所笼罩!
哗啦啦——
仿佛是被虚王殿扰动了一般,剧烈的波纹从四面八方传来,陈渊的玄身境在那光海中下沉了几分,眼前景象接连变化,令他看到了许多过往之事。
比如罗睺侵染天道、自己惊醒天道、以及人道完善天道等……
“嗯?都是以天道视角获得的信息,我这是坠入了天道的意志深处,不对,不只是这样……”
神念一扫,他赫然发现,自己居然有几分要融入天道,迷失在时光中的迹象!
“原来如此,天道贯穿一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遍布一界的天涯海角,一旦深度接触,就有可能迷失其中,不过这对我而言,根本不是问题。”
他念头一转,种种玄功同时运转,光辉四射的虚王殿殿门大开,如同无底洞一般不断吞噬四周的光芒!
同时,他意念流转,铜镜震颤,破开时空阻碍,捕捉到了现世的许多道标——
有那鹿首山中的江中酒等人,有许多身怀陈氏血脉的传人,有传承了陈祖功法的门人,甚至还有……那正在景阳城外的黄粱宗遗脉!
“想要归去,根本不难,但机会难得,还是待我将这天道之海收拢的差不多,虚王殿品质稳固后,将《斩因果法》提炼一番再说吧。”
第418章 宫中故满座,幕后人登台
“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碧月郡主自不断重构的景阳城中奔走,因心中的不安,她直越门墙,入了宫中。
皇宫广阔,宫室诸多,更有许多人常年生活在其中,哪怕是经历了一番浩劫,但按理说也该是有些人气的,可碧月郡主一路行来,却是处处有如死地,不见半点声息。
“人呢?人呢!人呢!皇叔、姑姑、李大伴他们都去了哪里?为何什么都看不到!?”
她心中焦急,连转了几个宫殿,既见不到活人,也找不到死尸,逐渐有了惊慌之感。
方才陈渊与人一战,那等场面已是震撼了其心,尤其是陈渊的身份隐约曝光,更使碧月郡主神思不属,既惊且喜,只是过去一直认错了祖宗,一时三观震荡,心情不上不下,难以定下。何况,过去以为是老祖的国师战败被封后,整个景阳城骤然消失,变作一片废墟,更显诡异。
眼下,这废墟又好像在某个人的推动下自发的恢复、复原,其中手段委实超乎想象,又令她震撼不已,但紧接着她想到大成王朝与国师之间的紧密联系,越发坐立不安,就直接找了过来,没想到这一路上竟是什么都没看到。
越是如此,越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