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亭一侧置有瑶琴,一面琵琶,中央摆着桌案,上置香炉,暖香浮细,袅袅如雾。
戴正仁瞧见,一青衫人坐于香前,正捧卷而读。
其间透露的气质,绝非等闲人物。
瞧见那人侧脸,果是少年面孔。
但一联想此人功力,只觉悚然,世间哪来这般奇才?浑如‘妖孽’。
心中不敢生一丝一毫的轻视。
又有着无限期待。
“师兄。”
冯巧云带着一丝笑意打招呼,亭中的赵荣点头一笑。
抬眼瞧见她身后跟着两个娃娃。
那女娃旁边,还有一个魁梧汉子。
大汉显得有些拘谨,不敢东张西望,接着冯巧云的话喊了一声:“大师兄”。
阿飞也赶紧见礼:“大师伯!”
见阿飞与自己差不多大,阿青也准备喊“大师伯”,她才出口一个“大”字,冯巧云赶忙笑着制止。
“阿青,你别喊。”
“你这一喊,今天就白来一趟了。”
赵荣忽听“阿青”二字,不由一笑。
世间同名之人何其多。
赵荣冲那打招呼的戴正仁点头,喊他们过来坐。
戴正仁自知没有与五岳掌门同坐的本事,既不敢托大,又不想因为自己失礼影响女儿。
冯巧云瞧见他手拿五神剑剑谱,不想耽搁时间,便将女娃在入门考核中的天赋说给他听。
又好奇询问:
“师兄今日可有收徒之念?”
赵荣笑了笑,没有回话,只温声对小女娃说:“学了什么剑法,使来我看。”
“阿青从没学过剑法,只这些日子衡山派的叔叔们教过几招。”
“就使这几招。”
“好。”
她朗声应和,就在亭下空地舞起剑来。
正是入门考核中的剑法。
虽不高深,但她用得有七八分熟练。
只考虑形表,天赋不比阿飞差。
赵荣暗暗点头。
“不错。”
等她练完抱剑一礼时,赵荣夸赞一声。
戴正仁心中激动,忽见赵荣转头看向他,“戴兄,令爱颇有修习本门剑法天赋,便拜我冯师妹为师吧。”
“论及传功,她是本门的大行家。”
戴正仁闻言,难免有一丝遗憾,但马上又放下了。
他笑着应道:
“能拜入冯师父门下,已是阿青的造化。”
冯巧云笑道,“那便先跟着我学,日后有了基础,再寻师兄学习高深剑法不迟。”
这一次,赵荣没有反对。
于是,阿青先给冯巧云叩头拜了师父。
“大师伯。”
她到底还是和阿飞喊了一样的称呼。
本已尘埃落定,忽听阿飞道:“大师伯,我拜师时曾瞧您出了一剑。”
“师父说,那一剑是我的指路明灯。”
“大师伯也该给师妹点上一盏灯。”
他的眼神纯真无比,说话时面带笑意,还有一丝期待。
女娃转头,一脸疑惑地看向飞师兄,不明白怎么点灯。
“好,便如你所言,”赵荣有了一丝兴趣。
听着这般应和,冯巧云也打起精神。
戴正仁更是用袖子朝眼睛上揉了揉,企图擦得更亮一些。
他从未见过衡山大师兄出手。
只刺一剑,又能有什么特殊?
阿青与阿飞定睛去看,只见桌面本有数瓣晾干梅花,大师伯只是一摆袖子,那些晾干梅花忽然全部飞起!
也不知那柄宝剑什么时候出鞘。
大大小小四人瞧见了刺剑的动作。
下一刻.
只这一剑,忽然幻化一片剑影在眼前交错闪烁!
那些飞起来的梅花,
不见了!
不远处的戴正仁大吃一惊,
四十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如此惊世骇俗的剑法!
朝亭中少年瞧去,陡见他眼神闪烁一抹锋锐。
这分锐芒伴着剑影,瞬间成了他此生最深刻的江湖记忆。
等剑影消散,三尺秋水之上,一同停了九瓣梅花。
赵荣往前抬剑,冯巧云叫女娃子伸手。
那九瓣梅花,倏忽间全落在阿青的小手上。
本是普通的梅花,像是一下子贵重了许多。
冯巧云对方才的那一剑颇为沉醉,她见识不俗,虽看不清剑招,却知晓那是幻剑与惊门十三剑相融。
每一瓣梅花,都是一个要穴。
衡山惊门北斗大阵七人攻七穴,这一剑分化为九,超过了剑阵上限。可见师兄的目力、打穴技巧都有很大提升。
少顷,她带人出了藏剑阁。
女娃子问道:
“师父,大师伯出了一剑还是很多剑,又是怎么接住梅花的?”
冯巧云柔声道:
“这就是你师兄所说的明灯。”
“你便带着这个疑问去修习本门剑法,刻苦追求。如果你哪一天能懂得七八分,就可以去拜大师伯,向他请教更高深的剑法。”
阿青似懂非懂,却将那些梅花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又问一旁的阿飞:
“师兄,你的明灯是什么?也是梅花吗?”
阿飞摇头,“是一条游在水中的鱼。”
戴正仁默默听他们说话,只觉得像是登上了天柱峰,身处云里雾里。
但有一点他非常清楚。
衡山派.是一个了不得的地方。
他不由回头看向藏剑阁方向,桌案青烟浮于脑海,惊人锐芒还在心间。
世人皆道江湖传闻不可信,荷塘小鱼可成鲸。
夸大其词,屡见不鲜。
可是
关于衡山大师兄的传闻,怎得那般收敛?
‘若是女儿未来能跟着这位学到本事,真是难以想象啊~!’
‘回襄阳后第一件事,我得请老夏喝酒,若无他透露,我绝对不会来衡阳。’
戴正仁心脏猛跳,又升起一种强烈预感。
总有一日,江湖会因这位而震动。
……
初六日,惊蛰。
今年的这个时候,赵荣又收到一封竹简封装的信。
这封信来自龙泉。
“师兄谨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