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凝视了玉清子一会儿,淡淡的道:
“师弟,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一个习惯,那就是在说谎的时候,左手的食指总是要屈起来?”
玉清子缓缓的站了起来,苦笑道:
“看来班志达说的都是真的了?”
宗主闭上了眼睛,过了几秒钟之后才道:
“当时果然是你在旁边,他的胡说八道你也信?”
这时候,几名小道童也感觉出来了不大对劲,他们也是擅能察言观色的,纷纷开始朝着旁边闪躲了开去,唯恐被两位大佬冲突的气场给误伤到。
玉清子认真的道:
“我当然是不信的,但是这种事情牵扯到我道德宗的清誉,师兄您难道不应该自证清白吗?”
宗主忽然怒喝道:
“我为何要自证清白?一个邪魔外道血口喷人对我污蔑,我就要回应他,那我还要不要做事,要不要修行!”
玉清子一字一句的道:
“若他指证别的事情,那么当然一笑而过,但是既然这一甲子轮到我们道德宗镇守回天坊!有人说你私藏甘露元胎,你就得必须自证清白,并且越快越好!”
“否则的话,道德宗会沦为天下道门的公敌,师尊,历代祖师上千年积累下来的功德清誉,都将会毁于一旦!”
宗主忽然不说话了,整个空地当中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
听到了这两人的对白,方林岩心中顿时大震,他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道门苦心积虑缔造了女儿国,修筑出来了回天坊+这一系列的原料产业链之后,应该就从天下的道门当中选择出来了几个大门派,以六十年(一甲子)为期限,分批镇守。
这时候便轮到这道德宗镇守,结果这位宗主估计也是野心勃勃,因此就趁着镇守的机会监守自盗,谋取了回天坊出品的最终产品:“甘露元胎”。
这东西正常情况下,报废率相当高,出产率应该相当稀少,最后也要上贡到五庄观去。
当然,毋庸置疑的是,这东西对于本世界的强者来说,一定也是稀世珍宝,唐金蝉此行的最终目的,应该也是为了此物而来。
在它巨大的吸引力下,这位宗主估计也做了手脚,比如在炼制“甘露元胎”的时候明明成功了,却将之报成了失败,这不就成功瞒下来了吗?
很显然,玉清子好心去增援师兄,结果无意当中听到了班志达被杀之前喝破了宗主的隐秘,顿时心神大震,然后耽搁到现在才回来。
“好厉害的唐金蝉!!”一念及此,方林岩忍不住心生感慨。
很显然,班志达也只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哪怕是这枚棋子在被抛弃之前,依然能让道德宗内乱,师兄弟反目!
……
忽然之间,旁边的几名道童同时倒下,他们的生命看起来是在瞬间就离开了躯体,以至于有的人脸上还带着惊恐,有的人脸上还带着疑惑,有的人脸上带着惶恐……偏偏就没有痛苦。
玉清子见状大喝一声,喝声中带着强烈的悲愤和震怒,然后遽然出剑!
他的那把剑方林岩见识过其威力,根本就不像是剑,更类似于巨斧重锤之类的强横重型武器,那名喇嘛在其手中完全像是个保龄球一样,被砸得到处玩儿似的。
但是这一剑刺到了宗主面前两尺之内,居然发出了“当啷”的一声脆响,然后仿佛磕到了什么东西似的,直接朝着上方弹飞开去!不仅如此,就连这把短剑都发出了凄厉的哀鸣声。
然后,这把不到半尺的断剑就砸到了旁边的山壁上,被砸中的地方瞬间就像是挨了一发炮弹似的!在瞬间轰然爆炸,大量的泥土岩石从上面滚滚落下,稀里哗啦的仿佛山崩了一般。
紧接着,玉清子就徐徐歪倒在地,口鼻里面流淌出了大量的鲜血,整个人也开始抽搐了起来。
在一旁偷窥的方林岩心中可以说是骇然无比,因为他甚至都没有见到这名宗主出手,这家伙始终负手而立,淡淡的站在了原地,就正常情况下来说,他用的也应该是剑才对啊。
这时候,玉清子却已经呛咳着惨笑出声:
“玉漱师兄,这就是甘露元胎的力量吗?……居然能让你跨过那一道障壁,掌握最极致的剑术!我之见,就是我之剑!”
