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怕了你了。”
假药贩子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无奈,然后逐渐散去。
“……”
龙女娃儿看着手里的灰烬,眼泪汪汪,珠雨连连落下。
李正景连忙上前接住,又宽慰道:“没事儿,好不容易有个熟人,他又不与你叙旧,他真是个坏蛋,你想哭就哭……啊……你不要哭出声啊……”
恍惚之间,李正景脑袋都一片空白,他用最后的意识,把所有的泪珠往嘴里塞去,不浪费一点儿灵气。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转过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龙女娃儿已经不哭了,抱着一堆糕点,细嚼慢咽。
而他勉强起身来,却发现金刚寺佛子还有顾长州,也都躺在了地上。
“全给哭晕了。”袁正风说道。
“……”李正景揉了揉眉宇,干脆坐在了地上,低声道:“这假药贩子,确实来历不俗啊……”
“老夫问过了,那小丫头不愿意说,一说起来就哭。”袁正风甚是无奈。
“那么这烫手的山芋……”李正景往前而去,拾起了镇殿龙柱,低声道:“还得放在我的手里了?”
“比起这个,老夫觉得,那纸鹤从顾长州身上取走的物事,才更古怪……”袁正风这般应道。
第九五章 十方俱灭!灭世之劫!
临远府,万氏祖地。
万家族人尽皆散去,在此反而只剩外姓之人。
此刻李正景坐在高位之上,而金刚寺佛子也坐在边上位置。
顾长州站在下方,沉默半晌,才抬头起来,开口说道:“我来临远万氏,不只是为了隐姓埋名,而避难至此,也不单是为了给临远万氏寻求生路。”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李正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还是说点儿大家不知道的事情。”
“那纸鹤背后,究竟何人?”金刚寺佛子出声问道。
“我不知晓,万老祖临死前只提及,让我来临远万氏,会有古老的存在,来接走我手中的信物。”顾长州摊手说道。
“古老的存在?”李正景和佛子对视了一眼。
“我也是第一次听万老祖提及。”顾长州叹道:“到了此处之后,又听闻大周朝廷,有意要对罗浮仙宗下手,恐怕会因镇殿龙柱一事作为借口,因此请动佛子过来,以防万一!倘若真要动用镇殿龙柱,那么将信物交给那位古老存在的事情,便请佛子代行……”
“信物究竟是什么?”金刚寺佛子不由得问道。
“不知道。”顾长州无奈道。
“一问三不知?”李正景摸着下巴,说道:“你比南域神母的嘴巴,可硬得多了。”
“他确实不知。”佛子转过头来,举起一枚佛珠,说道:“他话中毫无波荡,心中颇是坦然,小僧以佛宝测之,并无谎言。”
“那信物的来历,你总该知晓罢?”李正景忽然问道。
“……”
顾长州陷入了沉默之中,没有回应。
他确实知晓,但显然不愿意直接开口。
但他抬起头来,看了一下李正景手中的镇殿龙柱,又想到了此前的纸鹤,显然与李正景早有交情。
于是他叹了一声,说道:“债主来袭之前,掌教真人不知为何,做了一件大事,导致身受重伤,面对债主时,全无反击之力,当场陨落。”
“什么大事?”
李正景站起身来,眼神灼灼。
而金刚寺佛子则是沉吟着说道:“先前我金刚寺的罗汉堂首座,便提过一点,罗浮仙宗的掌教真人,毕竟是世间最强大的存在之一,纵然是债主降临,他老人家也不至于在一个照面之间被杀,看来……确实另有隐情。”
“窥测天机!”
顾长州神情凝重,说道:“掌教真人受到反噬,身受重伤,连我罗浮仙宗传承三千年的道衍罗盘也都破碎了!而天机的结果,就被封存在一个玉匣当中,用古老封禁之法存放……”
场中气氛顿时变得更为凝滞。
“万老祖临死前,没有告诉你关于天机的有关消息?”
“他老人家也不知晓。”顾长州说道:“只提及,掌教真人封存玉匣之后,命他老人家,亲自送来临远府!不久之后,债主便杀来了……”
“罗浮仙宗有内奸?”袁正风低声道:“否则债主如何能够准确知晓罗浮仙宗的状况?特地寻得其掌教身受反噬之时?”
“也许……罗浮掌教窥测天机,是债主引导的呢?”李正景心道:“袁长老莫非忘了,当日咱们在坠龙洞天围杀债主,而此时罗浮仙宗异变……债主数百年不曾出手,一日之内所发生的这两件事情,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有道理。”袁正风陷入了沉默当中。
“罢了,此事已过,我要动身,前往京城。”
李正景这般说来,看着手中的镇殿龙柱,思索了片刻。
假药贩子身份成谜,但迄今为止,只在第一次见面坑害过自己,后来基本便算是正经的合作伙伴。
他看了金色书页的运势一眼,携带镇殿龙柱,并无危机,便也收了起来。
“既然镇殿龙柱,入我手中,你也算是解脱。”
李正景收起此物,看向顾长州,继续说道:“事先说好啊,我这是替你解忧,先前又帮你宰了南域神母,避免神罚……而且假药贩子租用我的洞天,这是他的租金,可不算是你的人情,将来有事不要联系我,没事也不要联系我。”
金刚寺佛子看向顾长州,说道:“接下来,你可要回宗,争选道子之位?”
