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改动的箫声音功,明显不及大庄主的琴功。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黄钟公看那帷幔,心有所感:“他不是要创什么箫功,而是想化无形为有形。”
他长呼一口气,“用剑之人都有这样的执念吧。”
说这话时,大庄主想起四弟那唬人的剑气,登时摇头轻笑:“这很难很难。”
赵荣一直盘坐到天黑,依然无所得。
晚上开宴时,几位庄主见他魂不守舍各都大笑。
痴迷武学何尝不是一种痴。
他们早早放赵荣回院落,接下来几天,赵荣都是这般度过的。
一直到第五天晚上.
盘坐在院落中的赵荣浑身一震,不仅鼻孔流血,就连眼睛都在冒血。
“喂。”
任盈盈又给他递巾帕:“你疯了吧,你再练下去,马上就把自己练死了。”
这般话她说过不少次。
但赵荣每次只是一笑,并不解释。
果然
任盈盈又瞧见少年露出笑容,但这次他双目含血,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下一秒,他忽然拔剑出鞘!
剑光在院落中闪动,正是以幻剑衍化的泼墨披麻剑法。
丹青生的写意剑气被赵荣催动到极致。
缕缕寒凉之气从胸口激发,他这些天积攒的领悟如大坝决堤,汹涌而下!
大庄主的内力劲发富有节奏,与音律相合,又以琴音为载体。
琴音乃无形,丹青生的写意剑气只有劲风,也是无形。
内力承载琴音,亦可承载剑气!
真气在任督二脉急窜,七穴同奏,真气如弦,赵荣似乎在体内弹出六丁开山,这让他身体又震!
下一刻.
让院中少女满是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赵荣身形提纵到方亭边缘,一剑挥出!
她看到了类似丹青生的写意剑气。
可是!
赵荣的剑气并非光圈,而是横斩如剑!
本以为劲风只能灭掉烛台上的烛火。
万难想到
他一剑过后,前侧三寸无形剑气触碰那根蜡烛,呲一声响蜡烛在她目中断作两截!
无形化有形.
这.这真是剑气!
哪怕这剑气的威力不如她随手一斩,却也让她心神摇曳,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
耳旁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她抬头看到少年胸腔起伏,脸上全是笑容。
又听到带着兴奋的揶揄声音传来:“表妹,有没有吓到你?”
“区区三寸能吓到谁?”
少女懒得见他得意,朝那蜡烛一指:“这切面不够光滑,最多划破寻常横炼高手的皮膜,你废了这般大的劲,又有什么意义?”
“无形化有形,这可是从无到有的过程.”
赵荣说到了一半又打住了,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转头看向梅庄深处,幽幽一叹:
“要与四位庄主告别了。”
第164章 山中小狐仙
严月之初,姑苏表兄妹朝江南四友告别。
四友情挚,挽留一日。
冰月寒气甚烈,天大寒,砚冰坚。
丹青生泼墨披麻,在梅庄中又作一幅《梅余暗香图》相赠。
这其实是一幅送别图,画中少年立身梅林,姿态旷然,所谓梅余暗香,指友人虽走,余韵犹在。
酒剑诗画,互写意境。
赵荣要道别时,丹青生最是不舍。
“兄弟,天下间能让我短短时间连画两幅画相赠之人绝无仅有。”
梅庄门前,丹青生着一身素净道衣,袖袍宽大,上纹白鹤。
此时沾了一点墨迹,可见他行笔作画时难顾周身,全然投入。
任盈盈也惊叹丹青生的画技,但少年已将画轴收好,她无半点机会。
赵荣朝着丹青生拱手,既读懂他的心意,无须再客套。
“我定会好好珍藏。”
四庄主拂袖一笑:“没甚么大不了的,下次你再来,我再作画便是。”
其余三位庄主各都含笑。
秃笔翁面露可惜:“原以为大哥的七弦无形剑能多留赵兄弟几日,没想到,没想到啊.”
他话语中的惊叹江南四友深有同感,谁也想不到无形剑也能学得这般快。
黑白子手中攥着抄录下来的棋谱在一旁取笑:“若赵兄弟多留几日你便能多观张旭真迹了是吧。”
“那是自然。”秃笔翁理所当然地点头。
赵荣摇头笑了一下:“那我赠帖三庄主却不收。”
秃笔翁摆手:“这帖是骆宾王后人所赠与你关系极大颇为贵重,我痴这字帖不假,但也知夺人所爱非朋友所为。”
“我在梅庄也能有所期盼,赵兄弟下次来务必再带上此帖。”
“好,不仅带帖还要再奏一曲以壮裴将军诗。”
“哈哈哈,那是再好也没有了。”秃笔翁闻言那圆圆胖胖的身体笑得晃动。
黄钟公道:“距年关不足一月,小友也要回乡团聚,我四人便不再挽留了。”
赵荣朝他们拱手,临走前又道:
“等我年关归家,便遣人长居临安,再登门拜访将住地告知四位朋友。”
“若庄主们遇上危难,可派人通知于他,他便会立刻飞鸽朝我传讯。”
“我在江湖上略有薄名,也许能解决一些麻烦。”
他话音诚恳而郑重。
江南四友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心中温暖,便没说推辞的话。
“日短天寒愁送客,楚山无限路迢迢,”黄钟公捋须叹了一声,“小友一路保重。”
众人互相拱手,赵荣道了一声“保重”,又道一声:
“后会有期。”
“兄弟后会有期!”
赵荣与任盈盈又走向那青石大道,身影融入梅林,只余暗香浮动。
“江岸梅花雪不如,看君驿驭向南徐,”丹青生一摆大袖,又摇头吟道:“相闻不必因来雁,云里飞輧落素书。”
“大哥,我可是许久没体会到这唐时别情了。”
丹青生站在黄钟公身边,他又爽朗一笑:“赵兄弟可真是天下奇人。”
“与这样的奇人做了朋友,当浮一大白。”
黄钟公点头,又笑道:“他们应当不是来自姑苏,也不像是表兄妹。”
“哦,大哥是怎么看出来的?”秃笔翁有些好奇。
“那姑娘琴艺绝佳,赵小友既然有时间抄录广陵散,那他表妹岂能没时间钻研?”
黄钟公双目有神:“想必是这姑娘才得广陵散不久,所以曲谱不能弹尽,可见他们不是长期在一起的。”
“我虽察觉到异样,但赵小友极为真诚,交朋友是真,来求教武学也做不得假。”
“他若是大派弟子还晓得我们的身份,化名到此避嫌极其正常,便不点破了。”
黑白子点了点头:
“赵兄弟虽然年纪不大,但这一身功力惊世骇俗,我日月教上下能赢他的恐怕只有东方教主,他若对关押之人有什么企图,我们也难以阻挡。”
丹青生洒然一笑:
“想那么多作甚,我只惜赵兄弟这几日沉迷大哥的无形剑,少与我论剑喝酒,只盼他早些再来,一醉方休。”
三位庄主都笑着返回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