方林岩震惊无比:
“我之见就是我之剑?这岂不是代表着被这个家伙看上一眼,就相当于被捅了一剑?这是什么怪物?”
宗主玉漱默然了一会儿道:
“二十年之前,师尊骤然仙去,丢给我一个烂摊子。宗内就再也没有一位能拿得上台面的人物了,青阳宗与我们素来不睦!步步紧逼,处处挑衅,玉冥师弟就是在那时候被暗算的!”
“在这种情况下,根据我的估算,要不了五年时间,我们非但要从这镇守之位上面被赶下来,更是会被逐出七大宗门的行列。”
“最后,惨遭灭门的天云宗,就是我们道德宗的前车之鉴!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其实根本就没得选,唯一的路就是门中有人在短时间内突破到金丹之境才能守住这一切。”
“说实话,我现在依然不后悔,因为当时我若是做了这件事,那么门中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不做,那么现在道德宗当中搞不好已经是孤坟成片,鬼声啾啾了!”
第1221章 内贼
玉清子听到了玉漱子的话以后,忍不住有些激动的道:
“好吧,就算当时你是迫不得已,可是你只做一次就是了,让本门渡过了这大难关就行,可是你为什么接下来每年都要偷偷截留?累计私吞了足足七个甘露元胎。这样巨大的数目,真当五庄观那边不敢动你吗?”
玉漱愤然道:
“你听谁说我私吞了七个甘露元胎?!!我这么些年来,一共也就只拿了三个而已。”
玉清子咳着鲜血惨然道:
“不管是三个还是七个,宗主,你这件事做得过了,认命吧,为了我们门派的存续,现在你去五庄观负荆请罪,还能让我宗有一线生机!”
玉漱冷然道:
“师弟,我从炼化第一个甘露元胎起,就回不了头了。”
“有的事情,只要一发生,就是注定不会被原谅的,镇元子乃是地仙之祖,早已修炼到了大道忘情的境界,你要我去负荆请罪,那就是要我死!并且死前还要受到抽血焚脂,将金丹重新炼化的酷刑!”
玉清子一字一句的道:
“你做下的业,当然就要你自己承担!难道要整个门派来为你赎罪吗?”
玉漱冷冷的道:
“若没有我,道德宗在二十年之前就已经亡了,甚至你玉清子到现在甚至连筑基这一步都踏不过去,那么整个宗门为我消业也是天经地义。”
“我知道你性子坚刚,百折不挠,认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回头,所以师弟,你可以安心的去死了,十年,再过十年,我必跨入地仙之境,那时候就算是五庄观也拿我没办法了。”
玉清子的口角再次流淌出一股浓稠的鲜血,然后徐徐的惨笑道:
“果然不愧是师兄啊,下手依然是这么干净利落……十年,你还需要整整十年的缓冲时间,可是你知道吗,你现在能获得的缓冲时间,甚至连十个时辰都没有了。”
玉漱的脸色顿时变了,厉声道:
“不可能的,这周围只有你和这几名道童,我杀了你们之后嫁祸给毘教的人,班志达也死了,怎么可能泄露秘密?”
