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距咱们千里之遥,怎会与三合门有冲突?”
“你奇怪也正常,都是些陈年旧事。”
也就是赵荣问,卢世来才有耐心多提几句:“三合门门主迟正松是泰山派弟子迟百诚的族叔,他们在青州府、兖州府一代做镖局武馆生意。”
“因北有魔教,西有华山、嵩山势力,东有盐帮倭寇作乱,遂朝南发展。”
“迟正松的妹妹嫁给了应天府蛟龙帮帮主沈天涛,镇远镖局本就是蛟龙帮产业,他们与三合门合伙走宁国府、徽州府水道,再往西南至鄱阳湖,辐射九江、岳州、临江三地。”
听到此处,赵荣恍然大悟。
这三地可不就是长瑞镖局生意最多的地方?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
如今长瑞镖局的生意做至应天府,反向入侵到蛟龙帮大门口,两边有摩擦太正常。
上门送拜帖吃瓜嘲笑不算甚么,若鄱阳湖镖货丢失与这帮人有关,那才是真正撕破脸,搞不好设宴当天就得大打出手。
“他们用什么由头登门。”卢世来冷笑:“只说镇远镖局的货也丢了,同样在鄱阳湖一片。”
“真是满嘴跑舌头,胡说八道。”
“荣兄弟不用担心,不仅有总镖头找来的江湖同道助拳,衡州府更是衡山派驻地!他是应天府第一大镖局又如何,照样翻不出花来。”
“不过豪杰云集,拳脚兵刃比拼定少不得。”
“你只管从旁掠阵,看我们如何挫敌锐气。”
赵荣不住点头,连声应好。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懂,但被这么一搞,事情又复杂许多。
还要暗自寻找衡山派的二五仔。
欸,我是不是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好心累啊。
待镖局摆宴那天,我只在一旁开开眼界就好。
赵荣暗暗打定主意。
这天一直忙活到晚上,赵荣得空就与蒲逵老周等人研究招法,又拿着镖局收集的一些拳脚功夫看。
贪多嚼不烂。
眼下所用最顺手的,还是包大潼的通臂拳法。
日暮时分,无需留守镖局的赵荣告辞芦贵蒲逵,朝城西雁塔街方向去。
距城门口半里有好几家茶馆,自螺粟码头进城的江湖客商多有在此歇脚的。
有一姓桑的老头将茶馆开在最侧边,加上桌椅破旧,乌篷简陋,他家客人最少。
“是赵小哥。”
“快坐快坐。”
赵荣回家要路过这里,桑老头见他这位熟客上门登时摆出笑脸。
“老样子,还是芙蓉花茶。”赵荣回了一句,目光朝里探去,一眼便瞧见那道娇小身影。
曲非烟热络地朝他招手,又喊了声“荣哥。”
“哟,这女娃子说是等人,我担心她被人诓骗,一直留心着。”
“原是等赵小哥。”
老人摇头,“看来老汉我是白操心啦。”
那确实白操心,以这小姑娘的心智,不诓骗别人就不错了。
“桑老仁善,”赵荣夸他一句,转身要朝里走,突然想到什么,脚下步子一停,“听说桑老要回乡?”
“没错。”
“老汉已近古稀,落叶要归根啊,”桑老头脸上皱纹堆积到一起,朝东眺望,“在安仁我还有两间老宅,这些年存下一点棺材钱,我要把老骨头埋在那,落一个清净好走冥途。”
“这茶铺老汉准备盘出去。”
赵荣询问:“什么价?”
“连着铺子一起三十两,三十两出不去手就二十两。”
桑老头语气坚定。
“什么时候?”
“过了年关。”
桑老头回应着,又好奇地望向他,突然听赵荣干脆道:
“就三十两吧,这铺子我要了,桑老尽管回故居安享晚年。”
又见他神色镇定,不是开玩笑。
桑老头确定过眼神,登时大喜:“那可太好了,茶铺能到赵小哥手里我再无顾虑。”
“今天的茶钱免了,免了!”
桑老头阔气道。
“呵呵,多谢。”赵荣没跟他客气,朝里坐到曲非烟旁边的僻静地。
“荣哥盘下茶铺作甚?”小姑娘听得清楚。
赵荣一副看透世态炎凉的模样:“我决定退出江湖,在此地卖茶水营生。”
“哈哈哈,荣哥真会逗人。”
曲非烟笑声如银铃,“哪有退出江湖的少年要寻武功秘籍的,你该和我爷爷一样去听四弄,那样说出来我还会信上一分。”
赵荣笑了笑,对话间没把她当稚童。
“茶铺暂不提,你先告诉我。”
“那事你爷爷答允吗?”
“怎会不允呢?”
曲非烟神神秘秘,“好大哥,你要的东西,非非可都带来了。”
“喔,这么快!”
第18章 气积力自积
赵荣喜出望外,心脏怦怦乱跳。
桑老头过来倒茶,他一口干下去,颇为豪迈。
茶铺内亮着灯盏,这会人本就少,他们又靠在茶铺里侧,不会有人搅扰。
从曲非烟手中接过一本线装书册,摸上手便知是楮皮纸,正是由南昌府那边的官纸局所产,盛行于高级书画行当。
比如徐渭在《画鹤赋》中说:楮墨如工,反寿终身之玩。
意思是楮皮纸配合精细的墨,作成书画可以一生赏玩。
赵荣把桌面上的灯盏朝自己这边挪了挪,没瞧见书封上有字,打开一看便见娟秀小楷,顿时目光穿透灯盏,看向笑吟吟的曲非烟。
“你的字迹。”
“当然是我记下来的,爷爷的琴谱曲谱能给你找上几摞,秘籍就别想啦。自燕赵大地下湖广,爷爷为数不多的秘籍都落在途中,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早知如此,应全部交由我来保管。”
“这些全给爷爷瞧过了,我也照着上面的法子修习。”曲非烟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赵荣点头嗯了一声。
他没多说话,全被上面的文字吸引。
开篇并不是神功秘法,而是直白的记录着经脉学问。
赵荣每次练易筋经洗髓经时,都会卡在这些地方,云里雾里。
没有明确注解,他就无法运内力过圆满周天,只能照着禅功姿势强炼。
外界书斋、武馆的经络窍穴图他也研究过,甚至还去医馆询问老中医,可要么各说各话,要么不在一个行当上。
如今
手中的书册正像一把金光闪闪的钥匙,他将解除瓶颈之锁,推开大门,正式拥抱那片广阔的新天地!
“督脉总督一身之阳经,任脉联系总任一身之阴经,带脉约束纵行诸脉,二跷脉主宰一身左右阴阳,二维脉维络一身表里阴阳.”
“行气补气法门:十二经脉气有余,蓄藏于奇经八脉。十二经脉气血不足,由奇经溢出而补。”
“……”
“气积而力自积,气充而力自周。设未及充周,驰意外走,散于四肢,不惟外壮补全,而内壮亦属不坚,则两无是处。”
“妙哉!”
……
赵荣如疯魔一般,沉浸于新天地。
曲非烟疑惑不解,直勾勾盯着他。
“荣哥这是怎么了?”
“他看的只是爷爷教我的修炼心得,没有神功妙法,怎像是如获至宝?”
她甚至有点担心,某少年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但未曾修炼心法,没道理入魔。
直到赵荣突然呼出一口气,直把灯盏中的火苗逼成一点,当场灭掉。
周遭一黑,他瞧不清书页上的字,这才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