“我回不了罗浮,更无法争选道子。”
顾长州神色复杂,叹道:“领悟玉璧神通有着风险,四位老祖替我护法,当时债主来袭,他们最先察觉动静,立即离开洞天,尽数陨落!”
说完之后,他摊开手来,继续说道:“我背后再无老祖支持,本领又不足以完全凌驾于两位师兄之上,因而‘道子’之位,已与我无缘!”
“造化弄人,命数使然,所以我临行前,留信于太上长老,言明其中利害,也是请他老人家,将我逐出宗门,彻底撇个干净。”
说完之后,顾长州又有几分自嘲,说道:“说来可笑,我离山当日,便遭受到了本门长老的伏杀,两位万氏一族出身的师弟也为我而死!而就在我被逐出宗门的消息传出之后,便无人再来杀我了……”
“可叹……”
金刚寺佛子沉默了下,说道:“你没有罗浮仙宗的身份,单凭真气境界的本领,压不住各方!玄元剑宗那边,小僧随你走上一趟,至于今日南域神母陨落之事……”
两人的目光,尽数汇聚到了李正景的身上。
“罢了,不就是屠神嘛,这罪名就由我无常尊者背了!”李正景摊了摊手。
“无常尊者?”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愕然。
“反正朝廷来查,你们就说是无常尊者所为。”李正景取出无常鬼面,抛了一抛,说道:“我会离开临远之后,以无常尊者的身份,在外施展镇殿龙柱,洗清你的嫌疑。”
“那么南域神母之躯……”金刚寺佛子说道:“你准备如何处置?”
“我考虑一番,待会儿给你们答复!”
李正景挥了挥手,往后院而去。
此刻在后院之中,挂壁鸟的心情也恢复了三分,咕哝着道:“我白鸾神鸟一族乃是祥瑞,既然他老人家没有陨落,只是说命悬一线,那必然是死不了……”
它这样想着,飞过去找龙女娃儿。
这小姑娘看似年幼,但却强悍无比,轻易拿捏南域神母,还将那纸鹤扯落下来,是一条比老爷还粗的大腿。
此刻小姑娘将天钧神轮扔在边上,让挂壁鸟心中颇为欢喜,此物毕竟是上等法宝,若能骗来……呸,若能换来,自是最好。
龙女娃儿喜欢糕点,挂壁鸟便寻来了糕点,然后与她谈论各种食物。
挂壁鸟觉得世间最美好之物,莫过于灵酒。
龙女娃儿眨了眨眼睛,用晦涩的古语说话。
挂壁鸟当即仔细去听,便听得她说:“烤肉好吃,我家乡最好吃的就是烤鸟儿,拿竹签儿,从鸟屁股上穿过去,从鸟脖子处穿出来,腌制一个时辰,在火上转动,涂上蜂蜜,撒上烤料,滋滋冒油,可我好些年儿没吃过啦……”
她越说越是伤感,不免落下泪来,低声抽泣。
“……”
挂壁鸟忽觉屁股生疼,又觉脖子发凉,忽又听她一声哭喊,当即眼前发白,便几乎昏厥过去,心中骇然:“糟糕!鸟爷遭她暗算,这回晕过去,醒来只怕便熟得滋滋冒油了……”
它眼前一黑,便再也察觉不到什么动静了。
而在另外一边,五行造化树从木匣中爬出来,带着断浪蛊,来到南域神母的神像之前,叹了一声。
“二郎,今后你可能要改口叫大姐,不能叫大哥了。”
“闭嘴,我还没考虑好呢!”
袁正风恼怒道。
完整的天域神躯,是极为罕见的。
神灵陨落,一般是神魂寿元已尽,腐朽老死,甘愿留下完整身躯。
若是在大战之下,想要屠神,难免会打破神躯,难以完整!
如今这一具,并未被李正景击破,只是因为天钧王的法力,被大周高层人物调动香火而灭去,因此神躯完整!
这便让袁正风颇是为难。
当年若是能够拥有神躯,也不必将自己藏在这残玉之中,沉眠多年。
此前在坠龙洞天,五行造化树打碎了债主的神躯,他便万分可惜,然而当时情况紧急,若非债主神躯被破,便能重新恢复,反杀所有人!
而如今这一具完整神躯,他若用了,便是神灵,不必借李正景之身,也不必依靠阴阳五行造化树。
可是弊端也极为明显!
“这具神躯,被称之为南域神母,被南域的百姓历代供奉,至今两千年的岁月……”
袁正风低声道:“我若进入其中,便受制于南域,主男欢女爱的神职!从此我不能轻易离开南域,而过得不久,大周王朝前来,定会对我出手……”
他看向李正景,出声说道:“我若不臣服,大周必定灭神!而我若臣服,便是新的南域神母,受制于朝廷香火,如同先前的天钧王一样,将性命交给了大周朝廷!”
其实还有一点,更为重要!
天钧王当年,性情霸烈,骁勇善战,结果成为南域神母之后,再无当年男子气概,甚至还看上了李正景这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