玉清子喘息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看起来灰蒙蒙的珠子,然后将之捏在了手指上:
“我明明比你先离开,为什么会晚很多回来?就是因为在路上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玉漱咬着牙道:
“什么事情。”
玉清子道:
“一头已经重伤的蜘蛛妖,在到处抛洒着这种蜃珠。”
玉漱当然知道什么叫做蜃珠。
在海上偶尔会出现海市蜃楼的幻象,船只远远看去以为前方就有一座繁华的城市,结果一旦靠近往往就会被船毁人亡。
于是就有强者前去调查,结果就发现原来是一种叫做“蜃”的妖怪在制造幻象,引诱迷途的船只前去成为猎物。
蜃是什么东西呢?外形是一个大贝壳,不过里面的斧足却会异变成一个半身美女,这个美女张口吐出蜃雾,就能形成以假乱真的幻象,引诱倒霉的船员上当。
当蜃被杀死以后,其贝壳里面就会掉落不少珠子,叫做蜃珠,是用来制作幻术的最佳材料。
不过,蜃这种东西本来就十分稀少,捕杀以后留下来的珠子还是一次性用品,属于墨啊,纸啊之类的耗材存在,于是后面有高人研究了一下其中的原理,利用更经济易得的材料,制造出来了效果与蜃珠类似的替代品。
这东西最初就直接用来当成蜃珠出售,用于谋取暴利,而接下来就渐渐的变成了市场上的主流产品。
而玉清子一面说,一面已经顺手将这枚珠子捏破!
顿时,烟雾弥散,然后直接在半空中就开始由烟雾形成了画面,看起来就像是投屏一样。
在滂沱大雨的山道上面,有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毡帽的男子快步而行,他的身法乃是极好的,可以见到这泥泞的地形几乎不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几乎就像是在道路上飘行一样。
不过,很快的在他的对面,就有好几辆马车疾行了过来,这马车虽然在风雨里不知道行进了多久,依然显得十分华丽,装潢富贵,并且前后左右都有十几名骑兵相随。
毫无疑问,此时方林岩也是在旁边偷窥,而这个时候,他惊讶得差点儿要叫出声来!因为他竟然在这幻象当中看到了熟人,并且还是两个。
这两人给方林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她们算是“慧眼识英雄”吧,居然肯花高价从吴管带手里面购买方林岩这个“男奴”……
如此奇特的体验,方林岩当然不能忘。
旋即,方林岩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这两个熟人的身份可不一样,乃是女儿国的王卫,甚至在王卫当中都是不折不扣的精锐存在!她们擅离职守的可能性很小。
也就是说,这一队马车当中,其主持者很可能是那个外表温和清纯,其实骨子里是疯狂暴戾嗜杀的二王女!或者是她的那位计师范。
很显然,这男子是认识这马车的,远远的就拜伏在了道路边,也不顾下方的泥水淋漓。
见到了他以后,马车迅速就停了下来,从中钻出了一个人,她不是别人,正是二王女,而计师范并没有随侍在其身边,只有两名王卫打着伞跟在她的后面。
二王女看着这名男子,然后微笑道:
“原来是你!徐二。”
此时方林岩很是吃惊,因为二王女之前给他留下来的印象真的是太深刻了,那种无法形容的乖戾,还有随意收割生命的漠然,都令他难以忘怀。
此时的二王女,才当得起“王女”两个字,温和而不失精明,举止大方得体。
徐二立即不顾泥泞,磕了个头道:
“殿下!出大事了,夏宫被外人侵入,敌人利用了天劫暗算了大真人(镇元子),现在他们已经闯入了回天坊内,直接冲着甘露元胎而去,我出来求援的时候他们已经得手了。”
“现在本门上下,正在拼死拦截贼人逃走,求殿下派出王卫施以援手。”
徐二说得真切惶急,那语气语调让人听了都觉得真的是十万火急!
二王女点点头,用肯定的语气道:
“既是这样的,那么本宫前往驰援义不容辞,天黑路滑,你也随我一起回去吧。”
徐二重新磕了个头道:
“小的本来应该是跟随殿下回去的,不过我家主上却是要我去给西峡镇的端木统领示警,同时还要去查看一下夏宫这边地宫当中的状况,这两件事也是非做不可的,若是误了时机的话,那么主上就会要了我的脑袋……”
二王女“喔”了一声,然后点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