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左师兄留下一物,特请你过目。”
汤英鹗打起一分精神,从胸口掏出一件物品,双手恭敬递上。
赵荣不由问道:“是给我的?”
汤英鹗点头,愣愣地看向悬崖。
“左师兄早有嘱咐,若若他身死,便让我将此物交给剑神。”
赵荣顺手接了过来。
这东西用灰布包裹,很沉很厚。
打开一看,下面是几册古籍。
《杏庄太音补遗》
《碣石调幽兰》
《白石道人歌》
竟然是些很珍贵的曲谱
再看上头,有一封没拆开过的信。
赵荣有些好奇,将信拆开,里面的字大大方方,颇为舒展,正是左冷禅亲笔。
“赵师侄,见字如面。”
“你能看到这封信,那表示左某人没有算错,纵然千般布置,万般谋算,还是在你身上落空了。世事难料,我终还是个等闲之辈。”
“纵观衡山派这几年的变化,叫我佩服无比,又有惺惺相惜之感。”
“若非你我敌对,真想一起把酒言欢,共图大事。若我能回到几年前,定会抢在莫大之前收你为徒,可惜可惜,这是左某人一大憾事,当面难以提及,只得信中觍颜。”
“唉,愁愁悲悲的莫大,怎能有此乐事,可恼可恨.”
“那葵花宝典的阴谱阳谱,皆被我整理在胜观峰后山最大的那棵松树下,若赵师侄担心我安放炸药,可以叫我汤师弟来取。”
“这阴谱能以身残为代价换取精进,虽是妙法,但我仔细精研,终觉不如阳谱高深精妙。初初我以为全是林远图所留,后来生出疑窦,真想瞧瞧原版葵花宝典,可惜黑木崖实在难登。”
“阴谱汇集起来乃是害人之物,一旦我死后必然遗祸嵩山,因此不做存留,赵师侄便将其取走吧。”
“我嵩山派无有什么妙法,剑神恐怕看不上本派收藏,但若有得剑神青睐的,可叫汤师弟送原本到衡山,给我派留下刻本便感激之至。”
“左某人活时不负师长所托,光大门楣。如今身死,只能尽力叫赵师侄不再仇恨。”
“江湖便是如此,恩恩怨怨,永远也无休止。”
“但请赵师侄看在往日多以左某人名头行事的份上,给我嵩山派留下一丝血脉,左某人感激不尽。”
“知晓师侄爱曲,便以几册曲谱奉送,聊表歉意。”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如今烟消云散,若十八年后还有记忆,当去衡山,与剑神同饮一杯。”
“……”
赵荣读完此信,颇有感慨。
他想到江湖多少事
终又在崖边.付诸一笑。
第190章 古来万事东流水
夕阳西下,清风拂过峻极,微散血腥气。
远望嵩山如卧,太室三十六峰耸立,鸟飞高空,下方山峦绵延,只觉青天变得狭窄。
那一山浓郁青翠,此刻身披红霞。
不知是夕阳残照为妆,还是一山血红煞景。
峻极之巅。
赵荣依旧矗立崖边,目眺黄河,指点烟岚。
此间盛景,信为万变云岚虚缈绕,百迁岭嶂险峣隆。
他的心情,似也如此间景致一般虚渺莫测。
旁人远观,只见一袭青衣随风飘荡,山岚浮动发髻。
分明已是天下第一,却忽有种茕茕孑立之感。
自打读过汤英鹗递来的信,赵荣已驻足良久,旁人也不去搅扰。
直到他转过身,泰山、华山、恒山三派掌门人才联袂上前。
天门道人怒瞪汤英鹗,哼了一声。
五岳剑派有着上百年的香火情,如今左冷禅坠崖,丁勉、陆柏等太保也覆灭在自己的阴谋之下。
天门道人恼恨嵩山派所行之事,他不屑斩草除根,却也不愿与嵩山派的人多说一句话。
此时一拂道袍含怒从汤英鹗身边走过。
“左冷禅咎由自取,已堕魔道,师侄不必介怀。”
天门道人干脆的话语中带着郑重与敬意:
“东方不败已死,魔教损失惨重,嵩山派也没法继续耍阴谋为恶,若非师侄平定这场武林风波,泰山派难有传承留存。”
“贫道在此谢过。”
他作揖高谢,赵荣抱拳回礼:“师伯言重了。”
天门道人又朝华山夫妇与恒山三定道:“贫道心急如焚,要回泰山山门查探,整理乱局,一刻也不想在这嵩山上多留。”
“贫道就先告辞,他日再与诸位挈阔。”
“天门师兄慢走。”
“保重。”
“……”
天门道人走得果断,其师弟也出声告辞。
天乙道人跟上天门道人的脚步,踏过封禅台阶下的尸体,不由朝武当少林所在方向看了一眼。
他心想着:
师兄这边告辞却不与方证大师、冲虚道长打招呼,实在是不给两大派面子。
按照师兄的牛脾气,这般做法倒也正常。
方才武当少林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并非真要与他们站在一起。
天乙转而看向青衣剑神所在,在一瞥间将那张年轻面孔印在心中。
这时,明知掌门师兄得罪了两大派,他也无比安心。
武当少林的江湖霸主地位,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接下来至少六七十年,两大派都休想言魁首二字。
南部雁城将是武林中心。
泰山派历经此次武林大劫,折损严重。
可泰山属于五岳剑派,往后的五岳盟主乃是天下第一的剑神,泰山派仰仗其势,可迎来多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只要掌门师兄在,泰山派定能恢复往日气象。
且此次风波之后,门内再无玉字辈的声音,陈年弊病,也算一朝除去。
泰山派多有门人死去,天乙心中自有哀伤惋惜,可也有一丝轻松舒展之感。
再看向掌门师兄时,他的眼中满是敬佩之情。
师兄这辈子嫉恶如仇,性如烈火,为此在门内门外惹了诸多麻烦。
可在这峻极之巅,也是这份性情叫他有胆色抛却生死,迎着嵩山一众高手挺剑在剑神身前。
天乙道人想到此景,心中顿生感慨。
这对泰山派来说,可是不小的造化。
望着泰山派一行下了嵩山,恒山三定复看满山尸首,不由心生悲悯道了声阿弥陀佛。
三定朝赵荣与华山夫妇告辞。
定闲、定静又朝方证冲虚礼貌告别,脾气火暴的定逸师太却对两大派颇有埋怨,她倒是与天门道人很像,不理会冲虚方证,抱着受伤的手臂直接下了封禅台。
“师侄打算何时去华山?”宁女侠问道。
赵荣朝三秦大地眺望,歉声道:“本打算九九重阳登山拜访,如今既在中原,恐怕会早些打扰。”
“此间事了,我便与顾老一道拜谒华山。”
岳不群轻轻一笑:“那正好,眼下玉女峰上景色正佳,我们先返回华山准备,等剑神大驾。”
他说话极为客气,赵荣闻言谦逊一笑。
一旁的宁女侠没那么多客套话,听赵荣要去华山,当即笑道:“风师叔与你相熟,他老人家知你早来,定然欢喜。”
“届时叫冲儿灵珊陪着,师侄莫要像上次那般匆忙,可在山上多留一些时日。”
“一定一定。”
赵荣抱拳,岳掌门宁女侠也抱拳告辞。
他们又朝左冷禅跳崖处看了一眼,便不再回头。
下到胜观峰半山腰,二人瞧见诸多尸首,一些死于拼斗,一些被炸药炸死。
沿途山石崩裂,数段山道被土石掩埋,旧径难觅。
对于他们这等驾驭轻功的高手来说,想从胜观峰上下来不算难事。